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詭異夢境

「呼——哧！呼——哧！……」

蒼茫的大地上，只有她一個人在奮力奔跑。月色蒼白，把她纖細的身影拉得老長，仿佛牽扯著她一生的羈絆，在蒼蒼月色下被延伸得發白。

劇烈的喘息聲，在黏稠的空氣裡寂寞回蕩，整個世界的心臟都好像在這一刻，被人……緊緊勒住！

前方！烈焰燒天，屍橫遍野！

通紅的穹蒼，在滾滾煙塵中，顯出血液一樣的嫣紅……

「停住！停住啊！」

她在心裡驚恐地呼喊著。可是為什麼！她的身體卻不受控制，朝著那個修羅戰場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近了，近了……

此時此刻，滿天的殺喊聲在耳邊遠去，整個時空都變得空靈恍惚起來。仿佛七、八十年代的默劇，因為安靜，而顯得慌亂緊張起來。

抬眼望去，前邊是兩個對峙的男子。

不！這根本不是對峙！

那個穿著金黃龍袍的冷峻男子靜靜合眼，臉上那抹深深的落魄已經毫不掩飾。他仿佛認命般抬起高貴的頭顱，將自己的頸項暴露在冰冷的長劍下！

火光映在他冷峻硬朗的臉龐上，卻無法將他刀刻般的線條柔化。明明滅滅，影影綽綽，就像那些充滿太多遺憾和無奈的記憶在他緊閉的眼瞼上跳動撩撥。

可是這些於他，都不再重要了。如果說此生有憾，那便，只有一個她！

涼涼的月光下，劍身銀白如雪，像一條怒吼的冰龍，俯瞰這個曾經君臨天下的男人，冷漠絕情中帶著一份居高臨下的嘲諷！

那只握劍的手沒有一絲憐憫，直刺而去，仿佛這樣就能斬斷此生來世的恩恩怨怨。那潔白有力的手臂上，暴起條條青筋，宣洩著此刻他內心深處難以掩飾的恨意。

可就在這時！她竟然看見自己瞪大雙眼，撕心裂肺地悲呼了一聲。那個口型，像是一個「不」字，那樣絕望的一個「不」字。

正好一陣冷風刮過原野，將她這一個「不」字遠遠帶了過去，一起帶去的還有她那份撕心裂肺般的痛。

那個握劍男子仿佛被寒風吹涼了心脾，修長而略顯單薄的身軀在曠野裡徒然一顫，那只手竟然就那麼生生頓住了！

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最後，他還是緩緩轉過身來……

是第一次，林鈺兒相信了，這個世上有比一切女人都更動人的男子！

他穿著一件鮮紅的長袍，在沖天火光之中仿佛燃燒一般鮮豔惹眼。高高的發冠束起一頭烏絲，薄唇緊抿，與一身的鮮紅相比，顯得有些蒼白。光潔無暇的額頭上零零碎碎地散落幾絲墨發，卻難以遮掩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此刻，那高挺的鼻樑上，一對星目緊緊注視著自己，墨綠色的瞳孔危險地收縮，反射出不遠處熊熊燃著的烈火。他眼底仿佛住著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那樣清絕，那樣孤獨，那樣高貴倔強，又那樣悲傷哀戚……

「這個人是誰！我一定在哪裡見過他！他到底是誰！」

林鈺兒在心裡一遍遍地問著，可是此刻她卻驚恐地發現，這個身體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沒有按自己的意思問話，這個身體趁著絕美男子凝眉注視的瞬間，拼勁最後一絲力氣沖向不遠處那個閉目待死的男人。

她看見自己伸開雙臂護在皇袍男子身前，然後癡癡看著那一抹紅衣，淚眼裡有著道不清的悲哀。她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含淚看他，然後……竟然對著他，跪了下來！

跪下了，她哭著訴說著什麼，說到動情處，她伸手拉住絕美男子的衣角，淚水沿著她清秀的臉龐洶湧而下。

她在求他，是在求他放過身後這個人？可為什麼她皺緊的眉頭更像在請求一個饒恕？

握劍的男子眼裡閃過一絲疼痛，紅衣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他合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猛地甩開她的手。

不肯！他就是不肯！即使那個求他的人是她又如何？

林鈺兒看見自己爬上前去，繼續攥住他的衣角，繼續哀求著什麼，神情竟漸漸變得有些淒絕！

那絕美男子還沒有應聲，倒是皇袍男子蹲下身來，從背後緊緊握住她瘦弱的肩膀，搖了搖頭，冷峻的面容也只有在看著她時，才多了那一份柔和。

絕美男子背對著兩人，聞聲似乎冷哼了一聲，然後側過臉看著兩人，眼睛眯起一個危險的弧度，嘴角那絲嘲諷卻是刻骨刺目。薄唇一張一合，也不知說了什麼。

可是，究竟說了什麼呢？我的表情為什麼是這樣呢？

林鈺兒心中正疑惑著，突然！她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因為她竟然看到自己從衣袖中拿出一把精緻的雕龍短匕，猛地，刺向的竟是自己的心臟！

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像一個纏繞千年的咒詛在她潔白的衣裳上洇暈開來。一點一點在她胸口上開出一朵絕美的杜鵑，多麼像她單薄柔弱的生命

有一種被翻轉顛倒的疼痛。

那皇袍男子來不及阻止，震驚地瞪大雙眼，大呼一聲，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而絕美男子，聞聲也猛地回過身來，眼睛睜得極大，臉上寫滿了不信！然後那絲不信，慢慢，慢慢，一點一點，便成了……笑容?

起先，是一抹淡淡的苦澀的笑容，然後慢慢變得濃烈，最後竟然變成了撕心裂肺地狂笑！

月光襯得他紅衣如血，仿佛一朵向日而開的罌粟，癲狂而絕望，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極致殘忍的……美感！？

他突然止住笑容，狠狠看著兩人，眯眼說著什麼，表情顯得殘忍而冷酷。

林鈺兒看見自己皺緊眉頭，急聲說著什麼，話畢，她連連咳了好幾口鮮血！

然後，她看到自己從身體裡飄了出來，只是那個身體……卻並沒有死？

被皇袍男子摟在懷裡，她知道大限將至，輕輕吻了他的額頭，然後抬眼，深深看著那個絕美的紅色背影，柔聲對他說了句什麼，目光顯得那麼溫柔，又那麼悲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死了？

可是這是哪裡？這些人又是誰？

她此刻真的很迷茫，甚至懷疑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或許並不是自己。

突然！林鈺兒感到靈魂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拉扯著，一陣暈眩感傳來，眼前的景象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旋轉起來！

耳邊開始出現一些吵雜的聲音，她只能隱約聽見那個絕美男子的淒涼的歎息，他說「……太晚了……」

一陣天翻地覆，她看見自己出現在一個山坡上，青青翠翠的半山腰有偶爾的鳥鳴蟲叫，顯得靜謐安詳，和剛剛簡直是天差地別。

她四處張望，發現不遠處似乎有一個人正靜靜坐著。走向前去的腳步卻頓了頓了，這……竟然是一片墳地！

這裡又是哪裡呢？她邊走邊疑惑著，抬手在身前晃了晃，心中暗暗慶倖。還好，現在自己可以動，也能聽得見。

她在離那人約有五步遠的地方停下，禮貌問道：「打擾一下，請問，這裡是哪裡？」

可是那人卻坐著一動不動，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難道這樣太遠，她又走近了些，再次出聲問道。可那個人依舊沒有反應。

難道是個聾子？

林鈺兒自顧自地解釋著，抬腳想要繞到那聾子前面，那聾子卻先站了起來。他手裡拿著幾個花騰編成的小花圈，想必他剛剛一定是在專心做這個玩意。

這人約有一米八幾，身形秀芹修長，著一身白色長衫，不知怎麼竟給人一種舒心愜意的閒適感。

他起身將那些花圈細心地慢慢放到一個個墓碑上，然後靜靜凝視著其中一個墓碑。看了一會兒，便徐徐離去了，至始至終竟沒有回過一次頭。

「喂！你等等啊！」林鈺兒急了！這是什麼破地方啊？就是穿越，也沒有穿到墳地來的吧？

她急忙小跑起來，想要追上那個白衣男子，可是……

那邁出的腳卻生生地退了回來，因為……在那男子剛剛久佇的石碑上，五個娟秀有力的紅字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愛妻……林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