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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死岳雷,竟然敢把我丟到深水裡?我揪,我揪,揪死你,揪死你!哼!」
祝九手中捏著一隻不知道哪兒采來的野花,一邊憤憤然的把花瓣一片一片扯下來,一邊低聲喃喃道。
「……哎,不僅如此啊,那小娘們兒的小蠻腰,簡直猶如水蛇啊……」
「不是說一絲不掛嗎?……」
「……難怪岳少將會如此,原來不是斷袖,是紅顏啊……」
「喂,你們在說什麼?!」祝九幾步上前,一拍一個小兵的肩膀,大聲道。
「啊,沒什麼,沒什麼!」小兵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等等一見是祝九,慌忙搖著頭四下散開了。
「切,無聊!」
說著,她繼續走著,發現手中的小花揪得禿了,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狠狠一丟,同時還補上了兩腳,道:
「都是因為你,踩死你,死岳雷,踩死你!」
「祝姑……祝兄?」岳雲自遠處看到祝九,幾步行了過來,含笑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祝什麼兄啊,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個女的了!」
「哦?是麼?」他望著她,點了點頭,「可本來你也是個女兒身啊?」
「可是……可是……」
「如何?」
「萬一那個姓劉的知道了、不讓我去那邊做事了,怎麼辦?」
「哦,便是因了這個?」
「恩!」她撅著嘴,重重的點了點頭。
嶽雲看著她的樣子,頓覺好笑,搖了搖頭道:
「姑娘家本也不宜抛頭露面,若是不肯讓你過去,那便早早回家、尋個人家嫁了吧。」
「啊?」祝九聽罷,頓時不快起來,問,「嫁人?我好端端的、幹嘛要嫁人?」
「呃……你不嫁人、又要做什麼呢?」
「找工作,掙錢,養活自己啊?」
「這……」
「什麼這個那個的?」祝九說著,伸手拉著他的衣袖道,「哎呀,我不管,你現在就去和那個姓劉的說,就說……就說我是你表妹,讓他無論如何給你個面子,然後……」
「岳少將?」身後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二人紛紛轉頭,卻見正是劉廷本人,身後則跟著劉家行,見到祝九,尷尬的笑了笑。
「啊……」祝九忙鬆開拽著嶽雲袖子的手,笑道,「劉叔叔好。」
「哦,好好,」劉廷點了點頭,依舊笑著,「昨晚岳少將極力舉薦,老夫自是相信岳少將的眼光,不知祝姑娘這邊、準備得如何了?」
「……」此話一出,不僅祝九,連嶽雲亦是微微一怔。
祝九見狀,只得破罐破摔道:「我都準備好了啊……」
「家行,那你便帶著祝姑娘去庫中看一看,熟悉一下兵器,再去馬廄看看馬匹,今後做起事來,也會上手的快一些。」
「是,孩兒遵命。」劉家行說罷,沖祝九點頭,道,「祝姑娘請——」
「啊,好……」她恍惚了一下,才回過神來,轉頭沖嶽雲擺了擺手,道,「那我先過去了啊……」
「去吧。」他點頭,淡淡笑道。
待二人行得遠了,劉廷才湊近嶽雲,低聲道:
「呃,老夫斗膽,想請問這祝姑娘是……」
「哦,她乃岳某遠房表妹,因諸多因由,無依無靠,故而嶽某便……」
「哦,原來如此……」劉廷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而後又道,「上次軍中所訂的五十匹快馬,老夫已命人加緊運送,相信假以時日便可到得這裡……」
「好說……」
二人說著,一路走向了營帳深處。
祝九跟著劉氏父子及一眾家丁,自軍營中出來,在唐州縣城的驛站安頓了下來。
這裡距軍營不算遠,只隔了一座山,若是腳程快些,一日便可抵達。眼下邊關多有戰亂,偽齊的鎮汝軍作為一股新生勢力,或多或少的出現在這一帶,與宋廷軍將多有衝突,故而哪怕白天,鎮中街巷也是空空蕩蕩,百姓們來去匆匆,似是多一分鐘都不想在街上停留。
一路行來,竟是連個沿街叫賣的都沒有。
「老爺,您來了?」
劉廷一到驛站,早有一名中年男子恭敬的站在門口、迎了上來。車簾被掀起,而後攙著他小心翼翼的行到了驛站之中。
祝九在後面的車上,此刻也跳了下來,揉了揉酸疼的脊背,正欲跟上前去,劉家行卻自一旁走了過來,微微抬手一攔,沖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而後大搖大擺的行了進去。
祝九心下會意,也不多說,只得最後一個才進了門。
此時她早已換上了一襲素雅象牙白衣裙,也不會梳什麼複雜的髮式,只得繼續挽了個團子頭在腦袋頂上,昨夜出發時、還將嶽雲頭上的那支黑檀木簪也順了來、插到髮髻上據為己有,倒是比之前乾淨俐落多了。
眾人進了院子之後,便見那名中年男子上前來,恭敬的低聲道:
「老爺,箣籟閣的金姑娘已經等候多時了。」
「哦?」劉廷聽罷,挑了挑眉,轉身沖祝九道:
「你去隨劉哲將車馬用度清點一番,」而後又對家行道,「你隨我來。」
「是!」
「……方巾一百塊,打勾;木匣二十個,打勾;蠟燭三百支,打勾;火折一百個,打勾……」祝九站在院中,百無聊賴的念著那些從院裡搬進庫房的東西,拖著長音念著,身後的劉哲則手持毛筆、快速的在帳簿上寫寫畫畫著,終於,當最後一批綢緞也搬進去時,她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深呼吸了一口,而後轉頭問:
「都記下了?」
「恩,都記下了。」劉哲點頭道。
「不會出錯吧?」
「斷然不會。」
「哦,那麼……我們去吃些東西?」
「祝姑娘請——」
此刻已經日暮時分,不知不覺竟然忙了一整天。初春的院子裡飄著一些柳絮,祝九揉了揉酸疼的膝蓋,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二人穿過回廊及院落,行至院後一處房前,此刻裡面已經掌了燈,從門口望去,能看到一張張木桌拼在一起,湊成了長長的一條,上面擺了四個大木桶,桌兩邊的長凳上坐滿了身著粗布衣衫之人。
祝九抬腿邁了進去,見一個大嬸正拿著勺子給前面那人盛菜,她不禁好奇,伸著脖子看了看那飯菜,只看一眼,便食欲全無了——
一個桶裡是用青菜煮的肉湯,說是肉湯,其實白慘慘綠兮兮,連骨頭都看不到幾塊;第二個桶裡則是地瓜,華麗麗的煮地瓜,滿滿一桶的煮地瓜……第三個桶裡是窩頭,最後一個桶裡則是稀得不能再稀的米粥。
簡直比軍營裡的飯菜差了一天一地!
祝九頓時頭大,指著木桶轉頭問劉哲道:
「我們就吃這個?」
劉哲拿了鐵碗,讓大嬸盛了滿滿一大碗地瓜和肉湯,又拿了三四個窩頭,滿不在乎道:
「那又如何?都是下人,還想跟老爺少爺吃的一樣不成?」
說罷,也不理她,逕自走到桌前坐下、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