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我想若不是考試前阿東和毛宇下棋被老班逮到,我們三個可以一直在一起坐到高考的.­

事情是這樣的:考試前倆天老師不再講課,由大家自由複習.第一天大家還能埋頭做題.但那晚班裡已經開始出現騷亂.不知道誰先下棋了,這本是男生宿舍的秘密活動,此時也搬到班裡,由地下轉上桌面.或許大家想放鬆一下心情.毛宇和阿東也都是棋迷,自覺不自覺的也在課堂上下起了象棋.他們應該屬於那種棋逢對手吧.本是只在休息時下.但好像他們那天都控制不住自己一樣.非要爭個高低.我想象棋是男生的專利吧,自古英雄不問出身,而象棋正好十六子擺放,沒有萬能的棋子,誰都不能犯到棋子之下.一個卒照樣可以把老將將死.所以也不能怪男生的癡迷.多年後的今天我確信這個事雖然當時令他倆難堪,但的確是我們三個談話的資本.所以奉勸一句話給還在念中學的朋友,學習真的很重要,但是若是三年高中你除了留給大家只有學習的背景,的確有點失敗.因為將來同學們聚會聊天,你讓別人怎麼有談資?所以應該偶爾小放肆一下…呵呵.還是讓我們看他倆的「不幸」吧.我是一直做題的,但我的確遇到了一道我解答不出的數學題.我做了好長時間依然沒有頭緒.於是我決定問一下毛宇.當我抬頭時,看到了令我目瞪口呆的一幕:他倆還在埋頭撕殺,老班面帶笑容看著他倆…

我想踢一下阿東,但老班用餘光灑我一下,似在告誡我不許出聲.我也非常配合老班,做了叛徒,以後我們三個一說起這事時,我就覺得太不地道.阿東還在我大學要入黨時嘲諷我黨性不行.…大約一分鐘吧,阿東倆手一攤,很挽惜的歎到:「這次你真把我將死了.」可毛宇卻不像以前贏棋後唔啦啦的說個不停.阿東終於覺察出異常,抬頭一看,也默不作聲.老班輕輕的說:「我都站了倆分鐘了,你們也太投入了吧.把棋子收起來,扔到外面垃圾箱裡.哦,對了,明天每人交三千字的檢查.」老班走了,留下我們三個面面相覷.­

還是阿東打破了僵局,笑著說,不就是三千字檢查麼.可毛宇一臉愁容,因為他作文都是湊字數的.我突然冒出一句,毛宇,你的我替你寫.結果皆大歡喜.­

這次檢查風波過去,就是考試了,由於我寫檢查時為了幫他過關,不可避免的立下軍令狀,當然這都是經過毛宇事先同意的.所以這次考試他倆的壓力都非常大的.四天的考試終於塵埃落地.我腦海裡一下子空白起來.本想考試完就可以回家,但不料我們在考最後一科時,學校高三老班一個小會就把放假時間推遲到小年.那點生活費本是多餘的,經這一改變,都有些緊缺.天公也趕來熱鬧,考試完就下起了鵝毛大雪.大家都纘了一大堆髒衣服.為了千年前最後幾天的補習,大家制訂了「緊衣縮食」A計畫.就是髒衣服穿裡面,外面穿不太髒的.吃飯都是倆仨人合著…這或許是高中的一種獨特的風景.雖然在大學倆仨人一起吃飯很常見,大都是一個男生兩個女生或一個女生和兩個男孩.而這在高中是僅有的.所以當時我也不和他們合著.但錢幣太少,我還是屈服現實.雖然引起了全班同學的注目禮,但我這件事我不後悔.恰巧阿東小年生日.我和毛宇原打算給他送點生日禮物.阿東知道後說:「你們太不夠意思,咱們還緊衣縮食呢,怎麼能夠鋪張浪費呢.你倆有這心就行了…我也不用回請你倆了.」

我在阿東生日前一晚上費了一晚上終於想到可以給他自製一個生日卡片.我用心疊了一個蝴蝶形狀的心.上面寫了一句話:生日快樂.平平淡淡才是真.本有千言萬語,終化為這麼平常的一句.趁同學們走完後,悄悄的把卡片放在阿東的日記本裡.因為我知道阿東每天早上都要翻看他的日記.當我打開他的日記本時,卻突然那麼心痛:日記本內有一張女孩子的照片.我也頓時明白為何阿東從不肯借給我讀…

我想還是把卡片放在他抽屜裡吧.天知道那晚我是以怎樣的心情入夢的.那應該是我的唯一一次的暗戀,終被一張我不認識的女生的照片所打敗.其中的苦澀怕只有經歷的人才能感覺得到.也就是從那一個晚上我突然喜歡聽那首《癡心絕對》.­

小年下午就放假了.­

我那天腦海一片渾亂.慌張的整理我的行李.中午時,毛宇突然告訴我說,阿東出去買炒菜去了.我就跟在毛宇後面到學校餐廳買了盒飯和一瓶啤酒…當我們把一切準備停當,阿東給我倒了一杯酒,帶著輕輕的口吻向我說:「洛顏,謝謝你送給我的生日卡片,我會永遠記住的.」我馬上就覺得有些眩暈,但很快鎮靜下來.用微顫的聲音答到:「生日快樂.」我一直覺得那是一個唯美的畫面.而這個畫面在我腦海裡隨著時間的推移日益定格卻趨向模糊.我像一個孩童遲遲不肯丟掉一個損破的玩具一樣不肯忘掉這些記憶,只知道不辨情由的念著一樣…­

由此我確信我是暗戀阿東的.但好事多磨吧,雖然我和阿東也一度牽手.可還是沒有走到最後.­

那頓飯我吃的沒有一點滋味.但我也不想打消阿東和毛宇的興致.極力配合他們.用張愛玲的話:每一個女子都是一個絕好的戲子.我猜這句話也很符合我.所以給別人的感覺就是我們仨個吃的很開心.那是個很諧和的氣氛吧.窗外一片潔白,遠遠的似有時不時三三倆倆的炮聲.的確是過年了吧.每個人臉上都漾溢著興奮.這的確是千年一遇的千禧年.那段時間有一時期還盛傳千年末年的謠言.大家都慶賀這個謠言的破滅.而我那時卻不可思意的認為若謠言為真該有幾多好?由此我也絕對相信我是一個感性的小女子.我吃完突然說了句:我回家得趕緊堆一個兔子.因為我突然感覺到來年我們仨個或許再也不會坐在一起.有些失落和懷舊的感覺.而阿東卻說了句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話:我不喜歡雪的潔白,污濁的現實是生命的七彩.等我們全部洗刷完畢.毛宇說要送我回家.我也沒怎麼想就答應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坐在毛宇身邊,看著車外白雪一次次的被車輪碾過,變成了渾濁的污水.突然想到阿東的那句:我不喜歡雪的潔白,污濁的現實是生命的七彩.就在那一刻,特別想知道阿東的人生經歷.於是就向毛宇說到:「阿東你是怎麼認識的啊?」毛宇隨即一愣,然後陷入深深的沉思.空氣有些凝固的錯覺.車內嘈嘈雜雜,到處討論著過年的話題.毛宇像是下了很大決定似的.向我說到:「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和阿東是初三同學.」毛宇緩緩的說到,那時阿東絕對是學校的寵兒,各個學科他都名列前茅.班主任曾說阿東只要下三分努力就一定能考上重點高中.阿東長的還很帥氣,也是那時情竇出開的少女心裡的白馬王子.但阿東不為所動.至到有一天,班裡有一個插班生,而她也徹底改變了阿東原定的學習.­

她叫何歡.­

我此刻才知道照片裡的女生的姓名,也一下子明白為什麼阿東那麼喜歡合歡樹葉.我繼續聽著毛宇講著阿東的往事.­

「或許有些事是註定的.」毛宇用這麼一句話多少讓我感到有無限的辛酸.­

當時阿東是一個人坐在後窗的,而何歡也順理成章的和阿東坐了同桌.何歡是那種不大合群的女生.除了學習就是畫畫.阿東的數學就是從那時起拉下的.其實阿東是能補回的,他卻為了記住何歡,沒有補習,終於到現在想補卻力不從心了.阿東一點一點的迷戀上了何歡.也是從那時起阿東學會了寫小詩,本是充滿陽光的阿東多了幾許憂傷.在中考的前夕,阿東和何歡終於萌發了地下戀情.相信那是阿東一生中最難忘的快樂時光.阿東除了給何歡補習工課,就是陪何歡漫遊學校旁的小河邊.何歡的成績提高的很快,阿東的成績卻日益下滑.但阿東還是考上了.何歡中考後就隨父母去了南方求學.臨行前送給阿東了一張單獨的照片,然後兩人變失去了聯絡.­

這件事只有毛宇知道,在阿東最苦悶的青春歲月裡,毛宇一直鼓勵阿東,兩人也由此而成了最快的朋友.­

我不禁想到阿東寫過的這麼一首小詩.­

淡淡的天氣擁著淡淡的你­

淡淡的故事­

消失在記憶裡­

太調皮的你­

加雜著往事­

不知你的樣子­

嬉戲可曾記得往昔­

往昔的天邊­

彩虹似的美麗­

你入神的眼孔­

射出我明亮的目光­

如同忘了­

所有的天和地­

才知道這是阿東寫給何歡的,可笑我還自我多情一番.也試著寫下了我對阿東的暗戀.­

淡淡的風,淡淡的天­

淡淡的日子戀著淡淡的人­

淡淡的思緒纏繞淡淡的青春­

淡淡的哀愁加雜著淡淡的雲­

淡淡的月光昨夜沐浴­

淡淡的身影飄泊在我心裡­

淡淡的筆跡還有我的淚­

淡淡的畫面依稀在記憶裡­

淡淡的琴聲在耳邊響起­

淡淡的故事還在繼續­

繼續著我淡淡的夢­

繼續著我淡淡的真­

淡淡的梅香灑滿枝頭­

淡淡的無奈留給想你的我­

下車了,毛宇把我的東西拎給我,北風呼的刮了過來,我脖子一縮,毛宇慌忙幫我系上圍巾,我的淚不可理喻的滑落,突然感到無限的寒冷,我不知情由的輕輕抱了一下毛宇.沒說一個字.然後轉身離去,留下毛宇一個人直愣愣的站在那裡…我終於把阿姨東放下了,也恰好把擁抱趕在千嬉年前送給了對我一直有意的毛宇.毛宇後來曾告訴我說,那個寒假除了學習就是想我,而想我遠多於學習.思念人的假期是格外漫長的.其實那個假期我也蠻思念毛宇的.新年卻覺得索然無味,遠沒有小時候那種熱鬧.除了炮聲,餃子,年夜飯,春晚,我記得最清的還是我在父母面前的一番的高談闊論.或許在父母面前我無所顧忌吧,反正就是說大了,他們也不會說我的.我說我一定努力考上大學的,父母虔誠的聽著我的宏論,現在想想我只不過是仗著聽眾是寵愛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