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暴前夕 第五章 天下之勢

建康城的夜晚分外的迷人，滿天的繁星，皎潔的明月，再加上明如白晝的萬家燈火。把整個建康城點綴的耀眼奪目，讓人很容易就會懷疑自己進到了仙境之中。

韓千秋與楊歡分坐在棋盤左右的兩方矮凳上，蘇繡雲則是站在中間充當著裁判的角色，楊歡手中黑子遲遲沒有放下，而韓千秋卻緊張異常地盯著楊歡持著棋子的右手，仿佛那只手的落點能夠決定他的命運一般。

楊歡手中的棋並沒放下，他只是看了看旁邊的蘇繡雲，又轉對韓千秋道：「韓老，方才在下說到棋如人生，現如今就像這盤棋，從棋中韓老看到了什麼？」

韓千秋雙目鋒芒畢現，沉思道：「楊小友是指哪方面呢？」

楊歡微微一笑，道：「韓老看到了哪方面就是指哪方面了。」

韓千秋再次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方緩緩說出這樣一番話：「依老夫看來，這棋局正如當今邊關的戰事，聖上主動發起了對匈奴的征討，這是大漢立國以來的頭一遭，雖說我方軍隊強大，但胡人歷來善於騎射，而且他們善於流動作戰，所以最終的勝敗孰難預料。整場戰事的勝敗很可能就決定於一個看來微不足道的小城的爭奪。就如這棋局，你只需放下手中子，老夫便得棄子認輸了。」

楊歡很是震驚于韓千秋的見地，他將手中棋子放入棋盒中，道：「韓老高見。在下要說的正是這邊關的戰事，當今聖上高瞻遠矚，與匈奴的戰爭必然會打響。現今的關鍵就是找出那處影響整個戰局的戰略重地。韓老心中可有定論？」

韓千秋思索了下，看了眼站在一旁雙眸放光的蘇繡雲，呵呵笑道：「我是老啦，這種大事還是讓咱們的大才女與你探討吧，蘇丫頭，你說說你的看法。」

楊歡不由自主地看向蘇繡雲，他也很好奇，蘇繡雲待在建康這種安逸地方的美女會怎麼看待大漢的局勢。

蘇繡雲用她那纖細嬌嫩的左手掠了掠鬢邊的秀髮，清脆地道：「在繡雲看來，對待匈奴不外兩種戰略，一是聯合他們周邊的其他國家共同禦敵；二是分化隔離，逐個擊破。」

楊歡聽得星目一亮，擊案歎道：「朝堂之上若是有幾個像繡雲這般看通看透當今形勢之人，何愁匈奴為患？」

韓千秋也是老懷大慰，笑道：「蘇丫頭果然一語中的，不虧了外邊那些公子哥們把你列為當時第一才女！你且說說，這兩種策略孰優孰劣？」

蘇繡雲淡然一笑：「乾爹又來取笑人家，在繡雲眼中，月氏是個不錯的結盟國，月氏人久居西域，個個能征善戰，況且他們與匈奴依稚邪單于素來衝突不斷，正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強大力量。至於第二個選擇，繡雲是考慮到依稚邪位居單于不久，他手下全靠左右賢王統帥，而他本身威望不夠，再加上匈奴各族之間也是各有矛盾，正是我們可以利用分化他們的地方。」說到此處，蘇才女再次掠了掠秀髮，美目顧盼生輝，看著楊歡與韓千秋。

楊歡與韓千秋對視一眼，均是面帶讚美之色。韓千秋長身而起，來回踱了幾步，坐在了左首太師椅上，端起桌上茶杯飲了一口，沉吟道：「蘇丫頭，在你看來，長安那幫傢伙有幾個能看到這兩種策略？」

蘇繡雲靦腆地笑了笑，美目傾注到楊歡身上「楊公子提出這個話題，就讓他揭開謎底吧。」

楊歡苦笑了聲，道：「繡雲這是在為難在下了，」話鋒一轉，「在下認為，長安城中臥虎藏龍，能看到這種形勢的當不下五人。」

韓千秋與蘇繡雲異口同聲問道：「哪五人？」

楊歡也站起身來，故作沉思狀，過了盞茶時間，方道：「第一位，當是當今天下第一名士東方朔東方先生。」看到蘇韓二人均點了點頭，接著道「第二位，應該就是當朝大將軍衛青。」

韓千秋插口道：「這二人均是當世奇才，他們能有如此見地也不足為奇。楊小友，只怕剩下的三位你不好說咯。」

楊歡笑了笑，聲音轉低道：「韓老，誰能猜透當今聖上看出沒看出這大好形勢呢？在下要說的第三人，正是當今天子！」

蘇繡雲輕笑道：「楊歡你好狡詐，你算上聖上明顯知道沒人敢去質疑的。算你哩，還有兩人，莫讓繡雲失望哩。」

楊歡很是自信地道：「自然不會令大家失望，這兩人或許現在世人還不熟悉，但幾年之後，他們將會成為名垂青史的偉大人物！」不等韓蘇二人發問，他一口氣接著道：「剩下的兩位，也是楊某慕名已久的年輕才俊，一個叫做霍去病，另一個叫做司馬遷！」

韓千秋久居高官，自然知曉霍去病與司馬遷二人之名，不過，他也同蘇繡雲一般的滿臉疑惑之色。

蘇繡雲道：「難道楊公子能預知未來麼？你怎算定他兩人會名垂青史？」

楊歡輕聲道：「我現在無法解釋清楚，咱們定個三年之約，三年之內，這二人的名聲定會直追東方先生與衛青大將軍。好了，五個人我都列舉出來了，他們能分析清楚形勢並不能說明大漢對匈奴的戰爭就必然會取得勝利。關鍵的是，要找出那個戰略意義上的重鎮！蘇才女可有定論？」

蘇繡雲美目忽然潤濕，面帶緬懷神色。頃刻，又恢復了她風華絕代的迷人風采：「讓楊兄見笑了，繡雲只是想起了一些兒時往事。」停頓了下，她那天籟般的聲音再次響起，「繡雲幼年時隨娘居於西域邊陲之地，所以熟知當地環境，居繡雲記憶中的片段分析，當地最為繁華的一個小鎮名叫:碎葉，是胡漢兩族百姓的貿易來往之地。當年，當年聽人說，一旦發起戰事，碎葉必將成為兩方爭奪的中心。所以，如果非要選一個重鎮的話，無疑碎葉鎮是不二之選。」

楊歡印象中的碎葉是傳說中唐代詩仙李白的出生地，他的記憶中漢時戰爭的焦點集中在雁門關等地，聽蘇繡雲提到碎葉，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奇異的想法，難道自己會如同黃大仙筆下的項少龍那般改變歷史麼？

念及此處，楊歡頓覺一股茫然失措的無力感充滿心間，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是那般的乏力：「但願如繡雲所言，今晚叨擾韓老多時了，也該回去歇息了，在下告辭了。」說罷也不再去看蘇大才女，就那麼轉身跨出了韓府客廳。

蘇繡雲跺了跺腳，道了聲：「乾爹，繡雲也去了。」

韓千秋道：「楊小友不知道勾起何事以致談興索然無味，本來我還想跟他聊聊南越之事的，哎，你去吧，莫要錯過這般出色的男人.」

蘇繡雲嬌羞上臉，蓮步輕移，快速追了出去。

距離韓府三十步之外的一間屋頂上，呂步舒和呂九還有兩名老者俯身監察著烏衣巷。當看到楊歡和蘇繡雲一前一後走出韓府朝著他們藏身處走來的時候，呂步舒低聲道：「阿九你的任務是掠走蘇繡雲，二老，咱們三人除掉那小子。」另外三人聽了都只是點了點頭，並沒發出任何回應。

楊歡聽到身後細碎的腳步聲，知道蘇繡雲跟了上來，遂停下腳步，輕聲道：「楊某忽然感到有點不適，破壞了你跟韓老的雅興，實非我所願。望蘇姑娘見諒。」

蘇繡雲停在他身後半個身位，月神般的俏臉仰視著滿天的繁星，也是輕聲道：「楊兄在為何事煩惱呢？可否說與繡雲分享？或許繡雲可以替你分憂呢。」

楊歡苦笑了聲，要是能說給你聽你不當我是失心瘋才怪。搖了搖頭，歎道：「煩惱也沒有用，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惱，每天也都會有不同的煩惱，這就是人生。繡雲不需多慮，在下只是有點感時傷勢罷了。明天就會好起來的。」

蘇繡雲俏目凝注著楊歡刀削石刻般的側面輪廓，低聲問道：「楊兄可否告知繡雲，你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楊歡心裡一喜，來了，你對我感興趣就是好的開始了。他故作沉吟般道：「在下是個無欲無求只想找處世外桃源，做那山中的隱士，終老此生的人。但無奈世事無常，逃不掉被捲進江湖漩渦的命運。」

蘇繡雲聽得美目含淚，道：「楊兄是怪繡雲讓你取回‘碧落簫’所給你帶來的麻煩麼？」

楊歡忙道：「不是不是，繡雲莫要自責，在下只是想到世事無常略生感慨而已。你千萬莫要誤會。」

這時，呂步舒的聲音傳來，「你倆談情說愛夠了沒？夠了的話，楊歡，你可以去地獄找那些孤魂野鬼繼續談情說愛了。」

三道人影從不同的角度跳下了屋頂，分三角站位把楊歡與蘇繡雲圍在了中間。

楊歡看了看呂步舒，道：「閣下是誰？你勸在下去與鬼談情，莫非你與鬼魂談過情不成？」

呂步舒頓覺氣結，蘇繡雲卻是「撲哧」一笑。

左側那名老者陰森森的聲音道：「楊歡，到了閻羅殿你自會明白呂公子的話，現在，撤出你的‘碎玉寒’，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