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花好月圓 第六章 霸王新法

項羽才走到籬笆週邊，就聽到茅屋裡傳出陌生的開朗笑聲，笑聲清亮悠長，回蕩整個山谷，久久不能平息。

項羽收拾情懷走進茅屋，看見多出一個陌生人來，皺眉道：「魔仙？」

只見這陌生人穿著破爛，很不檢點，一副遊戲人間的模樣，又從不吝嗇的給人笑聲，好像不知煩惱為何物。烏黑的頭髮中雜有幾縷銀絲，一雙眼睛卻如古井一般，使人看不出深淺。

赤松子看到項羽，忽然正色道：「你就是西楚霸王？果然威風凜凜，氣宇不凡，有點像我年輕時的樣子，哈！」說到後面，竟又得意地笑了起來，笑了片刻，才走到項羽身邊，仔細打量起來。

只聽赤松子道：「你看這張長方臉，額寬眼長，精神；鼻樑挺，氣派；耳垂厚，嘴唇結實，運勢佳；再看印堂光明如鏡，必定福壽雙全；顴骨橫張，人品好，有仁心；所謂三亭九侯定於一尺之面，愚智勇怯形於一寸之目，由我看來，你必定能名傳天下，流芳千古的。」

呂覽笑道：「不知老魔仙何時變成了江湖木士，竟給人看起相來？」

赤松子怒道：「小子無知！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求我看相，我屁都沒放一個，如今我給項羽看相，你卻當我是放屁？嘿嘿，劉三的岳父呂公你認得吧，那傢伙可是我的師弟，連他都能看出劉三的九五之相，由此可知我的高明，哈！」

劉三即是劉邦，在兄弟中排行第三，所以老一輩的人都喜歡稱他劉三。事實上，赤松子當年在沛縣曾給呂公之女、劉邦之妻呂雉看過相，他說呂雉之相，貴不可言，但卻是因其子劉盈之貴而貴。至於此事真假，卻還須待時間來證明。

項羽不可思議道：「難道世間真有相術一說？」

赤松子嘿然一笑，不答反問道：「聽說霸王自創了一套《霸王氣訣》，勁氣十分霸道，不知可否讓本老魔見識見識？」赤松子邊說邊走到桌旁，竟未等項羽回應，就吸了桌上的棋子，如箭一般向項羽射去。

項羽哪料到成名一甲子以上的人物竟說出手就出手，急忙功集右手，虛空一拳擊出，十幾顆棋子速度聚緩。

項羽正準備再催功力，不料兩側的幾顆棋子突然改變方向，沿曲線往項羽雙肋射來。

項羽只覺棋子變得如千軍萬馬一般喊殺過來，卻又和真的沙場不同，因為他突然感到看不透這些棋子的路數，雖雜而無章卻又似乎含有一定的章法。

項羽終於催生十層功力，霸勁激湧全身，左手伸出劍指，點中央一顆棋子，疾速往赤松子臉上射去。

赤松子亦未料到項羽功力如此霸道，竟使出這招圍魏救趙的打法。

赤松子畢竟是神仙級人物，反增加功力遙控空中其他的棋子。

項羽頓感壓力大增，但他反一個健步向赤松子沖去，兩側棋子頓時落在後面。

此時中央那顆棋子已飛到赤松子面前。赤松子一手別在背後，另一隻手仍控制著棋子，眼看就要中招，不料他突然張開雙唇將棋子吞了進去。

項羽優勢頓失，忽感深陷棋陣之中，後面的棋子已迂回射來。項羽忽然虎軀一矮，收回所有真氣集於兩手往上拍去。此時剛好前後棋子都飛臨項羽頭頂，三股勁氣相交，棋子頓時化成粉末。

正當眾人皆認為已結束之際，赤松子竟忽地探出背後之手，飛出夾在兩指間的未曾發出過的棋子。

項羽此時盤坐在地，一口氣用盡，新氣未生，如何抵擋。正在此時，風姬一劍揮出，棋路稍偏投落地上。

風姬嬌吒道：「老魔仙欺負人，怎麼可以發暗招呢！」

赤松子笑道：「好，好，算我不對，但若我用的是嘴裡的那顆棋子，不知算不算暗招。」說完赤松子吐出一口氣，棋子便疾射而出，硬生生陷入屋頂的橫樑中央。

呂覽虎目圓睜，一副驚呆的模樣，傻愣愣地望著橫樑上的「帥」字棋，好半晌才道：「這是什麼境界？也比小子高太多了吧。」

赤松子眉頭一揚，笑道：「這只是人力體能的極致而已，你小子眼光須放遠些，最高的境界實是超越人體極限，達到‘無極’之境。」看到呂覽垂頭喪氣的樣子，又安慰道：「不過你也很不錯了，至少我在你這年紀時沒你行啊。」

此時項羽已經站了起來，歎道：「多謝魔仙手下留情。」

赤松子厚臉皮道：「謝我留情倒不必了，但卻須多謝我的指點。」

眾人聽了如墜雲裡霧中，一頭霧水，這算什麼指點？

項羽苦惱道：「我不明白。」

赤松子抓頭道：「嘿，看你小子不笨哪，怎就不明白呢，唉！讓我想想怎樣跟你說才能明白。」赤松子低頭沉思半晌，忽然仰頭道：「噢，對了！」眾人眼前一亮，卻不料赤松子接下來的話是：「‘霸王氣訣’這名頭得改改，氣訣，氣訣，即是氣絕，這不是咒自已早死嗎？我看就叫‘霸王心法’吧。」

眾人正大感失望，卻聽赤松子又道：「這‘霸王’兩字須拆開來解，‘霸’是霸道，‘王’是王道，霸道是剛，王道是柔，剛者所向披靡，柔者調和內息，剛柔相濟，就不會有內氣不繼的情況了，你的心法就像你的兵法一樣，剛有餘而柔不足，所以在戰場上縱使能每戰必勝，也是疲於奔命，得不償失啊。」

項羽深思道：「我明白了，霸王新法，新即重生之意——霸王新法，以後江湖有的只是霸王新法，再沒什麼氣訣了。」

赤松子大感滿意，笑道：「孺子可教也。」兩手卻訕訕地抓著頭，不知是否是對項羽會「錯」了他的「心」法表示尷尬。

扶桑忽道：「魔仙已到這兒好一會兒，怎麼神仙卻還沒來呢？」

赤松子罵道：「那老不死的准是躲到哪兒去吃暈去了。」

赤松子話音剛落，山谷就響起一道不悅的雄渾聲音：「小赤佬你不過早到片刻，竟敢在背後損老夫。」

屋內眾人聽此，急忙出門看個究竟，但見一人一身白衣，騰雲駕霧、馮風禦虛般從山頂飛了下來，飛到近處，眾人才看清來人。

一頭白髮既長且柔，長長的一字眉尾生出三四根白毛，兩眼修長，睛如點漆，目光深逐且流露出無限的慈悲，紅潤的雙唇被長長的法令圍在裡面，下顎處掛著及胸的白胡，一種寬大獨特的氣質使人有頂禮膜拜拜的衝動。

赤松子笑道：「羨老怪是否老得不行了，腳力竟比不上我老魔？」

羨門子高搖頭歎道：「老夫自踏足中原，就被人墜上，跟他玩了幾回捉迷藏，竟沒能將他甩掉，也真是的，定要與我分個高低。」

眾皆愕然，天下間除了與羨門子高齊名的赤松子之外，竟還有人能讓神仙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