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行 第八章 蝴蝶

眼前是一個鬱鬱蔥蔥的綠色山谷。一棵彎脖子大樹像一個巨大的冠蓋，微微地垂了下來，擋住了人們向裡的視線。山谷對著的一邊是綠樹的海洋，一條彎曲的小徑向前蜿蜒著，一眼看不到盡頭。

一位安靜微笑的短髮女子站在方堅的對面。她伸手撩了一下鬢間的黑髮，輕柔的對方堅說道：「我要進去了，你來不來？「

方堅怔怔的看著她，嘴裡說不出話來。

女子豁達一笑：「你要想好奧。我們進去就有可能出不來了。但是我們的名字，會被刻在山頂的石頭上呢。」

方堅抬頭向遠處望去，仿佛置身於半空中，山谷內的景色盡收眼底。在山谷中央的一個高峰上，立著一塊金光閃閃的巨石，上面雋刻著兩排人名，第二排還沒有雕刻完全，只有半行。

方堅看著美麗女子，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想要拋開一切跟她去，又好像還有著一些牽掛，或許還有一絲未知的恐懼，讓自己沒有辦法說一個字。

女子沒有再多說，只是笑著說道：「我們終究還要再見面的。」說完，飄然向穀中而去。轉眼間芳蹤淼淼，不知所終。

方堅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下意識地扭頭向回走。

他慢慢的走著，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回來的是一條古舊的街道，一邊是低矮的建築物，一邊是散發著異味的垃圾堆。白熱的大太陽悶悶的照著，在方堅身後的柏油路面上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突然，路邊串出一隻黑色的野狗，沖著方堅狂吠。方堅驚出一身冷汗，飛快的向後躲避。野狗瘋狂的沖了上來，撲到了方堅的身上。

不知撕扯了多久，方堅一腳踏空，身體向未知的深淵墜去。

身體仿佛掉到一個巨大的黑洞裡，一股奇特的吸力讓他無法抗拒。不知道向下跌落了多久，等到方堅感覺到自己都有些疲憊了，終於在黑洞的末端看到一個光點。光點越來越大，散發出炫目的光芒。方堅一聲慘叫，墜入了無盡的光的海洋。

一陣極度憋悶的感覺讓方堅痛不欲生。不是疼，而是一種被悶在一個不透氣的橡皮袋子裡的鬱悶感覺。他使勁的抓撓著，想要撕破這個該死的袋子，卻什麼也撈不著。腦袋嗡嗡的響著，像是一萬隻蒼蠅在裡面亂撞。正像老友記裡Geller說的，方堅此時恨不得把腸子揪出來繞到脖子上把自己勒死。

不知道在痛苦的境況中糾纏了多久，直到方堅連想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了的時候，一切突然平靜了下來，方堅累壞了，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方堅從睡夢中醒來，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得清晰。

他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錦被。屋子不大，光線也十分柔和。牆角的一根金屬立柱上，一個白色的球體正在放射出白色的光，照在屋中簡單的傢俱上。

一位女孩子正靠在床邊打瞌睡。她一點一點的，下巴垂到胸前，然後又驚醒，重複著剛才的動作。這樣周而復始的瞌睡著，把方堅都看煩了，她才咪著雙眼看了床上的方堅一眼。

「啊！」一聲驚呼差點沒把方堅嚇死。

「你這個小桃子！看少爺怎麼收拾你！唉，小桃子？」方堅的腦子裡仿佛多出了很多十分熟悉的東西，好像一種本能刻在腦海裡一般。

少女大叫著飛奔了出去，噗哧一下跌了個狗吃屎。她飛快的爬起來，嘴裡喊道：「大人，夫人，表少爺醒過來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白胖子從門口擠了進來。

他衣服微胖的中等身材，圓團團的臉上由於長期的微笑訓練，嘴角自然的向上翹著，一看就是個人情練達的難纏人物。穿著一身類似於中國古代唐朝時期流行的服飾，頭戴紗冠，寬寬的腰帶上配著一塊巴掌大小、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淡綠色玉佩。此時，他的臉上流露出一副毫不掩飾的驚喜表情，口中高聲說道：「我就知道。好人不長壽，禍害一千年。這小子命大得很呢！」

緊跟著，後面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穿著低胸長裙、外面套著一件寬大絲質披肩的中年美女也沖了進來。她的臉上也充滿了喜悅，但是聽到前者聲音的尾巴，不由狠狠的在胖子腦袋上敲了一記：「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老不修的東西。」

兩人來到方堅面前，看到方堅睜著兩隻大眼，眼神散亂，無焦點的呆呆看著眼前的空間。美女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口中叫道：「堅兒，你可知道，你已經昏迷十八天了！可把我們兩口子給嚇死了！「

「等等，讓我捋捋，感覺有點亂。「方堅心裡想道。

十八天？十八年？

難道自己在地球上的十八年，只是一個夢？或者現在自己還在夢裡？

方堅乎？蝴蝶乎？

他癡癡的躺在那裡，使勁的動著自己的手指頭，想把手臂抬起來。但是實在沒有力氣，讓他無法把手指放到嘴邊咬一下。

一個嬌小的少女哧溜一聲從門口鑽了進來。她飛快地沖到方堅床前，兩手扭住方堅的臉蛋，使勁轉了兩圈。臉上也是毫不掩飾的驚喜表情，口中叫道：「騷包表哥，你終於醒了！」

「報復！明目張膽的報復！」雖然處於半迷離狀態，方堅依然感到了臉上的痛楚。他收回眼神，瞪向了搞怪的少女。

方堅的淩厲眼神果然殺退了少女。她驚恐的向方堅做了一個鬼臉，然後退到中年美女身後。

「表哥，你簡直太帥了。居然在雷雨中感受禦風術的能量變化，果然被我說中！你被雷劈了！」

「我的乖乖！」少女嘟起小嘴，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我都看傻了！你的腦袋被閃電一擊，簡直就是一個超級大燈球啊！你給光芒四射這四個字賦予了新的內涵！」

「唉？」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又跑到床前面，伸手在方堅臉前晃晃：「這是幾？還有，我叫什麼名字？」

方堅絕望的閉上眼睛。真是難以想像，這樣的小太妹，自己平時怎麼忍受下來的？

「桃子！屋裡的光線太暗了！趕快換一個燈球。現在先不要把窗簾拉開，病人的眼睛不能受太強刺激。」中年美女度過了最初的激動時刻，此時在房中左右看看，口中吩咐道。

小桃子應聲過來，在牆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個白球。她把白球拿到牆邊的金屬柱子前，把原來有些暗淡的光球取下來，把新的換上去，然後伸手在金屬柱子上扳動了一下。燈球發出明亮的光線，把不大的屋子照得一片通明。

「好了好了，讓堅兒休息吧！」白胖子關心的說道：「可憐的孩子。還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本來今天應該給你慶祝生日的。可憐我那可憐的姐姐，剛生下你，就」說到這裡，白胖子失去了慣常的冷靜，眼圈微微發紅。

方堅靜靜的躺在床上，梳理著淩亂的思緒。現在腦子裡，過去十八年的經歷仿佛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了，真的像是一個夢境。

看來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個夢吧？現在自己是十六歲了吧？嗯。本來說好回去跟姥爺一起過生日的，正好給生自己時難產去世的媽媽掃墓。結果呢？自己神差鬼使的，在雷雨夜練禦風術，被閃電擊中，一下昏迷了過去。

現在好像還能看到明亮電光下在旁邊看熱鬧的表妹布蘭、幾個水果（？還記得小桃子嗎）臉上驚恐的表情。那種萬念俱灰的真切感覺又回到方堅的記憶中。

自己原本真的要玩兒完了，沒想到竟然又撿了一條命回來。

方堅的舅舅，葉炳德，還在那裡絮絮叨叨的說話：「唉，你這孩子，就是不讓人省心。聰明是夠了，也給你舅舅爭氣。在學院裡給我長臉，可就是總要冷不防的嚇唬你舅舅一下，隔三差五的弄點傷回來。這幸虧是你醒過來了，要不然你姥爺不得把我皮扒了？」

「不過這回老吳還真夠意思，居然派人一天一夜不休不眠跑到郡府，把已經榮休的御醫院劉長榮老爺子請了過來。劉老爺子可是本朝木系輔助術中唯一達到九級的國寶呀，我以前也只是聽說過他的威名而已。沒想到老吳居然能把它請動。劉老爺子可是給你連續救治了十二個時辰呀，走的時候還是抬出去的，估計現在還累倒在床上不能動彈呢。」

他摸著光滑的下巴，一邊思索，一邊下意識的說道：「為什麼老吳對你這麼好？莫非老吳看上你，要把你捉去當女婿？別看老吳長得不怎麼樣，他女兒倒是前凸後翹的。看來長得這麼俊，跟她娘有關係。」

布蘭在空氣中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她看看正一步步逼過去的老媽，悄悄的退到牆跟，溜著牆角鑽向門外，同樣機警的小桃子也飛快的逃了出去。

方堅也產生了一種要逃的衝動，可惜身不由己。

「可憐的舅舅……」他緊緊地閉上眼睛，遮罩了自己的六識。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是在慘不忍睹、慘不忍聞中度過的。

雖然已經足夠淒慘了，但是戰鬥還有繼續發展下去的趨勢，方堅也有即將崩潰的趨勢。

這時，救世主降臨了。

一聲霹靂般的怒吼從前院中傳了過來：「小德子，給我滾出來。」

手忙腳亂的兩公母觸電般的停止了互掐，以對方為鏡對照著收拾了一下，連滾帶爬的沖出房門，向前院迎了出去。

天哪！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方堅終於產生了自殺的衝動。

劈裡啪啦一陣響，方堅的姥爺葉軒的大嗓門和聲聲哀叫夾雜在一起，由遠及近的來到了方堅的院中。

「你個小兔崽子，外甥被雷劈了，你倒好，居然敢瞞著不告訴我！要不是劉長榮去看我，我哪裡能想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這且不說你。孩子都成那樣子了，你還有心情跟你媳婦在一起幹那事！大白天的，看看你們！唉，氣死我了。怎麼淨遇上你們這種東西。小堅那個砍頭鳥爹就不說他了，你也是這麼個東西！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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