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花好月圓 第八章 花好月圓

墨希夷歎道：「羨兄雖多我十五年功力，但終究是我遜了半招，這一場算我輸了。」

赤松子卻耍賴道：「要不是我這三天沒吃過狗肉，定不會輸。」

羨門子高卻是非常大方，笑道：「既然如此，這一場我們作和論吧。」

墨希夷雖然有些不服，但他心高氣傲，本想回絕，不料赤松子搶先回道：「如此甚好，小丫頭，快帶我們去比第二局。」

赤松子如此性情，也不知是十分著緊輸贏還是非常看淡勝負，總之眾人不敢恭維，呂覽亦大歎倒楣，竟有一個輸了賴帳的師傅。

風姬帶著三人走入寒潭，呂覽等人卻是立在山洞口不曾踏進，此時天色已黑，洞內更是黑暗，只是見水光粼粼的潭水上躺著一道白影。

項羽雖也立在洞外，心卻早飛到虞姬身上去了，傻愣愣的望著那道白影。

忽聽羨門子高道：「老赤覺得如何？」

赤松子脫口而出道：「這是一口好潭子。」忽又察覺失言，正色道：「此事非常刺手，黑鬼怎麼說？」

墨希夷卻半晌沒出聲，只是靜靜地把著虞姬的脈博。

項羽此時如何還不知難易，臉色變得非常嚴峻，原本他便並未抱太大的希望，但當他見到三人如此鬼神般的能耐時，這個希望卻漸漸大了起來，此時又觀他們一臉難色，心中也不免沮喪。

墨希夷忽下決定道：「給我兩天時間。」

羨門子高笑道：「墨兄既然有此決定，老夫自然奉陪。」

赤松子苦惱道：「老子明明沒有半點兒頭緒，卻不得不捨命相陪，總好過棄權認輸吧。」接著示意風姬走出洞去，又對洞外眾人囑咐道：「你們幾個這兩天給我好好呆在外面，有事也別進來打擾我。」

呂覽拍了拍項羽的肩膀，示意他回屋再說，項羽愣了片刻，終於使勁往回走去。

是夜，星光燦爛，萬簌俱寂。

項羽獨自一人站在庭院中，回憶著過去與虞姬在一起時的幕幕甜蜜情景，不自覺間臉上已流淌了兩行清淚。

在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感覺到虞姬既是這般的近卻又是這般的遙遠。在垓下那一日，他聽到四面楚歌，以為楚地盡降劉邦，內心失落，於是在營帳中飲酒悲泣。旋風二十八騎受他感染，也是泣不成聲，連頭都不敢抬起來。正是此時，虞姬背劍抱琴走了進來，說是要為他撫琴舞劍。

項羽摒退二十八騎，受虞姬時而悲切淒婉時而高亢激昂的琴聲感染，不禁湧起千萬感慨，遂隨聲附歌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項羽此時實知自己的滅亡已經無可避免，他的霸業亦將要煙消雲散，然而他當時並無任何留戀、任何悔恨，皆因這種生存在風口浪尖的生活決定了他必須拋開一切。但他始終還是有所慮的，他所唯一憂慮的，是他所摯愛的、經常陪伴他東征西討的虞美人的前途；難以想像，在他死後，虞姬的命運將會如何悲慘，在戰亂中，婦女的哀嚎、掙扎，他不知經歷了多少，卻從未想過他的虞姬亦可能會有這麼一天。

當他陷於沉思時，虞姬亦以她幽美柔和的歌聲喝道：「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事實上，虞姬此時亦暗示了她的選擇，然而項羽一方面心事繁雜，一方面又陶醉于虞姬的歌聲，終於聽得失神，未能從虞姬的歌中領悟出來，亦終未能阻止虞姬自刎……

不知呂覽什麼時侯來到院中，只聽他道：「那一日的夜空也如今日一般，烏雲覆月，星光點泣。」

項羽苦笑，搖頭不語。

呂覽安慰道：「上天有成人之美，三老有回天之力，項兄最重要是要對虞美人有信心。」旋又岔開話題道：「我今晚研究了半天魔仙的心法，他娘的！也沒瞧出什麼端倪來，也不知他是不是在騙我，哦，對了，老項有沒有看過《錄圖書》？」

項羽似乎此時方想起竹簡，從後背拔了出來，正要遞給呂覽，呂覽卻摟上項羽肩膀，硬將他拉回屋去，邊走邊說道：「讓咱們看看這神仙的寶貝如何？」

茅屋內，呂覽已看完一次《錄圖書》，大為洩氣道：「早知道就纏著老神仙收我為徒了，你看這書記得多詳細啊，還分成三卷，首卷為演《易》篇，竟闡述了宇宙波粒的本質，第二卷為預測篇，你看老項，這句‘不可為王點封王’，不是說你的嗎？第三卷就更不得了了，‘形解銷化’大法，這可以是被江湖人視為無上寶典啊！」

呂覽說了一大通，項羽卻不為所動，雙眼只仰望著窗外的夜空。

呂覽自找沒趣，正要離去，忽聽項羽道：「我打算改個名字。」

呂覽此時終於知道項羽已下決心闖蕩江湖了，正因為如此，項羽才不得不改個名字，要知道江湖人雖很少認得項羽，但項羽這個名字卻是響震環宇，無人不知，如若以項羽本名行走江湖，必定會惹來許多麻煩。

呂覽正色道：「你想改什麼名字？」

項羽油然道：「仁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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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了，今日已是大年三十。

兩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呂覽對著「願者上鉤」四個字看了兩天，終於隱隱有所領悟，卻一時說不上來，項羽的兩天則是平靜與緊張相交的兩天……

眾人再次來到寒潭洞口，只見羨門子高、赤松子、墨希夷三人分坐潭水外的三個角落,形容與三天前比起來，蒼老了不只三十年。虞姬則正被三股絕世功力懸空打轉，人卻毫無知覺。

三人如此運功一段時間後，虞姬已安然盤坐在扁舟上，三人同時收功。

此時赤松子招呼眾人近來，歎道：「我只能打散聚于丹田的神丹藥力，讓它滲入虞姬的四肢百骸，卻控制不住它。」

墨希夷搖頭道：「老夫只能控制藥力，卻不能讓它發揮藥效。」

羨門子高也皺眉道：「老夫已使虞姬體內機能盡複過來，只是卻沒辦法讓她醒來。」

項羽聽此，長歎一聲，正要說話，卻聽扶桑道：「三老出手果然不同凡響，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又轉頭對呂覽道：「相公送我到虞姐姐那去。」

呂覽一拂柔勁，推往扶桑後背，扶桑得到助力，再加上本身的輕功，終一步踏上扁舟。

眾人只見扶桑拿出一隻金針盒，有條不紊地取出金針，一枚一枚往虞姬頭部的太陽穴、玉枕、百會諸大穴插去，大約一頓飯的時間後，扶桑額頭已滿是汗珠，顯然已耗了很多心力。但當扶桑將最後一枚金針插往虞姬的上丹田時，虞姬突然渾身一顫，一聲輕咳，緩緩睜開眼來。

項羽大喜過望，再也控制不住地躍上扁舟，等扶桑退出金針，便死死將虞姬攬在懷裡，竟是喜極而泣、泣不成聲。

眾人識趣地退出洞外，此時已天色昏暗，天空中已閃現出幾點星星。

眾人沒走幾步，忽聽赤松子道：「小丫頭，這一場如何定勝負？」

風姬嬌笑道：「這一場當然是我家小姐贏了，你們都是輸家，笨蛋，小赤佬。」

墨希夷認真道：「既然如此，老夫須回去準備第三局比試，就三年後，我派傳人來此赴約，如何？」

羨門子高微一點頭道：「墨兄是否和我一道離開？」話未說完，人已乘風而去，墨希夷緊隨其後。

赤松子笑道：「這兩個老怪不行了，功力耗損極巨，不到十幾年，休想回復過來。」

呂覽誇張地關心道：「不知師傅怎樣了？」

赤松子歎道：「我當然也差不多了，我須回我的釣魚島去了，咳，要是現在被仇家尋上，老魔仙就得橫死街頭，還不讓天下人笑話？」說罷也飄然去了。

呂覽、扶桑、風雨二姬此時來到桃花林前，桃花已經落盡。

天色暗得極快，天邊已有一彎弦月掛了上來。

呂覽對著明月感懷道：「雖然天上明月不圓，我們這兒的桃花也已七零八落的，但今日確是花好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