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行 第五章 美人心

夕陽如血，落霞滿山。

爵山腳下的小樹林旁，站立著白衣飄飄的方堅和身穿彩色長裙，裙角飛逸的孟敏。

孟敏笑靨如畫，咪著雙眼看著對面表情尷尬的方堅。

「小弟弟，你就不要再難為華老師了，姐姐不會讓你負責的。」孟敏笑嘻嘻的對著方堅說道。

自從上次行動回來，方堅就對華明升展開了無情的打擊。華明升實在無處藏身，只好跑到山下，請出了系鈴人。

方堅心中哀鳴：「到底誰對誰負責？吃虧的是我啊！」但是看著對面的孟敏，他的心頭一陣軟弱，沒法辦法再放出狠話來。

過了半晌，方堅才恨恨說道：「讓華老頭回來吧，實際上這事也不能怪那個老不修的。」

孟敏沉默一陣，點點頭。轉頭要走，又不忍的回頭，正色說道：「方堅，有些事實在不宜介懷。人生本身就是一場苦旅，沒有必要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負擔。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更是如此。其實生命中多些美麗的誤會，不也豐富了自己嗎？放下包袱，才能踏上更高的山峰。我走了。」

說完，雙足點地，飛身縱上樹梢。一道美麗的身影如驚鴻般掠過，瞬間便遠去了。

耳邊傳來嫋嫋的餘音：「好弟弟，有空到酒吧去坐坐，姐姐調杯美酒給你喝。」

呆呆佇立了一陣，方堅好笑的搖搖頭。仿佛卸下了一個無形的大套子，頓時感覺身心一陣輕鬆。經過了這些事，方堅的心性發生了微小的變化，從老成少年向著不羈的青年方向邁出了一小步。

發出一聲清越的長嘯，方堅化作一縷煙塵，向山上飛馳而去。

遠遠的，聽到嘯聲的孟敏微駐腳步，向山上方向望去。嘴角露出一絲甜蜜而迷惘的微笑：「小弟弟，你不知道，你是姐姐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呢。」微一盤桓，她轉過身形，彎腰鑽進自己的紅色跑車，絕塵而去。

回到山上的方堅又恢復了以往的悠閒生活。劉維交給的課題在不斷進展中，在殺人夜突破的境界得到了很好的鞏固。每天還可以和同門師兄弟、師叔們切磋打鬧。方堅覺得，這樣的生活還真是有滋味。

但是，悠閒的日子沒有能繼續下去。

這天上午，方堅正在房中用功，空中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隆隆的轟鳴聲。一架黑色的直升機在山頂一陣盤旋，帶著強烈的颶風，緩緩降落在了山頂上標出的停機坪上。

沒等飛機落穩，一名面色嚴肅的中年人就從機上縱身躍下。他的手腕上拷著一個黑色的小手提箱，戴著一副黑色的墨鏡，穿著灰色風衣。如果有人還記得一部二十一世紀早期的科幻電影的話，一定會脫口而出兩個字「尼奧！」

在早已等待的小童子的帶領下，中年人穿過片片山崗和重重院落，很快來到了方堅的面前。

坐在方堅的對面，他按動64位元密碼，開啟箱子，取出一份檔向方堅展示。待方堅讀完並在檔上簽字之後，中年人把檔收回箱中，又從箱子中取出一個紙袋，交到方堅手裡。一切都交接清楚後，中年人毫不停留，提著手提箱返回尚未熄火的直升機。

在隆隆的轟鳴聲中，飛機飛快的消失在雲層之中。

方堅打開紙袋，裡面是一張電子身份卡片，一個位址和一張車票、一疊紙幣。他仔細看過車票的時間，簡單的收拾一下行李。把紙袋和隨身衣物放入一個提包中後，便坐在榻上開始打坐調息。

天色微一擦黑，方堅便睜開雙眼，站起身來。他麻利的換好了衣物，提起行李袋走到院中。掩好房門跟側房服侍的小童子打過招呼後，便起身離開，快步向山下走去。

高速列車在軌道上飛馳。方堅坐在車廂柔軟的軟座上，聽著耳邊輕微的音樂和隱隱的耳語聲，微合雙目，靜靜的養神。

一夜無話。黎明時分，列車緩緩駛入了終點站。

方堅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提起行李袋走下列車。隨著擁擠的人流出了站口。穿著普通休閒打扮的方堅，混在人流之中，一點都不顯眼。他仿佛一粒塵埃落入了大地，又像一滴水融入了江海，眨眼就消失不見。

方堅要去的地方是一條繁華的商業街。

正好趕上休息日，滾滾的人流在寬闊的道路上交織，巨大的聲浪交匯在空氣中。人聲、音樂聲，商家促銷的吵嚷聲，帶來了無比熱辣的人間氣息。

信步走了十幾分鐘，方堅來到一棟高大的商業大廈前。此時正是購物的高峰期，進進出出的人們摩肩接踵，擁擠不堪。他隨著人群進入商場，乘坐電梯下到了地底二層。按著資訊上的指示，方堅七拐八拐，來到一架運貨專用電梯前。

電梯口冷冷清清的沒有人。方堅左右看看，按動電鈕上了電梯。

這裡已經是大廈的最下層，樓層的顯示板上只有向上的標誌。方堅從內袋中取出電子卡片，插入了電梯護手後面的一個不起眼的縫隙裡。

隨著一聲‘哢噠’的輕響，電梯門上方出現了一條透明的玻璃帶。一簇紅色光線射了出來，從上到下對方堅來了一次全身掃描。過了片刻，一盞綠色的指示燈閃爍了幾下。電梯開始緩緩的向右平移。移動了兩個電梯寬度的距離，方堅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新的電梯門，旁邊的指示區顯示，向下共有十七層的空間。

方堅按動第九層的按鈕，電梯飛快的向下墜去。

二十秒鐘之後，電梯停了下來。

門開了，前面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甬道。柔和的乳白色光線從不知名的光源放射出來，經過甬道金屬通道的反射，顯得明亮而不耀眼。

方堅抽出電子卡片，跨步走上甬道，向深處走去。

甬道兩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是一個緊閉的房門，門口安裝的電子設備微微閃爍著，同時發出滴滴的輕響，顯然是供不同許可權的人進入。

走到左邊第七個房間，方堅拿起電子卡片放在掃描區。一陣清脆的電子樂聲過後，一聲柔和的問候響起：「歡迎您，親愛的朋友。請進！」

房門無聲的向右滑開，方堅邁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乾淨到可以稱之為‘純淨’的辦公室。

屋內的佈置簡潔合理，從屋頂到地面都有一種不知名的晶體鋪設，一塵不染，璞玉般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靠牆前面是一張寬大的白色辦公桌，桌角放著一個地球儀和一個長條狀的工具盒。桌子後面的老闆椅上倚坐著一個人，正沖著方堅微笑。

「張總！」方堅略微有些驚奇。他沒有想到，居然是這麼高級別的人在這裡和自己會面。

（螢幕下方滴滴地打出一行字：張客俠，國家最高空間物理科學研究院總工程師。）

「小方，坐。」張客俠指指桌子對面的一張靠背椅。

方堅把行李包放到屋角，回身來到桌前坐下。張客俠沒有跟方堅寒暄客氣，伸手指指桌上的一個黑色的盒子，

「來，我讓你欣賞一件絕世珍品。」他拿起旁邊小桌上放置的一個遙控器，按動了一個按鈕。盒子的蓋子自動彈開，底座緩緩上升，托起一件物事。

即使是以方堅從小修煉內家功夫錘煉出來的堅強意志，也不由得有片刻的失神。

這是一件什麼樣的珍寶啊！

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通體散發著粉紅色光芒的心型寶石，漂浮在未知金屬鍛造的底座上，緩緩旋轉著。自動生成的一縷乳白色的薄霧，纏繞在美麗的寶石上面。

方堅似乎看到這個心型寶石正在輕輕的收縮擴張，仿佛一隻心臟正在跳動著。他揉揉自己的眼睛。沒錯，‘她’是正在有節奏的輕微律動！

「我把這個寶石叫做‘美人心’。」張總也心醉的凝視著這個美麗的粉紅寶石。

「我已經看過‘她’無數次了，每次看到，總是迷醉得不能自已。」

張客俠艱難的把目光從‘美人心’上移開，臉上已經恢復了精悍的神色。

「言歸正傳。這是一個南方家族獻給國家的一件瑰寶。」

張客俠的語氣乾脆簡潔。「我們通過高能物理研究所進行了一翻分析。結果是…」他頓了頓：「沒有結果。我們目前能量最大的鐳射發射器都不能對她的結構產生絲毫改變。通過能量反應裝置，我們得到了一個驚人的資料：這個寶石裡蘊含的能量，可以供全球以目前的能源消耗量使用一千年。你應該瞭解這是個什麼概念。」

「瞭解。」方堅咽了一口口水。

「現在我們有一個計畫，目的是分解部分寶石晶體用於科學研究。如果我們能夠以此為突破口在能量獲取上取得進展，對我們的國家、甚至對全人類都會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以張客俠的城府，臉上都露出了嚮往的神色。

「我們偵測到，近期在24_00166星球附近會通過一次空間能量風暴。這個我們命名為‘狂暴’的風暴，形成的黑洞效應已經吞噬了數以億計的星球，到達24_00166星球時，已經消減為其核心能量的十億億分之一。」

「非常幸運的是，我們的地球正好處在直線一百七十顆恒星的陰影裡，因此這次風暴產生的輻射不會對地球有太大的影響。但是24_00166星球會受到較大的衝擊。」

方堅微微點頭，明白了一些什麼。

「物理所已經製作了一套防護裝置，可以保證在‘狂暴’的能量衝擊下保護裡面人員的安全。到時候，美人心會鑲嵌在裝置的表面上。我們希望‘狂暴’的能量能夠撼動這顆寶石，我們的收集裝置或許能夠取得一些可以進行試驗的寶石碎屑，來用於我們的研究。」

「既然有空間風暴，我們的空間旅行是否還能成行呢？」方堅有些糊塗了，原以為是談星際旅行事宜的。

「聰明仔！」張客俠笑道：「我們會算好時間，先把你放到24_00166星球上去，其他人轉到安全的星球上參觀。等風暴過後，飛行器再把你和美人心接回來。」

「我們原來考慮讓專門部門的人上去。」張總在‘專門’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方堅了然的點頭。

「但是那套設備操作太複雜。而且許多突發情況不可預測，需要應急處理。少數幾個能夠操作這套設備的人呢，其他方面又不符合要求。」

張客俠嚴肅的對方堅說道：「如果你認為自己不適合完成這項任務，現在可以拒絕。畢竟，這次任務風險很大。太空中的不可預知因素太多，對你本人的人身安全有很大威脅。」

方堅微微沉思了一下。「這個計畫太大膽了，我要看一下收集裝置的設計方案。如果能量風暴能夠擊破‘美人心’的結構，那麼收集裝置的緩衝設計，必須在能夠承受足夠的能量衝擊的同時，保持足夠的控制能力。否則，哪裡能夠完成收集寶石碎屑的任務呢？」

張客俠哈哈一笑。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小子。」他低聲的對方堅說道：「設計這套裝置的人你很熟悉，到時候你們可以一邊研究，一邊敘一下天倫之樂。「

「老媽？」方堅絕倒。「這麼變態的想法，也就是她能夠想出來。」

「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張客俠揮揮手：「十五天以後，你到我這裡來領取‘美人心’，然後直接上太空船。空間風暴到達24_00166星球的日期是2096年9月12日。」

「什麼？」方堅無語了。

「什麼事？」張總看方堅的表情怪異，問道。

「那天是我的生日哎。」

「希望你能在生日這天，向祖國、向全人類獻上一份最珍貴的禮物！」張客俠站起來，鼓勵的拍拍方堅的肩膀。

看方堅要告辭，張總攔住他，說道：「等等，有人要我帶信給你。」

他按動桌邊的一個按鈕，房間的牆壁上升起一道光幕。無數身穿白色工作服的人正在一個巨大的空間大廳裡，圍著一個形狀怪異的物體忙碌。突然，在鏡頭前晃過一張清秀的臉龐。她急急忙忙的對著鏡頭說道：「乖兒呀，老媽正忙著呢。你過得還不錯吧，現在應該在老張那裡了。趕快把事情交代一下就過來，幫我測試一下設備。」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方堅的老媽像剛才出現的那樣倏的消失了。「

方堅苦笑了一下。老媽還真有個性嘞！

張總關掉螢幕，伸手按動一個按鈕，（怎麼這麼多按鈕？）一邊的牆壁自動向兩邊分開，顯現出隔壁的房間。

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正在桌子後面整理資料，看見張方兩人，連忙站起身來。張總對著女孩吩咐道：「小王，你帶方堅去辦一下登記手續，再讓他學習一下條例。他是第一次參與正式的空間專案，好多流程上的東西不知道。」然後回頭對方堅說道：「不要嫌麻煩。科學研究必須要有細緻認真的精神和精細的流程，這也是保證成功的必要條件啊。」

方堅認真的點點頭。

女孩活潑的對方堅笑了一下，說道：「帥哥，跟我來。」

「這樣也行啊？」方堅臉色一僵，有哭笑不得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