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千奐神角 第六章 我的東西不要錢麼

老闆堯臣猥瑣的小眼中一絲狡黠閃過，兩撇小鬍子一挑，悄然後退。

一副潦倒邋遢矮小的他根本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更為奇妙的是，他站定的位置有意無意中剛好堵住門口，和白羽、杜俊形成犄角將兩個黑袍人和櫻木花子包圍其中！

杜俊瞟了眼驚慌的人群，掏出一本綠本證件樣的東西，單手舉起有模有樣對著人群高聲喊道：「我是國家刑警大隊大隊長！正緝捕日本間諜！請無關民眾立刻撤離！」說著瞟了眼小七。

小七心思靈巧，立刻會意，拉著采若迅速將人群引導出去。

至始至終那兩個黑袍人都沒任何舉動，人群出奇順利地撤離出去。但采若卻放心不下，硬著進來觀看。小七其實也不想走，被采若拉著跟了進來，兩人躲在堯臣身旁的角落靜靜看著態勢！

嘈雜熱鬧的酒吧，轉眼變得空闊，還在咿咿呀呀嘶叫的音響把酒吧氣氛襯托得詭異非常！

終於，櫻木花子承受不了兩方對峙的無形壓力，身子一松癱軟的在吧台前。雙眼呆滯，嗚嗚哭泣起來，嘴中無意識地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

花子一倒，她身前兩位黑袍護衛跟著動了！

一個身形一閃退到花子身旁扶住她，緊張關切地詢問：「公主你沒事吧？」

一開始出聲的黑袍老者化作一條黑線，疾射向杜俊。他竟率先發難！

杜俊冷哼一聲：似乎，自己被輕視了？他眸子裡透著冷光，雙肩一抖，鬚髮猶如銅絲一根根都張揚起來！狂暴耀眼的電光自身體裡激發而出，嘶嘶的電弧如銀蛇一樣纏繞周身形成一片雷電防禦，把他整個人都掩映在刺目的白光裡！

「咦，異能者？！」堯臣眯著小眼，扶著下巴，眼珠骨碌碌直轉：「什麼時候，異能者敢在江北隨意動武了？」突然他兩眼精光一閃，嘴角瞥了瞥：「不過，管我屁事！」

白羽此時也正盯著杜俊，眉頭輕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黑袍老者瞬間就竄到了杜俊頭頂，但他卻不敢再以肉身直接攻擊。他緊握的拳頭一張，烏光閃動中一柄烏黑的武士刀從他袖袍中悄無聲息地滑出。他發出喲哈喲哈的暴喝，雙手緊握長刀綻放出無匹的勁氣向杜俊的頭力劈而下！

白光中看不清杜俊的眼神，淡淡的輕蔑的嗤笑聲卻清晰傳出。

「只有這點本事嗎？」感覺被日本武士輕視的他不閃不避，言語中除了嘲弄還是嘲弄！他帶著電光的拳頭猶如口含雷電的蛟龍，發出厲嘯，竟迎刀而上！

清脆的金屬交擊聲傳出，狂暴的勁氣橫掃全場，把桌椅壓得粉碎！

堯臣雙手迅速掐印，眨眼間的功夫就完成了一個簡單的禁制。一道淡黃的光芒從他手中飛出，瞬間把酒吧內的一切籠罩其中，殘餘的勁氣只在黃色的光幕上激起點點漣漪。

杜俊渾身的電光被擊散，露出了永遠如岩石堅硬的表情！他臉上甚至連一絲變化都沒有，但他剛剛硬撼黑袍老者長刀的手臂卻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一滴殷紅的血垂落在已經承受不了老者一刀的力道而被杜俊雙腳踩塌陷下去的地板上！顯然，杜俊有些大意，低估了了黑袍老者全力一斬！

黑袍老者一擊不中，在他被震飛的瞬間長刀順勢在空中劃了道弧線橫著向杜俊攔腰又是一斬！這看似兇險的一擊卻只是一招虛招而已，意在逼迫杜俊不敢趁勢欺壓上身。杜俊如山嶽的身軀連動都沒動一下，甚至連眉頭都沒一絲抽動，任由刀鋒從腰間劃過，冷冷看著老者後撤。

黑袍老者他也不好受！他也沒想到杜俊在沒有任何兵器的情況揮出的拳頭竟如此兇悍！他的黑袍還有幾縷電弧跳動，冒出絲絲青煙！他嘴角噙血，卻滿眼震驚地看著手中長刀，漆黑的刀刃上竟然留下了一個大大的豁口！這是人的肉身能幹的麼？！

堯臣輕蔑一笑，低低調侃：「白癡！不知道金屬要導電麼？」他撫弄下稀疏的頭髮，搖頭唏噓：「日本竟墮落到了這種程度……唉，沒文化，可怕呀！」

黑袍老者借勢飛退，袖袍中無數的烏光射向杜俊！同時雙腳在吧臺上借力彈出，竟又向白羽攻去！身與刀合，整個人猶如利箭直直射向白羽！不同的是，在他從吧台彈出的瞬間雙手呼吸間就完成了個印結！

刀還未至，鋒銳的劍氣已經直逼白羽面門！

杜俊隨手揮出掃落漫天騷擾他的暗器，高聲提醒：「別硬擋他的刀！」

刀鋒都刺到白羽額前，破空的刀鋒發出淒厲的聲音。劍氣把他長髮都吹揚起來，他才兩眼猛睜，強大的勁氣透體而出，眉心間射出萬千光芒，猶如一蓬炫目的蛛絲，把老者的刀尖死死抵住。刀尖，竟然不能再進一分！

白羽眉心的光芒與老者的刀尖以難以想像的頻率交鋒，叮叮叮叮的交擊聲不絕於耳！他眼神直直盯著老者，一絲波瀾都沒有，竟任由老者的刀鋒在額前猛烈攻擊！

老者在剛剛與杜俊硬拼已受了內傷，此刻他的攻擊完全不由他掌控而是被動的由白羽控制了節奏。他想抽刀，白羽眉心的光芒卻如磁石一樣把它牢牢吸住！

他再也沒想到這些人竟都如此厲害，他駭然欲退。

白羽卻顯然不想這麼輕易就放過他，他屈指一彈，一條嫩綠的細線從他袖中自下而上射出！竟然是條琴弦！

叮~~

清脆悠長的聲音傳來，猶如纏綿不絕的琴音。那絲細線的一頭竟從老者刀身上穿透而出，在空中疾轉，射向老者！

老者無可奈何只得棄刀飛退，同時手中的結印釋放了出來！

「風遁 疾風劍！」

忍術喝破的瞬間，無數風刃憑空幻化了出來，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淩厲無比！

白羽毫不在意，手指搓動，刺向老者的那條綠弦猶如活物一般，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刹那幻化出無數虛影將風刃一一擊散！

白羽隨手一招，那條嫩綠的弦化作光線縮回白羽掌心中，猶如一團攪動的綠雲！

老者終於明白，這兩人絕不是他能對付的！他不再嘗試，飛回櫻木花子身邊，抱起花子對照顧花子的黑袍人喝道：「走！」毫不停留化作疾風沖向門口。

那個人反映極快，由於沒有負擔，他搶身飛出開路，同樣一柄漆黑的狹長武士刀從他袖中滑出。化作黑影，銳不可當！

然而，他去得快，退得更快！

就在他沖到門口的瞬間，他整個人如遭重錘，像棒球一樣被擊飛！半空中的他身體都因劇痛而像蝦子一樣蜷縮一團。

砰！~

他重重砸在采若和小七處的一段吧臺上，整個吧台都被他砸塌一半，倒在廢物中兩眼一瞪，竟然暈了過去！

這時脫手而出的長刀才奪的一聲插在他身旁，竟沒柄而入！

精瘦的老闆堯臣站在門口，拍了拍手，像是抖落身上的灰塵，整個眉頭都皺在了起：「我的東西，不要錢麼？」他慢條斯理說著，厭惡的神色寫滿圓圓的臉龐：「嘖嘖，日本人真是沒教養，砸了人家的東西都不想打聲招呼就開溜麼？」

堯臣像是無意中又瞄了還在呆滯中的花子一眼，滿目猥瑣，卻又一副我吃了大虧的樣子：「如果沒錢賠，我倒是可以勉強考慮讓她抵債。」他側頭看著采若，終於露出壞笑語氣卻一本正經：「嗯，采若丫頭出嫁，正好少個丫鬟使喚。」

他說得雲淡風輕，卻讓躲過同伴飛來的身體和長刀不得不退回吧台的黑袍老者聞言差點噴出血來！

老者自知再無勝算，他實在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酒吧竟然彙集了如此多的比他都只高不低的真正大高手！他細心把櫻木花子安置在殘留的一段吧台前，緩緩起身，長長歎了口氣，一口漢語竟然講得流利十足：「中國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一個小小酒吧竟也藏了如此多的世外高人，我村上武藏心服口服。」他揭開籠在頭上的頭罩，蒼老的面容神情黯然，他苦修一生到頭來卻敵不過幾個看似比他小得多的中國人，他已經心灰意冷！

中日兩國的矛盾久積彌深，對於秘密潛入的異能者，雙方都視為必死敵人，向來是逮一個殺一個。自知活命無望的他回頭看了看還在發呆的櫻木花子，他向白羽他們懇求道：「小公主心地純善，天真無邪，待人寬宥真誠，毫無心機，可憐可愛，家族的事她也都毫不知情。我村上武藏請求各位放過她，送她回……」他突然一頓，話鋒直轉帶著失望：「不回那個冰冷骯髒的地方也罷，只求各位放過她，給她一席容身，讓她平平安安長大成人吧。她，只是個普通的孩子……」

說完一柄玉柄短刀出現在手中，寒光森嚴的刀尖抵在腹部，強大的氣勢卻噴薄而出，毫無畏懼直盯著白羽等人：「我願以死謝罪！」

白羽他們明白他的意思：若白羽他們答應他的要求，他就甘願自殺謝罪；若是不答應，他就拼死一搏！

他的修為並不差白羽他們太多，如果真抱著必死的決心以命搏命，即使不能殺死他們中一個也能讓他們付出沉重代價的。而且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白羽雖然冷淡，但絕不是冷酷無情趕盡殺絕的人，而且是有保護公主實力的人，所以他才突然改變主意把公主託付與他。

堯臣和杜俊都是默不作聲眉頭緊蹙，他們也是投鼠忌器，還真怕這老頭垂死之前不顧一切大開殺戒！他們倒也無所謂，但就怕這老頭沖出去對普通人下手。所以他們都深深忌憚，同時望向白羽，等著他拿主意。

白羽也是相同的顧慮，甚至他顧慮更深！監守者的身份賦予了守護普通百姓不被修行者打擾的責任，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武藏殺戮，他也沒把握控制住不顧一切的武藏！但是同意的話，櫻木花子無疑是個大麻煩！她只是個普通人，村上武藏說得不錯，但卻是頂著大和公主身份的普通人！

他低著頭思索了良久，眼前似乎只有答應武藏一條路可走。

終於，他緩緩抬頭，眼神淡漠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看了看花子，又看向武藏，最終吐了口氣，點頭答應。

武藏和杜俊堯臣同時松了口氣。

武藏憐愛地回頭看了一眼嚇呆的花子，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孩在他眼中根本就不是公主。

撫摸著她柔順的長髮，像個慈祥的爺爺和孫女訣別：

「小公主，快快樂樂好好活下去，在這個神奇的國度。」

說完轉過頭，此時的他筆直的身軀竟然有點佝僂，不像個絕頂武者，倒更像是臨終訣別的老人，但出手卻果然決然，手中的短刀刺入了腹中……

「不要呀！！！」

「不要！！」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