靈芸坐在街邊,她前面是一排蘭花。自從知道了舅舅的病,也就意味著自己不得不出來賺錢謀生。她不明白舅舅為什麼不用吃飯不用喝水。不過她能肯定的是,她必須要吃飯喝水,不然就不用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直接死在途中算了。此刻她穿著漢族小女孩的衣服,紮著漢人的辮子,但是依然非常可愛。
「小妹妹,蘭花怎麼賣?」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沙啞,但是卻很動聽,像是情人之間的低語,卻又顯得冷漠,冷漠地讓人沒辦法靠近。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居然如此熟悉。靈芸抬起頭來,看見的是斷魂音那張英氣逼人的硬朗的臉。「啊,叔叔,是你!」她幾乎是驚呼著說道。
這個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叔叔,正是他在途中搭救自己,才能使得自己安全地來到舅舅身邊。可是這個叔叔又很奇怪,成天冷冰冰的樣子,仿佛一點兒都不近乎人情。不過她猜這個冷漠的外表下,那顆心也不是絲毫沒有溫度的,否則也不會幾次把自己帶在身邊。說來也怪,只要在他身邊的時候,那個鬼見愁仿佛就跑得遠遠的,根本就見不到蹤影。
「是你?」斷魂音也十分驚奇,他很快又恢復了那冷漠的一絲表情都沒有的樣子,道,「你不是要來這裡找你的舅舅嗎?怎麼到在街邊賣起蘭花來了?」
「我找到舅舅了,我們兩個現在住在一起,他種蘭花,然後我拿出來賣。」靈芸回答道,「我們就住在那邊的那棟房子裡,叔叔要去坐一會兒嗎?」
「我當然不去。要是你舅舅見了我,他就得死。」斷魂音冷漠地說道。
靈芸偷偷在心裡「切」了一下,又禮貌地說道:「叔叔不願意屈尊寒舍,我也不勉強了。只是不知道叔叔叫什麼名字,日後靈芸也好報答您的恩情。」
「你不用知道我叫什麼。你知道了以後,你也得死。」他冷漠地說,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這是規矩。」
靈芸恨不得對他發作起來。只是礙於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不方便發作,而且這個男人身上的冷漠中透露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讓她也不敢發作。
「你的蘭花我都買了,」斷魂音拋下一錠銀子,「這銀子給你,買下的蘭花也送給你。」他冷冷地說道。
「對不起,叔叔,我不能賣給你。」靈芸斬釘截鐵道。
「哦?這是何故?」
「你買這麼多蘭花也沒有用,再說,哪有自己賣出去的花再送給自己的道理。我娘說過,無功不受祿,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更不能再向你索取。」靈芸說完,仰頭看著斷魂音冷漠的面龐。
斷魂音大吃一驚,哪有人白送銀子都不要的?但是看著這個姑娘固執的小臉,像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他只好拾起銀子,準備道一聲「後會有期」然後和這個少女分別。
一株蘭花遞到他面前,靈芸對他說道:「叔叔,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株蘭花送給您。如果日後有緣相見,我定會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好像有什麼東西溫暖著斷魂音的心,一股暖意遊遍全身。他接過小女孩手裡的蘭花,仔細地重新看了一眼這個姑娘,他感覺自己看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但是他又覺得是自己的幻覺。「謝謝你的蘭花,再見。」他拿著蘭花,離開了這個女孩的視線。
斷魂音拿著這株蘭花,站在垂滿楊柳的小橋上。看著街上吆喝的商販,和來往的行人。他感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東西,在融化著心裡的某個角落。
在他身後,有兩個少女悠閒走過。
「小姐,你就別不開心了。韻瑤小姐不是一直這樣嗎,來無影去無蹤的,誰知道她又不辭而別去了哪裡了?我想她還會回來的。」小翠安慰小姐道。
「哼,真不想提她了,提起來心裡就不開心。」柳雨彤的語氣中有些無力。
「韻瑤?」斷魂音聽到這兩個字,頓時一下來了精神,他猛然想到那個九頭貓妖好像在什麼地方也用過這個名字。他回過頭,想去看交談的兩個女子,卻一下愣在了那裡。
那張臉,那張曾經多麼熟悉的臉,此刻就在面前。世界上怎麼能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白皙的皮膚,搖曳的身影,長長的睫毛,調皮地往上一卷,那雙美麗的眼睛,淺淺的酒窩,仿佛一下走進人的心裡。
「婉如……」他的聲音哽咽了,竟然發現自己的眼眶有一些潮濕的液體。這個名字至今還是能激起他內心的波瀾。
「小姐,你看,那個男人一直在看著你。」小翠忍不住小聲笑道。
柳雨彤回頭一看,一個男人正在深情地注視著自己。他的眉,如強硬的山峰,連整個臉頰也是一片硬朗。那健碩的胸膛,曠闊的幾乎能跑馬,一襲白衣,隨風飄揚,被吹起的還有額前那長長的劉海,就那麼飄啊飄啊,仿佛一下就飄進她的心裡。
她感覺一陣莫名的心慌,臉上也飛出兩朵紅暈,更顯得楚楚動人。
「小姐,」小翠邊笑邊小聲地說,「這男人長得倒是挺帥,怎麼手裡還拿著一枝蘭花呀?真是個怪人。」
柳雨彤被小翠這麼一說,方才回過神來,看見男人手裡的那支蘭花,不自覺地覺得有些好笑,竟然「撲哧」笑出聲來,兩個淺淺的酒窩顯得如一潭美酒,聞而失魂。
這一笑,勾起了斷魂音心中猶存的記憶。他記起了婉如曾經的音容笑貌,那一顰一笑,和眼前這個女子竟然如此相似,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置身在夢中。
柳雨彤看見這個怪人被自己一笑後,更魂不守舍的樣子,頓時就尷尬了,覺得自己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就只得不自然地站在那裡。
小翠走上前去,伸手在男人面前揮了揮,男人方才回過神來。她怒氣衝衝地對男人吼道:「看什麼看?瞧你那滿骨子的色樣,沒見過美女啊。」
斷魂音看了小翠一眼,立刻幡然醒悟過來,婉如早已不在人世了,這個女子又怎麼會是她呢?他立刻回到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冷漠地對著柳雨彤說道:「請恕在下剛才的無禮。只是剛才看見姑娘的樣子,想起一位故人來。姑娘與她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在下便多看了兩眼。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柳雨彤嫣然一笑,道:「哪裡,公子並沒有無禮與我,又何來冒犯之說。」
「小姐,」小翠怒色道,「你好歹也是柳府的大家閨秀,怎麼能容得這樣不安好心的色狼在你臉上亂看呢。千金之軀,豈是這些凡夫俗子能隨便亂看的……」
「小翠!」柳雨彤喝道,打斷了小翠正準備滔滔不絕的演說,「公子,小翠不懂規矩,還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沒事兒的,我素來不愛與婦人計較,」斷魂音此話一出,又惹得小翠一陣不高興,不過他根本就一點兒都不會介意,「剛才聽聞姑娘在討論一個叫韻瑤的姑娘,不知道姑娘和她是什麼關係?在下想從姑娘這兒打聽一些她的消息。」
「哦?」柳雨彤答道,「不知公子和韻瑤姐姐是什麼關係?」
「這位韻瑤姑娘乃是我的一位舊友,我們已經相交多年了,只是前些年她突然失蹤了,在下多番打聽都沒有她的消息。實不相瞞,在下到這裡來也是為了找尋這位舊友。如果姑娘有她的消息,還望能告知於我,在下感激不盡。」儘管斷魂音已經很注意讓自己的語氣儘量顯得禮貌,但是在旁人聽來依然是冷若冰霜,幾乎要將人的血液都凍僵在那裡。
柳雨彤黯然道:「不知道公子所說的韻瑤是不是我認識的韻瑤姐姐。我韻瑤姐姐也是喜歡搞失蹤,經常突然就不見了蹤影。我至今不知道她是哪裡人,不知道她所住何處,家中都有何人。她一向是很神秘的。」
斷魂音追問道:「不知姑娘所說的這個韻瑤姑娘,是否很妖媚?」
柳雨彤喜色道:「正是。韻瑤姐姐的確是非常妖媚。兩年前,我去外婆家探親,路上遭遇劫匪,身邊的家丁也都被匪徒打死。多虧了韻瑤姐姐突然出現,她一個弱女子,竟然有很高強的武藝,將我和小翠從魔爪中救了下來。從此以後,我們便義結金蘭。只是她從不肯透露她的半點事情給我。她經常突然到府上來探望我,但是每次走得也匆忙,我從來不知道她的去向。」
斷魂音聽到雨桐那句「弱女子」,差不多要哼出聲來。只是他想不到,九頭貓妖竟然還有救人的時候,真是讓他非常之費解。
「不知她這次離開,是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還在府上和我一起睡呢,」柳雨彤納悶地說道,「不知為何今天早上起來又不見人了。唉,不知道下次見她又是什麼時候了」
斷魂音冷笑,心中暗喜,看來九頭貓妖並未走遠。他謝過了柳雨彤,便匆匆離開。在沒有人的時候,從腰際解下一枚方形玉佩來。
那玉佩,通身清澈剔透,放在手心裡,寒冷得如一個冰塊,只是捂不暖,也融不掉。玉佩朝北的方向亮了起來,魂斷音冷冷一笑:「九頭貓妖,看你這次還往哪裡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