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暴前夕 第七章 葉玄來訪

夜色溫柔如水，陣陣輕風吹拂著秦淮河岸邊的竹林，沒有人能夠把這樣的夜和一場曠世廝殺聯繫到一起，但，沉寂的夜風中，卻仿似飄蕩著淡淡的血腥之氣，像是在訴說著隱藏在無邊溫柔夜色下的殺機。

楊歡站在原地，目視著西南方向的那片竹林，夜風中，竹葉隨風輕微地飄動著，楊歡感覺到了那裡傳來的無邊殺氣。他匯聲成線朝著郭解藏身處道：「郭先生既然來了，看來這一戰是再所難免了。」

郭解那金屬交鳴般的聲音響起：「楊歡，郭某生平殺人無數，唯有這次，讓在下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你當引以為傲了！」

忽然一陣疾風拂來，一身蓑衣蓑笠的「千里絕殺」郭解話落人到，持著他那名震天下的「奔雷刺」，一劍刺向楊歡右肩。

楊歡右肩向後一撤，手中「碎玉寒」閃電劈出，「叮」的一聲金鐵交鳴聲響起。雙劍相擊，郭解順勢一腳踢向楊歡小腹，楊歡右腿曲起，「砰」的一聲，雙腳相交，完全是硬碰硬的打法。

郭解被迫後退一步，手中「奔雷刺」以更快的速度更詭異的角度再次襲來。

楊歡「碎玉寒」一劍劈在空處，阻住了郭解的進攻路線，接著使出了他華麗而詭異的「日月星辰劍法」。

郭解攻勢被阻，卻絲毫不見停留，他劍招一變，從另一個更加詭秘難測的角度直刺楊歡咽喉。

楊歡祭出「日月星辰劍法」中來自墨子劍法的「守」字訣，「碎玉寒」舞出一片光幕，仿似防護罩一般把他身前護得密不透風。

遠遠看去，就看到一身蓑衣蓑笠的郭解上下翻飛左沖右突，而楊歡卻如原地起舞的芭蕾王子一般從容不迫，自然應對。

這一場大戰，沒人知道打了多久，也沒人知道如何結束的。好多年之後，有人問楊歡這場戰鬥的勝負，楊歡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做解釋。

但第二天的建康城，楊歡的名字就傳遍了大街小巷，尤其在習武之人心中，楊歡簡直就成了建康的第一劍手。

茶樓酒坊之間的說書先生們也是津津樂道地評論著他與「千里絕殺」郭解的這場激戰，更添油加醋地把他們各自的劍術說得出神入化，一招一式都分析的精彩絕倫，便彷如他們親見了那場戰鬥一般。

而楊歡本人，卻是躲在了「流雲仙境」畫舫上蘇繡雲為他安排的休息之處閉門不出。有人猜測他被郭解所傷，也有好事之人說他是在蘇繡雲的「碧軒」之中做起了那快活的神仙。眾說紛紜。

這場戰鬥的另一主角「千里絕殺」郭解，則是徹底的在建康城消失了。當然人們不可能會認為他掛在了楊歡劍下，但更多人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他「千里絕殺」的名號，都認為他這次是敗在了楊歡劍下，匆忙逃去。

這場戰鬥的知情者除了參與其中的楊歡和郭解，恐怕只有當世第一才女蘇繡雲了。

蘇繡雲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走進了「碧軒」的內室，牙床上躺著面色有點蒼白的楊歡，楊歡看到她嘴角抽動了下，想要笑，卻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蘇繡雲愛憐地道：「不要出聲，你傷還沒好，躺著就好了。」

跟在蘇繡雲身後的小翠卻像是心有餘悸地道：「楊公子，你是不知道，昨天我和小姐見到你的時候，你的樣子那個嚇人啊。你左肩膀上流出的血都染紅了你半邊身子，岸邊的那片竹子林也是折斷了無數根。當時你躺在地上，好可怕好嚇人呢。」

蘇繡雲眼角含淚，伸手制止了小翠，坐在楊歡身邊，她那纖細且晶瑩如玉的右手把著湯匙，吹了口香氣，把盛滿藥湯的湯匙送到楊歡乾裂的嘴唇邊。

楊歡微張開嘴喝下一口湯藥。蘇繡雲就那樣一口口地喂，楊歡就那麼一口口地喝著。這幅場景如此溫馨如此動人。

小翠不知何時已經離去，楊歡看著蘇繡雲秀麗的嬌顏，卻感到眼前的一切再次模糊起來。

他的內心深處再次傳來了那個久違的聲音：「昨夜一戰，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精神力，半月之內，你不宜與人動手。」

楊歡終於發現他與這具身體本來的主人「楊歡」之間的交流不必通過語言，他想什麼那個人都能「聽」到。

他想道：「那昨夜的戰鬥究竟是誰勝了？」

那個聲音道：「郭解的劍術已經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交手到後來，我已經無法快速地用精神去控制招式，也不知道為何，在那時，你的精神忽然變得虛無起來，我就完全控制了身體。也就在我刺中他小腹的同一時間，他的‘奔雷刺’紮進了我的左肩，郭解看似有重要的事要去解決，所以，這場戰鬥，沒有輸贏。」

楊歡回想起昨夜的那場激戰，在一身蓑衣蓑笠的郭解快速無倫的一劍刺來的瞬間，他失去了意識，後來的事情就再也不記得了。

楊歡問：「那，後來是怎麼回事？咱們又是如何到了這裡？」

那個聲音無奈地道：「我在郭解遁走的一瞬間也失去了意識，只隱約記得聽到了小翠的一聲嬌呼。」

楊歡心道：「看來是蘇繡雲救了咱們，你趕緊去休息吧。我現在也不知道下個對手會在什麼時候忽然冒出來呢。如此接近蘇才女，建康的那幫世家子弟怕是都想來找我麻煩了。」

那個聲音歎了口氣，道：「當務之急，是尋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把身上的傷養好，然後，在短時間內離開建康，罷了，我去休息了。」

說完再無聲息，楊歡還有滿腹的話想找人交流，卻很無力地發現，在這個充滿危險的世界上，他唯一可說真心話的就只有這具身體本來的主人了。

蘇繡雲看著楊歡睡夢中安詳的臉龐，芳心中忽然充滿了安全感和難以言明的幸福滋味。她敏感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次見面以來楊歡仿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再也不是之前自己認識的那個不苟言笑原則呆板的劍客了，而是變的感情豐富，細微體貼，這樣的變化讓她有了足夠的理由和方法去更容易地和他相處，也有了讓自己託付終身的堅定打算。

她在建康居住了將近十年，這十年時間讓她成為了天下第一才女，她也聽過那個所謂的「江山美女榜」，知道那些無聊透頂的世家子弟們把自己列在了第二名的位置。她當然也清楚排在第一位的正是和娘師出同門的那個傳說中門派的當家弟子。

蘇繡雲本是個與世無爭的人，她從不在乎這些名譽，她追求的是那種避世而居的生活。正因為她從楊歡身上看到了那種恬淡的與世無爭的品質，她才毅然選擇了與他接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歡的雙眼終於再次睜了開來。

他看到雙眸蘊含著深刻感情的蘇繡雲依然坐在身側，心中也是充滿了柔情。楊歡低垂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道：「繡雲，我在你這裡待久了怕會對你聲譽造成不必要的影響，你想辦法把我送到韓老府上去，待我養好傷勢，恐怕就要……」

蘇繡雲纖手按上了他嘴唇，阻止他說出接下來的話，輕聲道：「繡雲最見不得別離，我會安排福伯送你去乾爹府上將養，待你離去之時，切莫來見繡雲，只等你一切安定之後，再來接繡雲走吧。」說完，嬌羞不堪地伏在楊歡胸口啜泣起來。

楊歡的右手伸到蘇繡雲粉背上方，猶豫良久，終於還是撫了上去，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聲音堅定而充滿難言的魅力：「不會太久的，待我了結了外邊的事，定會來接你。」

這時，門外傳來了小翠有些焦急的聲音：「小姐，呂公子率呂九等眾家丁來了，他的‘游龍’號快船已經距咱們之後百步之遙。」

蘇繡雲慌忙站起身來，用翠帕擦去眼角的淚痕，揚聲道：「通知福伯，擅闖‘流雲仙境’者，殺之！」

門外傳來小翠的一聲發顫的回聲：「是。」接著使她蓮步輕移地腳步聲遠去。

楊歡看著美眸深注地看著他的蘇繡雲，低聲道：「無需如此的，若我所料不錯，呂步舒這次只是想確定我是否受傷，他下次來，怕是才會撕破臉皮。」

蘇繡雲畢竟是當世第一才女，她的才思之敏捷怕是一般才子都無法相比。她當然清楚這次的安排會讓自己徹底得罪在建康擁有強大勢力的呂氏一族，但為了心愛的男人，又有哪個女人不會有過激的行為呢？

蘇繡雲掠了掠鬢邊垂下來的幾縷秀髮，柔聲道：「和呂步舒的恩怨，終究要徹底解決。不妨就趁這次做個了斷，繡雲不希望等你去邊陲辦大事的時候，我這裡還有些煩心事讓你分心。」

楊歡聽的心中暖暖地，剛要誇讚蘇才女幾句，門外再次傳來小翠匆匆的腳步聲和她那清脆的有點急促的聲音：「小姐，葉公子和他的摯友宋二公子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