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行 第六章 星途

一望無際的大漠戈壁，數百里都看不到一個人影。

自從本世紀中葉環境改造風潮掀起以來，大量的自然環境都被改造成適宜人類居住的樂園，這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當時的人口危機。在國家的統一規劃下，還是在西部地區保留了部分原始生態環境，用於科學研究和保留自然遺產標本。

這裡是國內僅存的一個大型沙漠環境，仍然保持了數百年來人跡罕至的景象。風沙滌蕩著古堡的廢墟，把它們偽裝成一個個黃沙堆，也掩蓋了人類曾經跋涉過的足跡。

由於地球整體自然環境的改善，原來寸草不生的沙漠也出現了零散的小塊綠洲。在這些綠洲中，一些耐旱的動植物又開始繁衍生息，顯現出了生命的頑強活力。

遠遠的，一陣輕微轟鳴聲傳來。正百無聊賴啃食著細小青草的羚羊群警覺的抬起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在地平線的盡頭，一縷輕塵卷起。一列全黑的懸浮機車組成的車隊飛馳而來，轉眼便來到眼前。

隨著本世紀內科技的兩次爆發性的發展，某些新技術的應用已經得到推廣。由磁懸浮技術成熟而發明的懸浮機車，因為速度太快造成的控制難題，目前無法在人煙稠密的大城市和人口較多地區使用，只是在部分長途專線和軍方快速機動方面得到應用。

機車隊在綠洲上電掣而過，瞬間已經遠去。只剩下一群羚羊，還在呆呆的望著遠去的列車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日暮時分，車隊駛入了一個巨大的山口。又行進片刻，便來到一塊巨大的基地邊緣。基地周圍被金屬欄杆組成的圍牆所包圍。身穿黑色作戰服、臉上塗滿迷彩、荷槍實彈的士兵雕塑一般挺立在空地周圍，紋絲不動。只有一雙雙警覺的雙眼敏銳的掃射著周圍的異常情況。

基地的大門由巨大的合金網鑄成，門兩邊的高大崗樓上，兩挺鐳射炮斜斜的向下傾斜，指向道路的盡頭。周圍每隔百米左右，就有一根粗大高聳的金屬立柱，頂部是一個衛星接收器形狀的半圓形大鍋，一根天線從中間引出，天線頂端放射出肉眼可見絲絲的藍色光波，和其他發射器共同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穹，遮罩了一切進出的信號。

檢驗了車隊的特殊通行證，大門緩緩的拉開了半邊。車隊調低速度，慢慢的駛入，向基地的深處進發。

大約二十分鐘後，車隊停在了一棟占地寬闊的白色三層建築前。建築內燈火通明，門口兩個身材挺拔、全副武裝的戰士分列左右兩邊。建築的大門是半透明的玻璃材質，在燈光映襯下散發著柔和的光線。門旁邊一塊電子板上，佈滿了數位按鈕和一塊透明區域，用來檢驗進出人員的身份。

車輛停穩，十幾個年輕人從車上魚貫而出。他們都是這次太空任務的參加人員，科學領域的精英，也是國家未來科研領域的種子選手、主力軍。

經過了十天左右的集訓，他們已經掌握了太空生存的基本準則。現在馬上就要進入實戰階段，人人臉上都帶著一絲絲的興奮神色。

方堅最後從車上下來。除了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一個標準的黑色背包外，他的手上還提著一個黑色的手提箱。

在一個面帶精悍神色少校軍銜的青年軍官引導下，一行人順利通過了門口的哨卡，進入了白色建築，也是他們這幾天的臨時居所。

每個人都進入了事先安排好的房間。短暫的休息之後，眾人一起集合，在二樓的餐廳吃完了簡單但營養豐富的晚餐。

餐後是自由活動時間，當然自由的範圍僅限於樓內的空間。年輕人們早已混熟了，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活動。有不愛熱鬧的人則鑽回自己的房間，幹自己喜歡的事情。

方堅跟幾個人聊了一會兒，就脫身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換上寬鬆的衣服，盤腿坐在床上，伸手取過身邊的黑色箱子，放在臉前。

在箱子的左上角一按，在箱子的正面斜斜的彈出一塊數字面板。他在面板上飛快的輸入了預設的一串密碼。「哢噠」一聲輕響，盒子緩緩打開，令人目醉神迷的寶石又一次出現在方堅面前。

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寶石，方堅的心神又一次被深深打動。他的身心自然的放鬆下來，沉浸在粉紅色的冥想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間，或許是一個時辰。方堅心神一動，下意識的挺直背脊，頭顱微低，運起了內功心法。

一股活潑潑的氣流從丹田處湧起，順著奇經八脈以一種特殊的方式開始運轉。

方堅的心法傳自神州最古老的門派之一，其根本宗旨是「師法自然，感應天地」。門中所有的功法、技法都遵循的是「自然之道」。

方堅的心情浮浮蕩蕩，輕鬆自在。功法在潛意識的推動下無意識的流轉。這種現象正是功力達到高級境界時的「物我兩忘」狀態。

方堅的雙目似合非合，神識已經沉入識海中，輕輕的浮蕩。他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美人心」已經出現了一絲變化。

在寶石的核心處，一汪清澈的水流忽然急速旋轉起來。她仿佛感應到了旁邊的方堅身體裡流露出的自然圓潤、活潑如意的氣息，焦急的向寶石外面沖去，想要和這股氣息融合。

怎奈寶石的結晶外殼無比堅硬，高能雷射器都無法撼動其分毫，更不論其他。水流焦急的在寶石中巡梭，又沖了幾次，還是沒有絲毫效果。

水流不再四處衝撞，在寶石的核心處急速的旋轉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水流的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最後，水流已經變成了一個微小但是散發著巨大能量的漩渦，充滿了無法揣度的狂暴能量。

能量在不停的彙聚，終於達到了一個臨界點。漩渦猛的一縮，縮小成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黑色元點，然後猛然爆發開來。心型寶石仿佛一顆心臟般，狠狠的收縮一下，然後脹大開來。

圍繞在寶石周圍的霧靄瞬間濃烈了無數倍，幾乎凝聚成固態的實體。她像一個活物般急速的扭動著，在萬分之一秒內，倏的鑽進了方堅的鼻孔，消失不見。

方堅心有所感，猛的睜開雙眼。眼前的寶石任然靜靜的漂浮在空中，輕輕的旋轉著。但是，在他的內心裡，他明確的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寶石還是那麼美麗，那麼神秘。終於，方堅看出了一些端倪。寶石沒有了原來給人那種律動的感覺，好像失去了一絲靈氣，圍繞寶石的霧靄也淡薄了許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方堅懊惱的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怎麼就沒有睜大雙眼看著，也許能找到一絲開啟寶石的線索呢？

隨即，他多年修煉的強大精神力發揮作用，讓他平靜了下來。

「萬物兼有因緣。」方堅口中呐呐道。活潑的心神瞬間彌補了因為懊惱帶來的心靈裂縫，顯得更加的圓滿。

「看來師公說的一點都不錯，只有經過不斷錘煉的心靈才是最強的心靈。至高境界不是靠不停的修煉就能得到的。」

方堅心裡泛起一陣喜悅。那是真正的徹悟、心境得到成長後的最純粹的喜悅，方堅感到自己的修為在片刻之間居然得到了不小的成長。

「啪！」方堅忘形的在美麗的寶石上喯了一個，然後突然醒悟，做賊似的左右看看。

「媽咧，在‘美人心’上幹這種事的，我絕對是空前絕後的一個吧！」

一翻折騰，方堅也感到一絲疲憊。把寶石收回盒中，放到床頭隱蔽的儲物箱裡，他把自己扔到床上，呼呼睡去。

兩天后。

十幾個人被集中在一個大房間裡，失去了行動的自由。他們被套上厚厚的航太服，只露出一個腦袋。一隊研究人員輪流站在他門面前，一遍一遍的講解各種太空中的常識。這些智商遠高於常人的高級腦袋接受著輪番轟炸，幾乎把這些常識牢牢的刻在了腦子裡。一個記憶方面的奇才，在短暫的休息時間裡向准宇航員們顯擺，把某一段一千多字的飛行規範倒著背了一遍，直接把大夥兒雷倒。

終於做完了所有的準備工作。一群人被固定在一個個架子上，套上了透明的飛行頭罩，然後依次被推進相對擁擠的飛行艙內。

隔絕聲音的頭罩切斷了十幾個人之間的語音交流。但是這也沒有讓這幫搞怪的年輕人消停下來。在集訓的這段時間裡，一位精通唇語的高手已經把讀唇術交給了這幫學習能力超強的怪物們。

只見一群人在那裡擠眉弄眼，嘴唇開合，忙得不亦樂乎。每個人都急於發表意見，每個人都在來回亂看著周圍的人，結果亂成了一團糟，誰也不知道別人想表達什麼。

很快大家就安靜下來。眾人默契的把目光集中到排成半弧形、面面相覷的眾人中最靠近艙門的那個人，讀唇術的老師。

老師點點頭，向大家說道：「從我開始，按排列順序每人一句，不准搶話，沒話說的就說‘過‘。一圈到頭後，再從我開始，依次發言。」

眾人無奈點頭。這樣總比悶著不能說話強。

有人問了：「頭罩裡不是有對講設備嗎？」是有。但是那些設備是為了進行正常通信用，不是用來聊閑天兒的。你可以想像，整個控制大廳、監控中心、各個節點的人員圍在一起，聽著一幫太空人在那裡聊昨天晚上的飯是鹹了還是淡了，那是怎樣的景象。人家好意思聽，咱還不好意思說呢不是？

閒話不再多講。隨著倒計時一小時的開始，各人的通話設備被接通，宇航員們根據規範依次回答著控制中心的詢問，飛船也開始了輕微的震動。那是燃料填注和初級設備啟動熱身發出的響聲。

終於到了數秒階段。

寬闊的發射場上已經空無一人。巨大的航太飛船機頭直插青天，兩個寬闊的翅膀輕輕的顫動著，尾部的發射口慢慢變成了紅色，然後又變成刺目的白色，讓人不能逼視。所有輔助設備和人員已經撤離了發射台，躲到了掩體後面。

雖然已經是第一千八百四十次成功發射航太飛船，但是所有的人員依然像第一次發射那樣，保持著最高的警覺性和高度集中的精神。

因為空間技術的發展，產生了本世紀第二次科技革命。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人類在太空中的疆域得到極大擴展。科技大國在宇宙中分別佔據了幾十到幾百不等的殖民星球，開發著上面的能源，探索著宇宙的奧秘。這也反過來促進了科學的進步和發展，極大的提高了人們的物質文化水準。

發射的時間終於到了。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飛行器以巨大的加速度向上拔起，穿越重重雲層，直飛天外。

剛才還在用唇語相互取笑的人們閉上了嘴巴。巨大的壓力把人們的臉皮壓出了層層波紋，擠成一個個極度搞怪的表情。但是包括方堅在內，沒有人有心情看這個熱鬧。

別人是在努力抵抗超重帶來身體上的壓力和精神上的疲倦。方堅強橫的身體很快適應了環境。他仔細的體會著這來之不易的感覺，把感悟牢牢的記入意識深處，以便將來整理出一份資料，或者還能總結出排除不適感的方法，以利於後續對航天器的改造和更新。

飛船很快擺脫了初期的加速階段，脫離了大氣層，用勻速向遠方的目的地飛去。在問過了各人的身體狀況後，指揮中心發出了解除發射狀態的命令。

艙門打開來了，幾個後勤人員走了進來，依次幫這些人解除了身上的宇航服。一個個科技精英從厚重的飛行服中鑽出來，長長的噓著氣，伸腰撅臀，活動著僵硬的身體。

此時的太空技術已經解決了空間的失重問題。先進的重力發生裝置和空氣發生器開始了工作，在飛行器內的人員已經可以像在地面一樣的自由活動。

一群人自覺地聚集在弧形的高強度玻璃舷窗前，無言的望著美麗的太空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