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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起來,快走!」
夜幕之中,一男子伸出寬厚的手掌、拉住她的,一個用力、將她自草地上拽起,一下子拉到了馬背之上。
「駕!」
馬兒嘶鳴的聲音當空響起,風緊了些,身體更加冰冷了。她忍不住猛烈地顫抖了起來,昏昏沉沉的垂著頭,似睡非睡,覺得好似要騰空而起,又覺得大地和天空都在旋轉,而後便頭一歪、倚在身後的肩膀上昏了過去。
一路顛顛簸簸,耳畔似傳來遙遠的喊殺之聲,又似有接連不斷的狼嚎徹空長嘯。不久,聽得風聲小了下去,馬蹄聲也越來越多,有淳淳溪水之聲自遠處傳來,這聲音讓祝九一個激靈,伴著劇烈的疼痛醒了過來。
「大哥,你為何要救這個累贅,荒郊野嶺的憑空出現,難保不是敵人的圈套……」
祝九剛剛清醒,便聽到這話,頓時一陣不痛快,勉強抬起頭、沒好氣的開口道:
「圈什麼圈啊……我都快痛……痛死了,還什麼‘圈套’?你是不是有……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你……你醒了?」身旁那男子見她睜眼,微微錯愕了一下,而後低聲哼道,「倒真是個長命的……」
「好了,」她身後的男子開口道,「前方溪水處暫且歇息一下,這山高且險,他定是不敢深夜擅自搜來的。」
「是!」
「是!」
身旁一行人忙連聲應道。
祝九這才想起回頭看看身後這人,只見朦朧的月光自半空透過那些高大又密集的枝杈,斑駁的灑在他的臉上,依稀可看出這人十分年輕,約莫十七八歲,眼角眉梢帶著一絲溫雅,再一看卻又顯得英姿颯爽、剛勇堅毅。這人是誰?為什麼會這麼好心救她一命?他們又怎麼會這麼巧出現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
心中萬分疑惑,覺得肩上的傷也開始涼颼颼、麻木起來。眾人又行了一段時間,便都勒馬翻身下來,祝九不禁抬頭,見到不遠處的溪流橫在前方,約莫兩丈寬,岸邊長滿了低矮灌木,月光映著波光,泛起無數碎銀般光澤,竟是那般的美。
只不過她還沒來得及仔細欣賞眼前美景、便被人拉著胳膊扶下了馬,腳一落地,頓時雙膝一軟、再次癱坐了下去。
剛剛不滿那男子又道:
「我就說是個無用的,區區箭傷竟是路都走不成了,看他剛剛嚇破膽大喊救命的樣子,簡直是……」
「雷兒,」救她的那個人打斷了他,「去取些水來,大家渴了一路,都乏了。」
「哦……」那人聽罷,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著水袋向溪邊走去。
其餘人等則拴馬收鞭、各自不發一語的忙著。
祝九挪到了一棵大樹之下,只覺眼前直冒金星,一個勁的打著寒顫,並覺得一陣更似一陣的噁心眩暈。
男子自肩上解下了自己的戰袍,搭在胳膊上遞給她,道:
「喏,披上吧。我去尋些藥,你且忍耐一會。」
祝九忙接過那戰袍披在肩上,而後舔了舔乾澀的唇,沙啞著開口道:
「謝謝你……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子自馬鞍附近摸索了一番,拿出一條乾淨長布、一支瓷瓶,而後轉頭,沖她淡淡一笑,道:
「你就叫我雨二厶(si)罷。」
「雨二思?……」她重複了一遍,不禁道,「什麼二思三思的……什麼意思啊?」
二厶並不回答,逕自走近她,坐下,而後將手伸向她的胸前,祝九忙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警覺道:
「你……你幹什麼?」
「當然是為你除去這箭、將藥敷上。」
祝九這才想起肩後還插著一支該死的箭,猶豫良久,喃喃道:
「這個……你把箭拔出去就好了,藥我自己會敷……」
二厶聽罷,微怔了霎那,轉而爽朗大笑起來,道:「區區箭傷怎地如此不爽快,你我都是男子,有何不妥?小兄弟這般唯唯諾諾,似是不信雨某?」
祝九聽罷,急忙道:「不是啊,誰說我是……其實我不是……」
「什麼是與不是,小兄弟且放寬心,我手中力道定會拿捏得好,不會太痛……」
他打斷她,恢復了平淡的語氣,而後不由分說扳過她的肩膀、讓她背對著他,褪下部分袍子。只聽「嘶」的一聲,身上的衣裳被扯了大半去,她的後背便這麼的半裸在他面前了。
「嘿,我說這位兄弟,真看不出,你還真是個細皮嫩肉的主兒,難怪剛剛那人想把你……」
「雷兒!」二厶低聲打斷了走近二人的那個雷兒,似有不快。
雷兒只好閉了嘴,將手中的水袋向前一送,低著頭走開了。
「不知兄弟叫什麼,家在何處,如今戰火紛亂,來此深山又是作甚?」
二厶邊說著,邊單手穩穩的握住了那只箭。
祝九思付了片刻,回道:
「我叫祝九,是從蘇州來……家在……在……哎呦!」
只聽「噗——」的一聲,而後便覺肩膀處一陣劇烈的疼痛,直讓她頭皮發麻、眼前一陣發黑,伴隨著一股溫熱的鮮血噴湧而出、濺落到肩處,只覺全身上下一陣冷汗,一個沒忍住,竟將下唇咬出血來了。
「好了,」說著,他拿出了瓷瓶,倒了些粉末在她的傷口上,而後拿出白布繞過她肩頭,幾下包紮好,道:
「這傷不重,又未傷及筋骨,休養半月便可恢復了。」
「半月?」她聽罷,忙轉身望著他,「要休息半個月才能好,這還不算重傷?那是不是胳膊啊腿什麼的……都被砍掉了才算重傷?」
雷兒再次行了過來,看著祝九不屑道:
「這點小傷算什麼?虧你還是個爺們。我們行軍之人征戰沙場,殺敵無數,哪次不是比這個厲害的多,可大家吭都不吭一聲,誰像你似的…….」
「這位祝兄一看便不是從軍之人,你這話也說得未免太過刻薄了。」
二厶淡淡看了看他,將手中水袋遞給祝九,道:「喝點水吧。」
祝九一見有水,也來不及為自己的性別而辯解了,慌忙接過,不由分說的大口喝了起來,而後長籲了一口氣,笑道:
「哎呀,好舒服啊……這一路走來,真是渴死我了。我還以為這次死定了,幸虧遇上了你……哎呀……痛死了!」
話說到一半,覺得肩膀又是一痛,忙皺著眉搖了搖頭。
周圍幾人見狀,均哈哈大笑了起來。
有人遞了些乾糧過來,雷兒接過、分了些給二厶,而後坐下,依舊憤憤道:
「哼,若不是他,那幫子賊人也不會這麼僥倖逃脫,我等亦不會與大軍失散。如今倒好,先前的誘敵之計全都泡了湯,還不知要多久才得回到營中與張副將會合……」
「你我征戰沙場,難道不是為了使百姓免受性命荼毒?」
二厶聽罷,微蹙了蹙眉,面色沉了下去。
「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這……」
「什麼你啊他啊這個那個的,」一個中年男子湊近,大口咬著幹硬的餅,不耐煩道,「救了就是救了,人都救了還說那些無用的?來來來,喝口酒暖暖身子!」
說罷,遞了個酒壺過去。
祝九在一旁聽了一番,又吃了幾口難咽的乾糧下肚,覺得頭不是那麼暈了,好過了許多,思緒也愈加清楚,想了想,笑道:
「哦,我知道了,剛剛看到的那些果然不是幻覺,是你們在假裝逃跑……不過我就倒楣了,碰上了你們……」
說著,又歎息了一聲,無奈道:
「怎麼就這麼巧,這邊剛剛跑走,那邊還沒追上,我就出現了?」
「此事應當問你自己才對!」雷兒大聲道。
眾人聽罷,又是一陣大笑。
祝九更加不快,反駁道:「你幹什麼這麼憤憤不平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們跑啊追的,我怎麼會被人追上,還這麼倒楣被射了一箭,還差點被人殺了!還有,你看看你啊,盔甲穿的歪歪斜斜,長得也是歪歪斜斜,拿著一把破刀就以為是東方不敗,名字也怪——又是雷啊又是雨的,在來個風神雲母孫悟空,那就能演部西遊記了。」
「什麼歪歪斜斜?我哪裡歪斜了,你休要血口噴人!」
雷兒聽罷,怒得站了起來。
二厶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打哈哈道:
「好了好了,今日一番廝殺也已累壞了大家,便早些歇息,休養好了,明日一同回營。」說罷,轉頭沖那個中年男子又道,「楊伯,今夜便由您同雷兒值守。」
「是!」
那男子忙恭敬道。
祝九此刻也覺得困倦非常,裹緊了袍子,也顧不上這麼髒啊硬的了,就地一倒,一會兒,便沉沉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