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等了,我不是一直到在嗎? 六、

16.

第二天,在陽光漫過眼瞼時起床,背上單肩包,去學校。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卻沒有碰到Pisces。很奇怪,因為這麼多個早晨,兩人一直都是在同一時刻出現在街口。這讓雅雪覺得與Pisces的每次相遇都已成為習慣了。

而這次一個人慢慢向前,也讓他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

空缺感,逐漸變成不安。

上歐洲文藝復興史專題課時,打了Pisces幾通電話,但手機都是處於關機狀態。Hope的也是。

終於熬到下課了,雅雪決定曠掉下節課去Pisces家一趟。

沿著昨天和Pisces一起回家的路,上坡,下坡,拐彎,過十字路口,等紅綠燈。一切似乎都與昨天一模一樣,但身後卻已少了Pisces,而兩側的香樟在雅雪眼中也因為太快的速度而被拉長。點變成線,線變成面,面與面重疊,揉在一起,亂成一團。

「Pisces!Pisces!你在嗎?」騎到Pisces樓下,雅雪累得已經喘不過氣了,汗水連穿在外面的風衣也早已浸透了。

「別喊了,她已經走了,早上剛走的。」一個坐在門口的人說道。

「走了?去哪了?」雅雪心裡是說不出的驚訝。

「去美國了,好像不回來了。」

從社區出來後,雅雪掛上耳機,以最快的速度騎向機場。

開始下雨了。

心裡一直空空的。

昨天我們不是還在一起笑,一起聊天,一起玩嗎?昨天不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穿得那麼漂亮嗎?昨天不是你第一次做飯團給我吃嗎?昨天不是我第一次騎單車載你回家嗎?

雅雪不禁想到《褪色的秋季》裡的這幾句話。

「同樣的空間裡,因為時間,你卻已離開。」

「同樣的空間坐標系裡,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但事實卻否定了我的理論,只因為我忘記了第四維度——時間。」

此時,雅雪的手機響了。是Pisces。

「喂。」語氣很平。

「雅雪,是你嗎?」

「你在哪?」沒有起伏。

「機場,Hope也在。」

「去美國嗎?不回來了嗎……」靜得如水。

「你知道?」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你知道嗎?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有個藉口騙自己你只是暫時離開,我就會不斷告訴自己你會回來。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可以騙自己一輩子。」靜得如夜。

17.

雷聲似乎炸裂了天,大雨傾盆。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可以騙自己一輩子。

Pisces聽完這句話,覺得心裡特別的難受。深呼吸,堅持不讓眼淚流出。

剛想回話,而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只剩下無止盡的忙音。

「對不起……」Pisces對著斷了線的電話說道。

Hope揉了揉Pisces的頭髮說道:「該走了!」

「你說雅雪他會生我的氣嗎?他會恨我一輩子嗎?他會原諒我嗎?」Pisces緊緊咬著下唇說道。

「我們不會不知道的。」Hope堅持微笑著說道。

接著Hope把行李遞給Pisces。

Pisces頓了一下,接著低著頭朝通道走去。

一步,一步。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嗎?

「Pisces!」感覺是來自很遠很遠的聲音,但很清晰,很熟悉。

雅雪出現在光的源頭,全身濕透了。逆光中,化作黑色的點。

長長的影,化作黑色的線,跨過不可計的距離,投在Pisces臉上。

世界靜止,時間被無限拉長。

「記得,我們說過,我們要,吃到老,玩到老,一輩子!」雅雪大聲的說道。

Pisces笑了,滿臉掛滿了淚,流過嘴角,是甜的。

「我記得的!一輩子!」

幾分鐘後,雖然雨仍然很大,但飛機依然按時起飛了。該走的,再留也留不住。

但雅雪沒有想到,夏天是屬於離別的。

Hope的電話。

「雅雪,我在出口,Wennie也在這。你過來吧……」

接著電話便掛了。

雅雪轉身朝出口走去。轉過拐角,他還沒來得及納悶為什麼Wennie會在這兒時,就已經被嚇得頭腦一片空白。

Wennie蜷在角落,雙手緊緊抱著膝蓋。全身都濕透了,下頜掛著的水珠也已經分辨不出到底是雨還是淚。

空洞的眼神,像失去了靈魂般。冰冷的皮膚,沒有表情。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啦?

18.

傾盆的大雨,淋濕了人,淹沒了心。

三人終於到了Hope家。因為雅雪把風衣借給了Hope和Wennie作雨傘,兩個女生並未淋濕什麼,而雅雪則早就因為大雨而使背後的蝴蝶骨清晰的印在背心上。

走進客廳,頓時感到一種安全感和溫暖的溫度。Wennie沒有說話,只是找了個單人沙發,蜷縮在一團。

雅雪忍不住想問她些什麼,卻被Hope阻止了。

「你先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再說吧!」Hope從自己的櫃子裡拿出幾件自己比較中性化些的衣服丟給雅雪。

「不!我想知道到底怎麼了!」雅雪焦急的問道。

「如果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麼去關心別人?」肯定得無法動搖的句子,卻是心疼的語氣。

雅雪無法抗拒Hope的命令。一直都這樣。

洗完澡,雅雪穿著Hope的衣服走出來,發現Hope與Wennie在書房裡說些什麼。雅雪並沒有去偷聽,因為他覺得這樣做有些過分。他不想讓Hope生氣。

對面的門是開的,雅雪便拖著拖鞋走了進去。

果然還是女生的房間,跟男生的就是不同。想到這裡,雅雪臉不禁還是有點紅。

不是很大卻很亮堂的房間。

整個色調有點復古,有著木制的地板。所有櫃子桌子床都是紅棕的純木色的。

床單是長頸鹿的,有兩個枕頭。床頭放了一個鬧鐘。書櫃邊上有一個手掌樣的椅子。正上方吊下個燈。書桌是L型的,擺設放的基本是照片,還有一個加菲貓樣的電話,一個史努比樣的吹風機;L一邊放著字典磁帶和書,有窗簾。

雅雪坐在手掌樣的椅子上,仔細看著書桌上Hope的照片。有張照片裡,她蜷在一起,背靠著一個枕頭懷裡抱著一個,不知看著哪裡發呆。呆呆的,笨笨的,很可愛又很讓人心疼的樣子。突然懷疑自己為什麼會把她當做自己的姐姐。

記得自己在聽到Hope、Wennie、Emo和Sid的故事後,心裡真的很難過。其實也不全是難過,至少在聽到Hope和Wennie他們認識時,在聽到Emo向Wennie告白時,雅雪心裡還是很開心的。只是,在聽到那個屬於Hope和Sid的片段時,心裡頓時充滿了難過,然後難過淹沒了一切開心。

如果Sid回到我們身邊,Hope姐姐你還會對他說那句話嗎?

如果Sid說要帶你離開,Hope姐姐你會接受和他一起離開嗎?

如果Sid真的帶你離開了這裡,Hope,你還可以是我的姐姐嗎?

如果,你走了,大家走了,所有人都走了,我又會一個人了嗎?

——雅雪·明天的如果

忍不住,還是偷偷的哭了。

「怎麼了?」身後傳來Hope的聲音。

雅雪趕緊擦乾眼淚,轉過身使勁的搖了搖頭。

我知道,無論如何,總有一天我們都將要各奔東西。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能永遠幸福。

——雅雪·送給天使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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