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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阿……阿嚏!」
祝九翻了幾個身,只覺得肩膀處疼得似要裂了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才發現不止是肩膀、此刻連全身都酸疼了起來。她抬手擦了擦鼻子,左右看了看,忽覺一個冷顫,忍不住再次大聲道:
「阿嚏!阿嚏!……阿——嚏!……」
四處傳來了一陣大笑,而後雷兒手拎一隻形似山雞的東西走了過來,俯身看了看她,道:
「才露宿一晚便像個病秧子一般,真是沒用,哼。」
她緩緩起身,只覺得頭依舊昏昏沉沉的,全身似披了一層冰霜般,哆嗦個不停。天似乎才剛濛濛亮,四周一片鳥雀鳴叫之聲,淡淡的霧氣籠罩在林子裡,放眼望去全都濕漉漉、灰濛濛,衣裳貼在身上,讓人覺得難受至極。她抬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當冰冷的手指觸碰到臉頰的火熱後,忍不住喃喃道:
「完了……不會真的發燒了吧……」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也是火燒火燎般疼痛。
二厶行了過來,蹲下身望著她,道:
「祝兄稍後有何打算?你家可住這附近?稍後不如雨某派人將你送回家去吧?」
此話一出,祝九更加鬱悶,沙啞著開口道:
「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裡……你們就好人做到底、暫時收留我一下吧……」
「這……」
「不行!」雷兒聽罷,也行了過來,「誰知道你是不是那些賊人故意安插進來的奸細?昨日我們本是假敗引他們進山谷,都是你憑白出現才壞了好事,如今又要我們收留你?大哥,我看這其中必然有詐!」
祝九聽罷,立刻不快的反駁道:「故意安插?你有沒有搞錯?我都快被那支箭射死了……」說罷,忽然一改剛剛的橫眉冷對,轉頭梨花帶雨的拉著二厶的衣襟一角,可憐兮兮道,「雨哥哥,你就行行好收留我吧……我吃的很少的!這荒郊野嶺,我連方向都分不清楚,如果你救了我卻不能收留我,那還不如昨天就讓我死了呢!」
二厶見她如此,頓時有些尷尬,猶疑道:「可是……」
「哭哭啼啼的,活像個娘們兒!真是的!大哥,你切要被這廝給蒙蔽了。若我們帶他回去,勿要說張副將,便是爹那邊也……」
「雷兒,」他轉過頭去,不露痕跡的沖他使了個眼色,而後又轉回頭來,對祝九說,「行軍打仗多有險阻,你可吃得了這些苦?況且你貿然便要我們收留,又可知我們是何人?」
祝九迷茫的搖了搖頭,覺得頭更痛了。
「罷了……如今你傷未痊癒,將你扔下也只有死路一條,你便暫且跟著我們,能否平安出得這座山林,便全要看大家的運氣了。」
祝九忙將頭點得像撥浪鼓,破涕為笑道:
「恩,謝謝雨哥哥,就知道你最好了,不像某些人,歪歪斜斜的見死不救!」
說罷,沖著雷兒冷冷的「哼」了一聲,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雷兒心下滿是不快,又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她抓著二厶的手冰冷如霜,起身的時候額頭不經意蹭到了他的臉頰,本是沒什麼的,他卻忽然望向她,問:
「祝兄,你的臉怎地如此滾燙?」
說著,抬手摸向她的額頭,而後微微蹙眉,道:
「怎麼燒的如此厲害?看來事不宜遲,須要儘快回到大營、請營內郎中為你診治一番。」
「真是麻煩!」雷兒見大哥如此說,咬牙切齒的迸出了幾個字,而後便轉身去收拾馬匹了。
祝九依舊搖搖晃晃的扶著二厶,無意中一低頭,忽然大叫一聲道:
「啊!我的褲子!——」
這一聲引得眾人紛紛向她望去。
只見她身上這條黑色寬鬆長褲上,不知何時竟出現了諸多劃裂的口子,風一吹來,那些破裂之處便飄飄揚揚起來,穿在身上活像個叫花子。
她心痛的跺了跺腳,懊惱道:
「完了,完了……這麼貴的褲子,竟然爛成這樣了,蒼天呐……」
傷感到一半,忽又想起了什麼似地,複又看自己的上衣,而後才想起後背的那塊箭傷處早就在昨夜被二厶扯去了一塊,此刻正露著包著白布的傷口,好在除了那一塊之外,這件灰色的寬鬆長袖T恤還算完整,至少沒有破破爛爛、還是能夠遮體的。
她又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那梳得高高的、此刻早已淩亂不堪的團子頭——難怪他們都把她當成男的了,這腦袋上頂著的髮髻、不正和他們的一摸一樣嗎?
想罷,更加沮喪,無力的靠在了二厶身上,道:
「雨哥哥啊,我忽然覺得好無力,好傷心,好憔悴,好疲憊……」總之,我走不動了,所以,「……你背我吧……」
她總結性的開口道。
二厶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彎下腰、讓她攬著他的脖子,將她背到了馬背上。一旁的雷兒見此,更加憤憤,忍不住道:
「簡直太不像話了,娘們兒成這般模樣,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哼!」
祝九此刻可沒氣力再和他鬥嘴了,也懶得解釋自己是女子這件事。現在她最需要的其實是休息,否則一直昏昏沉沉的,腦子不靈光,萬一沒被射死而是發燒燒死了,豈不更冤?想罷,俯身抱住了馬兒的脖頸,眼睛一閉,決定一心一意的繼續睡覺。
反正是能被收留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想著,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不會兒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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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駕!」
林中一條土路上,傳來了「篤篤」的馬蹄之聲。晨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枝杈緩緩灑下,透著淡淡金色光芒,林木之下的灌木野草全都半枯著,有一些還上面還披著白皚皚的殘雪。一人身著藏藍色衣衫、腳蹬黑色短靴,腰佩長劍,正策馬直奔北面而去。
這裡是地處襄陽與唐州交界之處,自從紹興四年岳家軍收復了襄陽六郡之後,群山之中連山匪也少了起來,只是遍目之下一片蒼涼蕭條,一路自揚州行來,雖是無事,卻也冷冷清清、無聊的很。
「籲——」蕭峒忽然勒馬,側耳傾聽,而後便一躍自馬背上翻下來,伏地再次細細聽去,片刻,方起身,再次躍上馬背,駕馬一路小跑著向前方而去。
土路遠處,隱隱出現了幾個黑影,愈行愈近,能夠看清為首的幾個著銀灰色盔甲之人。
那幾人也看到了他,均輕輕勒馬,戒備的向他這裡望來。
蕭峒目視前方,若無其事的輕促馬兒,向他們行了過去。
這隊人馬也緩緩策馬,餘光掃視著他,手中均不自覺的握緊了各自的兵器。
二厶的馬兒和蕭峒的馬兒交錯之時,二人均用眼角掃了對方一眼。
是一個江湖人士。二厶心道。
是一支逃落之兵。蕭峒心道。
本這樣子路過了也是無事的,可就在這時,二人卻同時豎起耳朵、警覺地望向四周,剛要開口,卻聽耳畔一陣「嗖嗖——」的破空之聲傳來,只見四周一片接著一片的箭影直沖他們射來!
霎那間,眾人已紛紛飛離馬背,二厶單手攬著熟睡中的祝九,一個起身,自馬背上抽出那支鐵錐橫檔過去,只聽「噹啷——噹啷——」陣陣脆響傳來,而後一陣「篤篤」,卻見又是無數支箭自林子四面八方射來,很多都被二厶、蕭峒及其餘眾人紛紛打落到了樹木之上。
「殺!」
「給我沖!一個都不能放跑!」
忽然之間,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自密林中傳來,而後便見樹杈上、灌木中、遠處的亂石之後,紛紛跳出身著盔甲、手持大刀之人,伴隨著一陣勝似一陣的塵土味道,向這些人沖了過來。
「呵,行了這一路都無聊之至,如今倒正好舒舒筋骨了。」
蕭峒揚起嘴角笑了笑,自語之時只見劍光一閃,身旁剛剛落下的兩名士兵便都被抹了脖子。
二厶將祝九放到一棵樹下,而後翻轉至他身旁,背靠著他,沉聲道:
「這些賊子乃沖我而來,連累了這位兄弟……」話未說完,便又迎了出去,反手一揮鐵錐,兩旁又有兩人被瞬間斃了命。
祝九正昏昏沉沉之間,卻聽得喊打喊殺之聲隱隱約約的傳來,且愈來愈大,直吵得她頭疼欲裂。
「好吵啊……」她搖搖頭,覺得那熟悉的顛簸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坐在了樹下,濃烈的塵土及血腥味撲面而來,讓她忍不住一陣作嘔,而後模糊的視線才慢慢聚焦,看清了周圍的情形——
只見無數士兵手持兵器、弓箭,自四面八方向他們包圍過來,此刻周圍早已打成了一片,血肉橫飛、哀嚎遍野,簡直熱鬧非凡!
正看著,卻見側面一人舉著長槍直沖她而來,她忙一個激靈勉強站起來,而後四下尋找著二厶的身影,大聲道:
「救命啊!救命啊……」
「噗——」
她正暈頭轉向的橫衝直撞著,便聽身後一聲悶響,而後有星星點點的溫熱濺到了她的脖頸之上。她下意識的回手一摸,頓時一陣噁心,卻見手上全是暗紅色的鮮血。
「難道……我死了?」
說著,回頭再看,見身後追殺他那人身上插著一把大刀,保持著向前微微傾身的姿勢,而後慢慢倒了下去。
這邊才剛剛脫險,那邊又有兩人向她沖了過來。祝九四下張望,終於找見了拼殺得昏天暗地的二厶,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一個激靈,自身後那個已死的士兵身上抽下大刀,高高的揚起了手臂,而後——
用刀背沖著自己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同時大聲道:
「啊!我死了!——」
說著,趔趄了幾下、直直摔倒,躺在地上不動了。
沖過來的兩個人見此情景,傻了眼,舉著刀的手還保持著上揚的姿勢,面面相窺,正欲揮刀再補兩下,卻聽身後又是「噗——噗——」兩聲,而後便搖搖晃晃著向前倒了下去、正倒在了祝九的身上。
「呃……」她被壓得一陣眩暈,半眯著眼睛咬牙切齒的望著雙手持鐵錐的二厶,恨恨低聲道:「你就不能……讓他們兩個死遠點嗎?!……」
二厶雙手之中的鐵錐猶如紛亂流星,在半空劃下一道又一道優美弧線,身邊的士兵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他小麥色的肌膚映在淡淡朝陽之下,眼眸中閃著猶如瑪瑙般的光澤,回頭望了一眼祝九,似笑非笑的沖她眨了眨眼,而後便沖向前去了。
他大喝了一聲,雙臂揮舞,身上的鐵甲閃著暗紅色的血的光芒,伴隨著一陣勝似一陣的哀嚎,腳下的死屍慢慢堆得高了起來。
她躺在地上裝死,覺得身上這兩具屍體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僵硬,再看著那些倒下的、面目猙獰的人,直覺一陣寒顫,趕忙閉上了雙眼。
蕭峒望向祝九的那個方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更加快速的轉動手腕。只見半空中劍影如斯,似軟緞般抖動著,每劍一出必封喉,每招一出必斃命,那些人往往還未來得及看清他的招式、便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他的腳下了。
「殺!」
「沖啊!——」
眾人正打得不可開交,忽聽得漫山遍野響起了更加震耳的喊殺之聲。
蕭峒面色一冷,快速飛至二厶身旁,低聲道:
「此地不宜久留,蕭某便不再奉陪了,告辭!」
「蕭兄留步!」二厶一邊又擊倒了兩個人,一邊大聲道,「此乃我軍之人,應是前來接應我等,蕭兄仗義相助,不如……」
「蕭某本是江湖之人,無意參與兩軍交戰之事,貿然出手實屬無聊……」說著,仰手一劍、又是一人自他身後倒了下去,「如今既然爾等均已安全,便更不會久留,後會有期。」
說罷,翻身直沖一匹馬而去,只聽一聲長嘶,他穩穩落於馬背之上,策馬一路衝殺出去,不久便消失成了一個黑點、不見了。
「殺!」
「快撤!」
「給我追!」
這些是殘留在祝九耳畔的最後的聲音。
而後,她便再次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一覺醒來,自己已經睡在了帳子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有模糊的兵器碰撞及呼喝之聲傳來。她揉了揉眼睛,覺得似是好了些,卻依舊昏昏沉沉的。這帳子並不大,也就剛好躺下三人,她嘗試著翻轉身體,望到身旁有一張四方小矮桌,桌子上正用慢火熬著什麼,那藥香就是從這砂鍋裡傳出來的。
她依舊覺得冷,不由得將被子向上又緊了緊。
帳簾被撩開,一個身形高大之人彎腰行了進來,身後跟著雷兒。
那人約莫二十歲左右,生得俊朗,濃眉大眼,腰佩一把大刀,走到祝九跟前,盤腿坐下,打量了她一番,道:
「你便是祝九?」
祝九一怔,點了點頭,問:「你是?……」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只問你,獨身一人跑到那荒山平原之中,所為何事?」
祝九眨了眨眼,一副無辜的神情,喃喃道:「我……我不做什麼事啊?我只是迷路了而已……」
「迷路?那你總該知自己是要往何處去罷?」他聽罷,目光更加銳利。
她迷茫的搖了搖頭,心道:我要是知道自己想去哪裡,那就好了,至少證明還能回家。
「聽說你是束州人?」
「……」祝九本想辯解自己是蘇州人,想了想又覺得越是解釋越是麻煩,索性點了點頭,道,「恩。」
「那麼你家住束州何處,還有何人,束州距此至少萬里路,你單身一人又是如何到此的?」
祝九依舊搖頭,帶著哭腔道:「大叔,我真的不記得了……你越問,我就越頭疼……」
大叔?
男子聽到這話,臉色更加沉了下去,身後始終站著的雷兒憋著笑,臉上卻假裝不滿道:
「姓祝的,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張副將可正是青壯之年,什麼大叔,簡直無理!」
男子冷哼了一聲,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雷兒再次看了看她,搖頭道:「都是因為你這個掃把星,害得大哥被罰了五十軍杖,最好你是個無事的,傷養好了便速速離去,否則,我決不會放過你,哼!」
說罷,也轉身走了出去。
「哎……」她長歎了一聲,面沖帳頂,覺得更加冷了。
這可怎麼辦呢?
這個想法才冒出不久,她便又遇到了一個更加頭疼的問題——
她想如廁!
想罷,極力起身,趔趄著自帳中走出,還沒看清外面的情況,便覺頸間一涼,再一看,一把大刀已經橫在了她的肩頭。
「呀!——」她一驚,一下子退後了兩步,抬頭才發現是自己帳前立著一名小兵,此刻正舉著大刀、沖她橫眉冷對著。
「你……這……」
「岳將軍有令,軍中不得生人擅自走動,這位兄弟請回帳好好養傷吧。」
祝九頓覺一個頭兩個大,一邊小心躲著他的刀,一邊無奈道:
「這位大哥,我確實是想養傷,可是……可是也不能不讓我去廁所吧?」
「廁……所?……」他重複了一遍,問,「這是什麼?」
「就是茅廁!茅廁,知道不?就是拉屎的地方!……麥夠的!」她搖了搖頭,仰天長歎了一聲。
「這個……」小兵聽罷,略一躊躇,一眼望見有一隊人向這邊巡查過來,轉頭對祝九道,「你等著!」
而後沖那隊領頭的一人大聲道:「李頭,這廝要去茅廁!」
那個李頭聽罷,沖他擺了擺手,滿是不耐煩的大聲道:「他奶奶的,無事去什麼茅廁?讓他就在帳子外邊拉吧!」
說罷,揮了揮手沖後面的人道:「快點快點,磨磨蹭蹭的都跟個娘們兒似的!」
齊刷刷的腳步聲遠去了,祝九和小兵面面相窺。
小兵收回大刀,用下巴指了指帳子外面,道:「你不是想拉屎麼?愣著幹嘛?拉吧。」
祝九搖晃得更厲害了,看了看帳子外面,又看了看小兵,又看了看帳子外面,又看了看小兵……
「他媽的,你看我幹什麼?我又不是茅廁!你拉不拉?不拉就快點進去呆著!」
小兵不耐煩了。
祝九微愣了片刻,忽然一仰頭,用盡全力大聲叫道:
「啊!——我要去茅廁——我要去茅廁——我——要——去——茅——廁!……」
……
「……張兄,此次一戰對方勢必大不甘心,恐會怒極,這幾日當加強戒備……」
一處寬敞的帳篷裡,二厶趴在軟鋪上,望著一旁的張憲道。
張憲沉思了片刻,點頭:「你所說極是,只是……」
「……我——要——去——茅——廁!……要去茅廁!……」
二人正說著,便聽帳外傳來了一陣殺豬般的茅廁之聲。
「何人如此喧嘩?」
張憲沉著臉,正欲出去問,卻見一個小兵幾步小跑了進來,道:
「稟張副將,岳少將昨日救回之人要去茅廁,現下站在帳子前面大喊大叫,怎麼勸說都無濟於事……」
「怎麼又是他?豈有此理!」張憲聽罷,起身就要出去,二厶卻叫住了他,道:
「張兄且慢,此人乃是因我們假敗才會被射傷,依我之見,只是一介平凡百姓罷了。不妨就讓雷兒帶他去個僻靜的所在,張兄休要同這等小民一般見識。」
「雲兄,你因救了此人險些誤了大事,如今帶了回來,為他已經挨了五十軍杖,可是值得?」
二厶淡淡笑了笑,望向他處,道:「我挨得軍杖還少麼?就算不是因為他,也總會有些錯處可以尋的……況且行軍打仗,為的便是天下百姓免受荼毒,若是見死不救,這仗打來打去又有何意義?和那些金人偽齊亂黨、又有何區別?」
「你總是會說道,好好,我說不過你,便讓雷兒帶他去罷!」
張憲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沖那小兵吩咐道:
「讓雷兒盯緊他,可不能出什麼岔子!」
「是!」
祝九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雷兒手持大刀,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她走幾步便停住、轉頭看一眼身後之人,惹得雷兒惱怒非常,大聲道:
「你這廝拉個屎也這麼多講究,倒是快些走!回頭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茅廁!」
二人如此走走停停無數次,終於來到了大營外一處僻靜的林子之中。只見四處一片灌木,偶有鳥雀吱喳著飛過,風一吹來,她便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剛要走深幾步,忽然響起了一個比拉屎更加嚴重的問題,遂大叫道:
「呀!——手紙……手紙有沒有?」
雷兒滿腦袋都是黑線,已經快要抓狂了,大聲怒道:
「你到底拉不拉?!」
「沒有手紙怎麼拉?」
「不拉便回去接著躺著去!」
「不要,我要手紙!」說著,趔趄著又行至雷兒身旁,拉著他的衣角委屈道,「雷哥哥,我要手紙,求求你行行好、給我兩張手紙吧……雷哥哥……」
雷兒深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撫內心的憤怒,一下子打掉她的手,左右看看,隨手自身旁的矮樹之上扯下了幾片枯葉,轉頭遞給她,道:
「要拉便快些拉,再不拉、我就將你拖回去!」
祝九一下子止住了聲音,小心翼翼的接過那幾片枯葉,抬頭看了看他,半晌,忽然一咧嘴,「哇——」的一下哭了起來。
「你……你……」雷兒後退了好幾步,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驚道,「你這是作甚?!」
祝九搖了搖頭,雙手捧著那幾片爛葉子,哇哇哭著向灌木深處走去了。
「哎……」雷兒伸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如釋重負的搖了搖頭。
風兒依舊徐著,三月底的唐州依舊寒意陣陣,此時林中萬籟俱寂,淡淡的夕陽自山的一邊斜落下來,灑到了他的身上。
不久,祝九便行了出來,臉上梨花帶雨,橫七豎八的好幾道泥垢,依舊搖晃著,見到雷兒,怒目圓睜,沖他道:
「哼!——」
「你?!」
雷兒鬱結得無以復加,原地一跺腳,轉身快步向回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