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行 第十章 風波

又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方堅終於能夠下地了。他倚在小桃子的身上，慢慢騰騰的挪到了屋外。

太陽溫暖的照在回廊上，搖動的樹葉留下斑駁的暗影。寬闊的院子裡，中間是一汪池塘和假山，高高的假山頂上有一個小小的涼亭。嫩綠的青草在山縫裡探頭，金色的魚兒在水中嬉戲。

布蘭正蹲在池塘邊用樹枝戳著水中的遊魚，露出一截白生生細腰。聽見聲響猛的回頭，正看見方堅扶著小桃子出來。

她骨碌碌的轉著眼珠打量了半晌，陰陽怪氣的說道：「表哥，佔便宜也不帶這樣的。你看看桃子，都快讓你壓扁了。」

「小姐！」小桃子臉色通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累的。她喘著粗氣把方堅扶到回廊邊的石凳上坐下，從方堅的魔爪下掙脫，扶著腰點著布蘭說不出話來。

「布蘭，」方堅笑眯眯的看著她：「表哥都成這樣了，你還是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啊。看看人家桃子，多厚道。」

「桃子是厚道，有的人就太不厚道了。」布蘭搖頭晃腦的說道：「布蘭大俠明察秋毫，對一些人借機揩油的行為那是看得真真切切。經過我這一段時間的觀察，恭喜你！騷包表哥已經成功的晉級為流氓表哥了！」

「不要胡說八道！「方堅悲情的說道：「你表哥都快被電成人幹了，你怎麼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從表哥的教訓裡，你就沒有學到點什麼東西？有很多人在經歷了悲慘的事情之後，都性格大變，成為了對社會有用的人。」

布蘭嚴肅的思考起來，半晌後展顏說道：「有了！我得到教訓就是，對惡勢力一定要睜大眼睛，不能輕視。一條色狼就是變成狼幹，也改變不了色狼的本性，不會變成對社會有用的色狼。」

小桃子咯咯的笑了起來。方堅從地上撿起一塊不存在的石頭向布蘭扔去，布蘭一溜煙的跑掉了。

方堅愜意的靠在柱子上曬太陽，指揮小桃子在院子裡旁邊的蘋果樹上摘蘋果：「我要高處那個。再高點，光踮著腳不行，跳起來就夠得著了。」

小桃子一蹦一蹦的往上跳，方堅津津有味的在旁邊看著。

兩個人玩了半天，小桃子氣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方堅拿出一塊手絹，叫桃子過去要幫她擦汗，桃子不理。

過了一會兒，小桃子撥弄著身邊的小草，問方堅：「這幾天那麼多人來看你，你幹嘛裝病，不見人家？」

方堅不以為然的說道：「那些傢伙，我估計來看笑話的居多。你想我原來多風流倜儻一個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現在馬上就要跌入次品行列了，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人能不來高興高興啊。我偏不讓他們痛快。」

「看來你真是遭受重大打擊了，以前你沒這麼小肚雞腸的。」小桃子擔心的看著方堅。

「這你就不懂了。要是我被雷擊了還滿不在乎，那才真的不是原來的我了。我可沒有那麼堅強，沒有崩潰就不錯了。」

「可是我覺得你也沒有太在乎呀？真是搞不懂。」小桃子有點莫名其妙。

「管那麼多幹什麼？天才本來就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方堅笑嘻嘻的說道。

慢慢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方堅滿意的歎口氣，踱到回廊中間，雙手抱圓，兩足丁字站立，也不按什麼章法，隨意的開始打拳。不一會兒，就沉入到圓融自然的境界，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身體裡微弱的內力順著幾條特定的經脈迴圈周天。每運轉一周，方堅就感覺氣流變得強大一些，動作的速度也開始慢慢加快。迴圈九個周天后，已經略有規模的內力彙聚到頭頂的百會穴。

這是方堅也沒有意料到的變化。

原來的功法，內力運轉九周天后會自動注入丹田保存起來，通過內力洗滌的竅穴也同時增強了身體的力量和控制力。

而現在運轉功法九周後，內力會自動彙聚於頭頂百會穴。在那裡旋轉盤桓九九八十一轉後，便像瀑布般噴湧而下，衝擊各條經脈，最後全部回落到丹田中。仿佛流水墜入一個小池子一般，最終由奔湧歸於平靜。

功法的變化帶來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內力瀑布對經脈的洗刷，遠遠強于自然功法推動時的強度。因此也能成倍的激發身體的力量爆發點，提高身體的反應能力和強度。

看來這就是雷劈帶來的意外好處了。方堅鬱悶的想著，收起功力。

寬大的縣衙內堂中，葉炳德愁眉苦臉的坐在一張黃梨木椅子上，端著茶盅滋溜滋溜的喝水。桌子另一邊坐著一個同樣身穿藍色公服的高瘦中年人，一手撫著山羊鬍子，另一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敲打著，正是關西縣縣令吳達繼。

「唉。不管怎麼講，小堅的命算是保住了。做人不能太貪心，你就別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吳達繼勸慰著葉炳德：「以後小堅的路該怎麼走，你要仔細籌畫籌畫。」

葉炳德歎聲道：「老爺子倒是挺開通，讓我隨便安排。我看小堅也挺看得開，沒有什麼負擔。那小子身體恢復的還挺快，現在每天裡已經跟丫頭打打鬧鬧了。」

屏風後面咣當一聲，好像打翻了什麼東西。

吳達繼連忙給葉炳德使了個眼色，把話題岔了開去。

「小堅的能核沒有了，以後發展的路子自然窄了許多。不行就安排他到下面幹個小主管，慢慢往上熬，我們照應著點，想來也不會吃虧的。」

「不行啊，小堅年紀太小了。他姥爺本來要帶他回村裡種地的，我拼著挨打，給硬攔下了。不知道老爺子怎麼想的，真是個老糊塗。」葉炳德抱怨一句，賊眉鼠眼的四下裡看了看，好像害怕葉軒突然冒出來給他大耳刮子。

「哎？」吳達繼突然面露喜色：「讓小堅去政術學院上學去吧。」

「說什麼胡話？政術學院招生雖說沒有能術學院那麼嚴格，但是沒有兩級以上的能術也是不允許入學的。這是老規矩了，沒人敢破壞的。」葉炳德沉思的說道：「誰敢冒這個險？不過小堅的小姨夫在政術學院當主任，不知道能不能走下後門？」

「你可真敢害人！」吳達繼不屑的說道：「這要是以前，陳錚要是不通過正規考試就把人弄到學院去，教育部的人發現了能饒得了他？」

「話頭還不是你挑起來的？」葉炳德無奈的笑笑，忽然抬起頭：「不對，聽你的意思，好像…」

吳達繼得意的笑起來。

「我這裡有個好消息。這消息剛剛傳下來，知道的人不多。」他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繼續說道：「也是該當堅兒命好。當今皇帝陛下近日批閱奏摺，正好看到上次跟南越國戰爭中負傷人員的撫恤名單。其中有數十人都是身負重傷能核被毀，無法再繼續使用能術的。這些人以後就廢了，也沒法在軍方現有職位中安排。陛下心裡不忍，便下一道聖旨。把在歷次戰爭中負傷失去能術、而年齡又適合的人員就近安排在當地政術學院去，成立特別班級進行教導。畢業後根據個人能力擇優錄用，補充到官員空缺中。」

「那也沒用啊！」葉炳德哀歎著：「人家是戰鬥中負傷的有功人員。我家小堅是自己玩的時候被雷劈了，這完全是兩回事嘛。」

「你忘了國家的敘功制度了嗎？」吳達繼搖頭晃腦的說道：「你別忘了，凡是對家國有過突出貢獻的人員，能按照功勳標準特許拔擢，可以享受一些特權的。」

葉炳德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說小堅的能術研究……」

「正是！」吳達繼笑道：「這事也多虧了老哥我有遠見。小堅的研究成果推薦上去以後，我就順勢給他申請了三等功勳，一早就批下來了。當時想著用不著，就放到一邊了，小堅恐怕還不知道這事呢。」

「你有遠見？你早就知道小堅要被雷劈？」葉炳德恨恨說道。

吳達繼乾笑了兩聲，舉杯喝茶。

「當時為了不讓小堅尾大不掉，後面的事都是瞞著他的。沒想到現在倒是用上了。」葉炳德喟歎道。「你這消息從哪裡來的，不會是空穴來風吧？」

「你看你這人，就這點不好。」吳達繼不樂意了。「你忘了我的老爺子是幹嘛的？什麼消息能瞞過我？」

「倒是。你爹是總督，什麼消息肯定先到他那裡。看來這事確實沒錯。「

吳達繼說道：「炳德你也是的。你要想知道點內幕消息還不是碎碎事？小堅的二姨夫現在在都城六部裡當禮部尚書，（為了閱讀方便，所有官職等等基本按照古代制度沿襲。）平時就是一封書信的事，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葉炳德歎道：「還不都是我家老爺子。說什麼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准結黨營私，不准私自打探消息。反正就是幾大不准，結果弄得我什麼消息都得不到。奧，我不是說你結黨營私，我家老爺子原話就是這麼說的。」

吳達繼尷尬的摸摸鼻子，瞪著葉炳德。沉默片刻，兩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方堅吃完中飯，愜意的趿拉著拖鞋在葉府中晃蕩。一邊摸著溜圓的肚皮，一邊眼睛四處撒摩。

以前瘋狂的醉心於研究能術，對周圍的環境往往視而不見。現在不知是心情放鬆，還是修煉自然功法增加了對周圍的感知力，讓方堅出奇的對環境留意起來。

眼前是雕樑畫柱的亭臺樓閣。美麗的小溪穿院而過，高大的闊葉樹在微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陽光照射下，婆娑的樹影搖曳多姿。牆裡牆外不時傳來清脆的嬉戲聲，那是孩童們在遊戲，丫頭們在私語。

「腐敗！」方堅對自己的舅舅下了定論。「雖然楓雲國很富裕，可以算得上國富民強。但是一個小小的縣丞就有這樣的排場，也不太合理吧。」

「雖然，但是……」方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喜歡！」

真是屁股決定立場。方堅馬上就陶醉于這清雅的氛圍中，把批判性思維丟到了九霄雲外。

「方堅！」一身怒叱打斷了他的思緒，把方堅從迷醉的境界中打回原形。

「是誰？」被打擾的方堅大怒，向聲音的來處瞪去。

一個身材高挑、肥瘦有度、身穿流行的少女服飾，頭上綁著幾個小辮子的美貌少女，氣衝衝的站在他的身後。

「啊，是芙妹呀？你怎麼來了？沒有去上學啊？」在吳美芙的照耀下，方堅像雪塑的獅子一般，瞬間軟了半邊。」

「上學？上個屁呀！你不是還死在床上起不來嗎？我來看了你六回，都沒見上你的面。你倒好，在院子裡遛狗腿！小日子過得不錯呀，你給我死來！」

長腿飛起，伴隨著一聲大喝，直接踹向了方堅的屁股。

「啊！」方堅應聲跌出，摔落在樹下的草叢中。腦中清晰排列出了吳美芙的資料。

腦中仿佛像出現了一塊大螢幕，左邊是一個美少女在慢慢旋轉，右邊一行一行的資料從下往上依次閃過。

「我的娘哎！」方堅心裡哀嚎著:「電腦遊戲害死人啊！」

吳美芙。

女。十五歲。

縣令吳達繼之女。

中級能術學院一年級學生。能術三級上。

木系風科。

擅長能術：疾風腿。發動時快速無比，修煉到高深處可裂巨石。

關係：方堅親密女友。（？）

方堅把腦殼子埋在樹下的草窠裡，腦中快如閃電的計算著，考慮怎麼度過眼下的難關。正在艱苦的計算，一個沉甸甸的物體已經蹦到自己身上。一隻小手揪著他的頭髮按在地上，另一隻小拳頭開始瘋狂的跟方堅的屁股開始親密接觸。

「啊！「方堅的慘叫聲傳出老遠。

幾隻休憩的鳥兒撲棱棱從樹上飛起，繞樹三匝，驚奇的欣賞著樹下的爭鬥。

或者不能稱之為爭鬥，而是單方面的毆打。

舅母琴月在後堂跟美芙的母親思思輕聲談笑著，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

真是一個完美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