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雲中城市

雪花從夜空中飄落。

月光也透過了雲層的縫隙，讓雪花閃爍。

這是這座城市四十年來的第一場雪，全球變暖的趨勢曾經讓這裡的溫度上升到了無法降雪的地步。

這樣一場久違的飄雪，它們輕輕灑落在寬闊的大街上，卻沒人來觀看這樣一場自然界的傑作，迎接雪花的只有早已生銹發黴的汽車。

高聳的黑色大廈群在夢幻一般的雲頂漂浮著，建築外牆長滿了不知從何而來的藤蔓。

沒人知道為什麼這裡的雲彩會飄得如此低，面對這片黑之世界一般的城市，白雲們又顯得來去自如。

唯一有機會見證這片奇異景象的人，都被它的不可思議所折服。

但這是一座城市的廢墟。

一座華夏典型南方城市的廢墟。

^

柴油機運行著，進氣，壓縮，做功，排氣，一氣呵成，廢氣連同著聲音一起，在消音器的多重作用下，散發到空氣中。

即便這樣，它工作的聲音依舊清晰可聞，很多叛軍士兵在隔著一條街的位置都能聽到它——作為裝在達特二式主戰坦克中的動力心臟，人們當然希望它越小聲越好。

60噸的達特二式主戰坦克發出了如此的噪音，卻只以步行的速度在大街上前進著。隨行的叛軍士兵聳著肩膀，將黑色的突擊步槍吸附在模組化戰鬥服上，根本不用手拿。

只要稍微走快點，坦克就跟不上了，所以這些士兵只能像散步一樣走著，有些人要求坦克兵開快點，但上面那人絲毫不同意。

天氣很冷，下著雪，更何況還是晚上。這些叛軍士兵們打著手電筒，在早就已經成為無人廢墟的街道上晃，那些汽車早就都被推到了兩旁，又被什麼東西給碾碎了，參與過清理工作的叛軍大有人在，他們知道，開路車嫌麻煩，直接從車子上碾過去了。

若在和平時期，這得支付數額龐大的的賠償金，緊接著還要判刑啊，追究啊，一大堆事情……可是他們並沒有被抓，反而得到了獎勵。

因為這座城市原來的支配者們，早就已經死成地面上的某點骨灰了。

半年前，這座城市便是達特機器的破土點之一，它毀滅了這座城市，用人們從未見過的外星武器，數萬人因為沒來得及逃離而命喪黃泉。2032年9月，叛軍接管這座城市時，留下的是這片充斥著雲霧的廢墟，神秘又孤獨，仿佛上帝將地毯蓋在了這座城市上面，從地面拔地而起的高樓延伸到雲層之上，似乎完全沒有盡頭。

日常的巡邏，還是巡邏，今天明明是2032年12月25日，作為耶誕節，這些叛軍覺得晚上還要巡邏簡直是不可思議，基地裡的一大堆人都開趴體慶祝了。

既然沒有辦法違抗命令，那他們只好把發洩的目標對準了一群極端麻煩的人——也正是因為他們，叛軍才不得不一直巡邏，早和晚，都要巡邏。

幾個月來，一直在叛軍交通線和通訊線上搞破壞的德國軍隊，雖然不能確定是不是特種部隊，但他們知道，他們巡邏的目標，就是那夥行蹤詭異的德國部隊。

忽然來了條令人振奮的消息，是坐在坦克上面的巡邏隊上士指揮官說的：

「剛才狙擊手說他看到了疑似臭德國老鼠的傢伙，就在前方右轉大概兩百米外的街道。所以，我們可能抓到老鼠了，做好戰鬥準備！」

這是一條足以讓所有人歡呼雀躍的好消息，一時間槍械上膛聲驟起，叛軍士兵們分散成兩夥人在街道兩旁，街道亦回歸成夜晚應有的漆黑，僅僅剩下坦克那高大的黑影晃動著。

漸漸的，坦克的引擎聲減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驅動核心的嗡嗡聲。作為指揮官的叛軍上士看向坦克尾部散發出的微微藍光，心中不安的同時，坦克的車長安慰道：「別擔心，這玩意很靠譜的。」

隨即，在近乎無聲的情況下，坦克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向前方駛去，隨行的是幾十名叛軍的士兵。

～

「呼……」

楊毅淩輕輕地乎了口氣，然後輕輕一揮手，便帶頭走進了巷子裡。

雖然一片陰森，但這樣的話會安全很多，敵軍的警戒對大街來說幾乎是全覆蓋性的，但對於小巷來說就不足為慮了。

說是這麼說，不過基本的謹慎還有必要，也許叛軍的巡邏隊好奇著往這一溜，然後就把隊伍逮個正著，那可就大條了。

腳踝傳來的酸痛愈發嚴重，畢竟彎著腰踮著腳走了將近半個城市的路程，楊毅淩不禁得停下腳步，靠在牆上揉揉腳踝，將視線轉回，發現隊員們幾乎也是一樣的情況。

——休息一下吧。

楊毅淩雖是少年但並不老成，15歲且缺乏鍛煉的身軀很輕易地輸給了長距離的運動。他環視四周，隨意地選了個完全敞開的門口，因為很多門口都是敞開的，他也不好做判斷。

這種地方看起來並不怎麼安全，確實，鬼知道裡面有沒有人。

踏進民宅的大門，踩上玻璃碎片穿出些許細微的聲音，低頭看看腳下，也沒有詭異的細線或者地雷什麼的。身為隊長，他身先士卒，端起突擊步槍就走了進去。

速度很慢，面對眼前一片未知的空間，他的手指已經按在了扳機上，只要稍稍一抖，就會把膛室裡的子彈給打出去。

視線並沒有觸碰到任何一個活物，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遍，確定整個房間都沒有危險。

「安全。」

短距通話器中傳來了楊毅淩的聲音，隊員們松了一口氣，都像幽靈一樣溜進屋內然後小心地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裡面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自顧自的事情。

「老楊。」

耳機中傳來了某人的呼叫聲，輕輕揉著腳踝的楊毅淩抬起頭來。

「街外好像有人喔……隊長？」

說話的人舉著大盒子盯著牆壁，不過掃描波已經穿透牆壁到達了小巷外面的大街上。

「先別動……」楊毅淩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多少人？」

「哦哦，蠻多的，五六十人吧……嗯，還有坦克。」

「你盯著他們，他們要是進來小巷了就告訴我，我們從小門跑出去。」

隨後楊毅淩又命令道：「你去打開那門。」

他指著的是通往另一條小巷的門，看著被自己指著的人把那門打開了，隊長才親自將正門掩上。

「等等……」

耳機裡突然傳來這樣一句緊張的話語，所有人的為之一顫，停下了動作。

「他們……停下了，而且還在……看著我們這邊！」

「快把那東西關了！」

這一次是吳奇哲驚恐地呼喊著，隨後他一躍而起，往大盒子的開關狠狠一摁，發出微光的顯示器立馬變成了黑暗。

「跑跑，快跑！」

楊毅淩緊張地讓大家從小門出去，微小而又雜亂的腳步聲頓時充滿了空間，卻又不知道那個笨蛋弄的，一根木頭沿著牆壁滑倒在地面。

外面依舊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若不是隊員的3D掃描器，恐怕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外面的危險。

驚險的事情以前多了，然而楊毅淩倒是覺得今天這一次也太出乎預料的，一般情況下，應該並不會有人知道他們躲在巷子裡面的。

「馬的，」楊毅淩低聲罵著，仿佛外面的叛軍欠了他一百億，「這群人今天吃了翔麼？」

明明往常笨得要死，笨得距離十幾米都發現不了他們的蹤跡，現在楊毅淩自認為隱藏得還不錯，這幫人卻反而發現了他們。

「絕對出差錯了。」吳奇哲這麼說著。他沒說錯。

緊張的時候，人一直都處在高壓狀態，腎上腺素的分泌量可不小，為的就是確保人在遇到突發事件時有力地反應。

所以在空氣中的震動與巨響傳來之時，楊毅淩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跳得好高好高，仿佛要和華萊士肩並肩。

在同一瞬間，空氣中充滿了被擊碎的瓦礫和碎片，他緊緊地閉上眼睛，卻忽然感覺有人推了他的胸口一把，在神經完全來不及向大腦反應間，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被弄成了什麼樣。

他僅僅反應過來一件事情，也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很簡單，不需要怎樣的思考。

一枚炮彈，從炮膛飛出到這裡的威力何其巨大。

混亂的時間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