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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篤!——」
「誰啊!」劉哲剛剛躺下,便聽到了一陣勝似一陣的敲門聲,只得披了外衣下床去開門。
「怎麼是你?」
見門外站著祝九,他頓時一愣,隨即臉色一沉,道:
「這麼晚了,有何事明日再說吧!」
「哎!」祝九伸手擋在門縫之間,笑道,「你要是知道白天老爺在書房裡說了些什麼,只怕讓你睡、你也不會睡得踏實了。」
「說……說了什麼?」
祝九將手收回,故意拖了長聲,賣關子道:
「他說……這年頭奴才不像奴才,一個一個的全都辦事不力,還說……」
「這關我什麼事?」
「哦,難道你不是他們家的奴才嗎?」
劉哲一愣,反問道:「你不也是嗎?!」
「可他不是說我啊~~」
「那也不是說我……」
「可那帳薄是你寫的啊……」
「白天不是說了,你讓我怎麼記,我便怎麼記,你這婆娘怎麼這麼多事,如此簡單一事糾糾纏纏沒完沒了,你到底能不能做,不能做就到後院洗衣裳去吧!」
說著,轉身又要關門。
「可是帳薄上那些錯字,的確是你自己寫上去的啊……」
「啊?」
他一愣,關著房門的手停在了半空,猶疑了片刻,道:
「你休要胡說,我劉哲跟著老爺做了這麼久,怎麼可能寫錯字?」
「俗話說的好:百密難免一疏,況且你那天跟在我身後,記的時候是不是上了心,我還真不知道……所以就算寫錯了,也很正常吧?」
說著,湊近他,收起了笑道:
「老爺氣得當場就把帳薄撕了,我這一天都在為你的失誤而擦屁股,現在我終於弄好了,輪到你了——」
說著,將手裡的幾張紙向他懷中一遞,抬頭看了看他。
劉哲心下疑惑,卻又不敢去找老爺問個究竟,回想一下,那日確是心不在焉的敷衍著記上的,記在本子上的與她念的無一相符,誰又能保證真的一個錯字都沒有呢?
想罷,卻依舊不服道:
「老爺又沒親自說這些是我來做,我憑什麼要幫你?」
「哎,」祝九晃了晃手中的紙,微微仰頭,「既然你不會寫字,我這就去和老爺求求情,讓他網開一面養著你、再派個其他人給我好了。」
「你……你什麼意思?」
「那天老爺說得好好的,我和你一起清點,現在你寫了錯字害的我重新又點了一遍,點也點了,你卻不肯抄,我又有什麼辦法?」
「這……那就明日再說吧!」
「老爺明天一早就要帳薄,要麼你就現在開始奮筆疾書,明天或許還能抄好,要麼,我就現在去找老爺,讓他再重新……」
「好了好了,我抄,」劉哲一把扯過祝九手中的那些紙,咬牙切齒道,「我抄!」
說著,就要關門,祝九一個轉身,也跟了進來。
「你跟進來做什麼?」
「不做什麼,盯著你寫啊,免得你又‘不小心’寫錯了、害我和你一起背黑鍋。」
「……哼!」
劉哲氣得無話可說,只得重新找出空白帳薄,備了筆墨紙硯從頭開始寫起,每每寫到一處,祝九便將那些圖案是什麼說給他聽,又讓他在表格上也做了同樣的文字注釋,方才滿意。
一夜無眠,直至天明。
「哎……」劉哲伸了個懶腰,哈欠連天,寫好了最後一個字,放下筆,憤憤然道,「這次總是可以的了吧!」
「恩……」祝九拿過帳薄看了看,雖然看不懂,卻裝作很明白的樣子道,「這次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你要不要核對一遍?如果再有錯字,老爺把你趕出劉家我可不給你說情。」
「不會了不會了!」他不耐煩道,「婆婆媽媽,真是個十足的娘們兒!」
祝九不理他,逕自揣好帳薄和那幾張紙、信步走了出去。
這次,劉廷看了那些帳薄倒是沒再說什麼,可也沒表示滿意,只是不冷不熱的將那些冊子放到了桌上,指著另幾本冊子,淡淡道:
「你去將這些冊子帶去軍營,請張副將一一簽閱、不得出錯。」
「哦,好……」
「現在便去,快去快回。」
祝九只好拿著桌上的那些冊子退了出來。
不過是跑腿而已嘛,總比在這裡看一眾人等陰陽怪氣的臉色好得多,況且這個時間出發,到了那裡正好傍晚,或許還能蹭頓好吃的,想罷,更加愉悅,牽了匹小馬就出驛站了。
一路無事,近了大營時,夕陽剛好留了最後一抹餘輝,自西邊的群山中泛出紫霞色光芒。
「籲——」她勒住馬兒,自馬上翻身下來,伸了個懶腰,鬆動了一下脖頸,只覺全身酸疼,尤其兩條腿,更是繃得脹脹的,此刻一落了地,立時覺得無比的難受。
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騎馬騎得這麼久,況且也不會什麼馬術,只能讓自己坐在馬背上不被摔下來而已,這一天下來,直覺已經快要被顛散架了。眼看前方就是大片大片的營帳,遂決定下得馬來、溜達著走過去。
正取出水袋喝了幾口水,卻聽身後一個聲音道:
「是誰?!」
說話間,只覺一股冷風自後方而來,祝九一轉頭的功夫,卻見一把長長的、手腕粗細的鐵錐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是你?……祝姑娘?」岳雲見到祝九,先是一怔,而後忙將鐵錐收起,尷尬的笑了笑。
祝九無奈的點了點頭,道:「當然是我了!」
岳雲走近幾步,看了看她,不知不覺的,臉色微微一紅。雖然早在前些日子就知道她是女子,可軍營中卻也一直是男裝相見,倒不覺什麼,如今猛地見她換回了女裝,不知怎地,就覺得分外不自然起來,再想到那夜溪中之事,心更跳得格外快,忙將目光移向他處,道:
「你……你還好嗎?」
「還好啦,除了吃不飽、穿不暖、備受壓迫之外,就沒什麼不好的了。」
「恩?」他聽罷,不禁問道:「怎麼會如此?」
她搖了搖頭,牽著馬兒漫步著,仰頭看了看頭頂的一片遼闊天空,略帶委屈道:「誰知道?反正每天吃的還不如隔壁王奶奶家的那條狗……再說那些下人們,一個個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真是狗眼看人低……還有那個劉廷,一會兒這個不成、一會那個不好,總之無論做什麼都不對!」
嶽雲聽罷,不禁笑了出來,道:「呵,你自是不必同下人們一般見識,至於劉廷那邊,許是你剛剛過去,諸事不甚熟悉,待時日久了便會好的……對了,此次你前來可有何事?」
「哦,是劉廷讓我捎些冊子給張副將簽閱。」
「冊子?」他聽罷,有些疑惑,「是何冊子?」
「喏,就是這些。」她說著,將馬背上的包裹拿了下來,打開,遞出了裡面的幾卷書冊。
嶽雲接過兩本,翻了翻,點頭道:「哦,是些這段時日將要送來的馬匹用度之帳薄,等著張兄簽批後、便可照著冊中所記送向這裡了。」
「是嗎?」她點了點頭,將那些冊子複又收好,道,「反正我是什麼都看不懂……對了,你們還沒吃飯吧?」
「自是沒有,若是不急,你便留下一同吃些吧?」
「賓果!」祝九一下子跳起來,打了個響指,笑道,「我正有此意,這些日子在劉家都快要被餓死了,每天吃糠咽菜的,這下子可好了,總算能開小灶了!」
嶽雲轉頭,望著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以及臉頰一側那個深深的酒窩,竟然有瞬間的失神。他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忙將頭轉了回去,卻是豎起耳朵聽了聽,忽然腳點地面、一個翻身躍了出去。
祝九正自我陶醉的不亦樂乎,卻見身旁之人「嗖——」的一下子飛出去了,忙停下腳步,大聲道:
「岳哥哥,你要做什麼?」
不一會兒,卻見他又幾下翻轉著、穩穩落到了她的面前,單手自身後拿出,遞到她面前,道:
「喏——」
「啊……」祝九低頭,見他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毛茸茸的松鼠,先是一驚,而後便歡天喜地的接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問,「你怎麼抓到的?好可愛!它會咬我嗎?」
「呵,自然不會。」說著,他看了看天色,轉頭道,「時候不早了,快些回軍營吧。」
「恩……」說著,她用指尖輕柔的撫摸了一下小松鼠,而後走到一棵松樹旁,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到樹幹上、松了手。
只見小松鼠猶疑了片刻,便一溜煙跑不見了。
「怎麼,不帶回去養著嗎?」他走近她,問道。
祝九搖搖頭,笑道:「把它關在籠子裡多可憐,還是放它回去吧。對了,你們今天的晚飯有什麼好東西嗎?」
「這我也不甚清楚,待回去之後便知道了。」
二人一路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著,在蒼茫的暮色之下,漸漸消失成了兩個小小的黑影。他們的前面是灰黑色的成片營帳,營帳之後則是起伏不斷的群山。林間的小路上漸漸恢復了寧靜,鳥雀們也吱吱喳喳著歸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