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暴前夕 第十章 誰在吹簫？

呂步舒看著楊歡，低低地道：「楊歡，建康之勢你如何看待？」

楊歡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呂步舒兄，建康之勢不是我一個外人能夠評價的，建康是建康人的建康，而不是我楊歡的建康。你這個問題，我是無法回答的。」

蘇繡雲聽了楊歡的話美目生輝，葉玄宋寬甚至呂步舒也是霍然動容。

他們這些世家子弟何曾想過如此深刻的問題？在他們眼中，天下，始終是他們這些名門望族的天下，而黎民百姓卻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呂步舒道：「在下從沒想過楊歡你所說的這些問題，呂某一直以為，天下之勢不外權勢兩字，但自從你來到建康，改變了我對天下大勢的看法，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為何所有人都站在你那邊，現今終於明白，不爭便是爭，爭只會惹來他人的嫉妒和排斥。呂某受教了，希望下次見面，我可以戰勝你。」

說罷，端起桌上蘇繡雲剛剛倒好的一杯茶，一飲而盡，接著一轉身，就那麼走出「碧軒」，大步而去。

楊歡並沒有看呂步舒的背影，他只是很隨意地倒了一杯茶，然後淺飲了一小口，抬起頭，對著葉玄和宋寬笑了笑，道：「來，葉兄，宋兄，不要讓這個小插曲破壞了我們的興致，來坐，咱們今夜邊喝茶邊賞月，倒也算愜意了。」

葉玄微微一笑，他席地坐在楊歡身側，端起面前的茶杯，飲了一口，道：「蘇才女的茶道足可當得建康第一之譽了，難怪家師在書信中說到他很是懷念當年與蘇才女飲茶賞月談江湖談天下的那一幕。」

蘇繡雲美目目注窗外，俏臉上也滿是緬懷和嚮往之色，朱唇輕啟，道：「繡雲也是很懷念當日與東方先生暢談的場景，東方先生是繡雲見過的最為博學的長者，他足稱得當世第一才學之稱。可惜的是，自那日之後，繡雲無緣再次聆聽東方先生教誨。」

宋寬也是席地坐在了矮桌旁邊，他那粗獷豪邁如若紅腫一般的聲音道：「你們不要你誇讚我我讚賞你的了，天天這般說話不感覺到累麼?蘇姑娘，你彈一曲來助助興吧。外邊的人包括葉玄也是對你的琴技讚不絕口，我宋寬還沒聽過呢。」

說罷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笑。

楊歡和葉玄都是被他的憨態逗得「哈哈」大笑，蘇繡雲也是禁抿朱唇，強自忍著沒有笑出聲來，她天籟般的聲音道：「好啊，繡雲今日就破例同時為你們三人彈上一曲。楊歡葉公子你們可是沾了宋二公子的光呢，要記得哦。」

說完，走進內室，片刻，內室傳來了「仙翁，仙鳩」的琴弦撥弄聲，接著，那首創自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之手的當朝第一名曲「鳳求凰」絕美的旋律響起。

楊歡雖是第二次聽蘇繡雲彈奏此曲，但仍不能自製地陷入曲調裡那絕美的意境之中。

葉玄則是雙目放光，嘴角微微勾起，滿臉的陶醉與沉迷。

唯獨宋寬一臉迷茫地看看楊歡又看看葉玄，一雙虎目睜得如若銅鈴一般。他本是粗人一個，哪裡聽得懂琴曲，他實在想不明白，這琴曲明明還不如我家小魔女耍劍來得好看，葉玄和楊歡卻為何聽得如此入神？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在楊歡和葉玄陶醉的表情和宋寬疑惑不解地神色中，蘇繡雲的一曲「鳳求凰」已然彈奏完畢。

一身淡紫長裙的蘇繡雲蓮步輕移走出內室，來到了三人面前。福了一福，道：「繡雲獻醜了，曲已罷，人卻未終。葉公子，宋二公子，如若你們不介懷的話，今晚咱們就散了吧，楊歡還有傷在身，不若改日再暢談如何？」

葉玄連忙拉著宋寬一起站了起來，道：「今日多有打擾，望蘇姑娘莫要怪罪在下，實是因為在下與楊兄一見如故，才會如此廢寢忘食。改日葉某定當登門謝罪，今日就此告辭了。」

說罷施了一禮，在楊歡的一聲：「慢走啊葉兄宋兄，在下不送了。」中，葉宋二人悄然離去。

待二人去遠，楊歡一回頭就看到了蘇繡雲那略帶責備卻滿是擔心的絕美表情。他笑了笑，蘇繡雲不依地道：「楊歡啊，你可知道繡雲是如何擔心你的傷勢？你卻是這般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剛有一點好轉就胡亂動，你叫繡雲如何放心你一個人去西域面對那不知道有多麼強大的未知敵人？」

楊歡苦笑了下，輕聲道：「繡雲莫要怪我，我只是覺得今天這樣的場面叫你單獨去面對的話，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呢。」

蘇繡雲白了楊歡千嬌百媚的一眼，那對明亮若星辰般的大眼睛仿似在說「算你哩」。

她一邊收拾壺茶杯，一邊道：「咱們今晚就去乾爹家裡吧，繡雲怕傷你的那人今夜會再次來害你呢。」

楊歡起身道：「一切聽你安排，」語調一轉，堅毅的臉龐上也爬上了一絲傷感之色，「我決定三日後動身，邊關戰事一觸即發，不能再等了。遲恐生變。」

蘇繡雲聽得一下子愣在原地，就聯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都沒感覺到。半晌，她才傷感至極地道：「終究還是要走了麼？」

楊歡步敢去看她那滿是柔情的雙眸，輕輕道：「待那邊事情告一段落，我定會回來接你的。」

蘇繡雲收起小女兒家的情思，低身撿起地上的茶杯碎片，忽然「啊」的一聲，楊歡連忙上前抓起了她的右手，吮住了她那被茶杯碎片劃破的右手小指。

蘇繡雲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雙眸緊閉，呼吸也變得逐漸急促起來。她芳心中一片混亂，暗問自己：這便是愛戀的感覺麼？卻是如何也無法用語言回答自己。

在這一刻，時間仿似停止了一般，楊歡嘗著嘴中蘇繡雲小指傳來的溫熱中略帶鹹澀的鮮血的味道，心中一片安寧。他已經在現代失去了心愛的未婚妻，卻在穿越到大漢之後結識了蘇繡雲這樣一位出眾的才女，讓他不得不對老天的公平而心懷感激。

楊歡與蘇繡雲二人就保持著那個姿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陣簫聲傳來，簫聲如泣如訴，幽怨悲傷，似在訴說著一段曲折纏mian的愛情故事。

那聲音仿似近在咫尺，卻飄渺的讓楊歡直以為是來自九天之外，他不自覺地問了蘇繡雲一句話：「這是誰在吹x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