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不知不覺的，海冰離去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手中的線也越來越少。我估摸了一下，大約在海冰離去的前一天可以剛好織完，於是，我開始馬不停蹄地織了起來，一想到能將自己親手織的毛衣送到他面前，他的反應，便會令我激動不已，而這已成為我能繼續織下去的唯一動力了。

而薇蘭則是每晚都在不停地複習著，到了10點就準時睡覺，偶爾也會憐憫地看看我，卻再也不說什麼。

我覺得我像是個被她寵著的孩子。

終於，毛衣織完了，我拿著織好的毛衣給薇蘭看看，薇蘭笑著說真好，我興奮極了，在屋子裡又蹦又跳，早已把疲憊的感覺拋到九霄雲外了。

薇蘭靜靜地站在我身邊，看著我高興的樣子，什麼也沒說，卻落淚了，我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薇蘭，你究竟怎麼了？」我好奇地看著她，她慌忙地用衣袖拭去淚水，說：「沒，沒什麼，只是覺得好不容易你終於織完了。」她笑了笑，陽光從窗子外鑽進來，撒在臉上，透進眼裡含著的淚珠兒，楚楚動人，猶如一朵含著晨露的玫瑰。

「葉玫，你累了吧！看，黑眼圈都出來了，海冰明天才起程，不如今天下午，我幫你請個假，你在寢室裡睡一下，你總不能頂著雙熊貓眼去見他吧！」她斜著腦袋看著我，想想也是，再怎麼說離別前總是應該留個好印象的吧。可是，課程不是又耽誤了嗎？已經有多少個夜晚沒溫習功課了，我猶豫起來。

「還躊躇些什麼，再這麼猶猶豫豫的，我可就不幫你請假啦！」薇蘭催促著，「我知道你就是怕漏了那幾堂課是不是？沒關係，你休息好了，我幫你補。」唉，死黨就是死黨，連我想什麼都知道，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接著，我就被她推到了床上，還蓋了被子，頓時一股濃濃的睡意猛地襲上心頭，方才的興奮感也被大量的疲倦給沖淡了，很快我就睡熟了。第一次，我不用再想著藍天白雲才入睡了，我想，我是真的累了。

沉沉的睡眠中，我什麼夢都沒做，只是盡情地舒展著身體，直到弄舒服了為止，睡覺原來是可以這般享受的，怎麼我早沒發現呢。

當我醒來的時候，陽光依舊燦爛，把屋裡鍍得金碧輝煌，難道說這還是午後嗎？那時間不是停了。我腦子昏昏糊糊的，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我遲緩地從床上爬起來，卻還是沒脫離昏睡狀態，整個人像是個遊魂。

不對呀，按道理說，我的確睡了很久，難道我自己的感覺會錯嗎？恍惚中，瞥見了牆頭那方小日曆。天！我居然睡了一天了，薇蘭為什麼不叫我？懷著滿心的怨恨，我全身繃得緊緊的，用不著洗臉，我已經完全醒了。

可是，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來不及了，來不及想了，快看看現在幾點了，海冰是下午3：00準時起程。於是，我滿書桌地找著小鬧鐘，卻發現在書桌上平鋪著一張紙，薇蘭的筆跡在上面，清晰可見。

親愛的葉玫：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不知道已經幾點了。

原諒我叫不醒你，你實在睡得太死了。當然，這不能怨你，你已經有好幾個晚上沒睡覺了，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已經過了三點了，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得讓你知道，本來是打算要海冰告訴你的，但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在認識你之前，海冰曾是我的男友，但後來，我們分手了，分手是我提出來的。我承認，我沒有一個做為朋友的真誠，可是，我真的不願意讓你看見我傷心，讓你親身感受，一個人泣血的疼痛，你不知道，像他這樣的男子，傷起人來到底有多疼。時間不允許我再寫這件事了，但是我保證，我會讓你知道。

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子破壞他的形象，但，我不忍心看你是這樣陷下去，如果可以，我願意代替你去接受你的情感，可，我試過，我實在沒有辦法強迫自己去接受一個曾經是那樣重創我的人，我恨自己，為什麼不能為了你，為什麼不能拯救你，我最愛的朋友。

你還記得情人節的那束玫瑰嗎？

那束玫瑰的確是海冰送你的，但這只是個報酬，對不起，我實在沒有辦法這樣殘忍地告訴你實情，對不起。

那時候，我真的很天真，我以為你收到這束玫瑰後，便會激動一時，他並沒有什麼表示，而你慢慢地也會把這情感淡去，我認為這至少比他直接傷你要好得多，你也不會那樣痛，你的內心情感是那樣脆弱而又決裂，我再也不忍心看你是那樣一天天頹廢下去。

其實，那束花中有張卡片，被我抽掉了，因為我看得出，你是很喜歡他的，我實在是不忍心看著他這樣傷你，卡片，我已經扔了，為的是怕你看見，如果我知道事情到今天會演變成這樣，當初打死我，我也不會那樣做的。

卡片上寫著：葉玫，這束玫瑰送你，祝你生日快樂，希望日後幫我多照顧薇蘭，我愛她，願你能成為紅娘，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寒海冰。

我承認，我欺騙了你，雖然當初是怕傷了你，卻沒想到現在傷得更重。我不希望得到你原諒，答應我，你要恨我一輩子，這樣，我會活得好受些。請記住，永遠都不要原諒我，你要，恨我一輩子。

原本是不打算告訴你，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我真的害怕你會真的這樣傻等下去，甚至連期限是多久都不知道，或許是一輩子呢？我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個你在守候了無數個春夏秋冬後，迎來卻是一場空，我知道，你會崩潰的，我不要，我不要你這樣。

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資格要求你相信我，但這的確是真的。

你放心，你的毛衣我會替你送去，答應我，要振作，我希望你能幸福。

不知道為什麼，葉玫，你是我這輩子最要好的朋友，也是這輩子我最心痛的人，以後，你要開朗大方，像我一樣多參加學校活動。我不知道，今天之後你還會不會允許我成為你的好友。

但，無論如何，我要你幸福、快樂。

薇蘭

天！這怎麼能叫我相信，我竟是紅娘，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是紅娘，為什麼偏偏選中我而不是別人來當這個紅娘。好笑，我怎麼可能是紅娘，海冰那麼愛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用雙手有力拍打桌子，我真希望我的手一點兒都不痛，我真希望這是一個夢，不是真的，不是！為什麼，薇蘭會騙我，這怎麼可能！

我在寢室裡瘋狂地叫著，淚水爬滿了的臉龐，事情怎麼會是這樣。

大塊的雲遮住了太陽，一陣風吹來，清涼涼的，不經意之間，竟瞥見了她的玻璃杯，杯中的玫瑰苞上下沉浮不定，水已被染得血紅，房子裡浸溢滿了這玫瑰花茶的清香，只是這時的我，沒了心情去品嘗了，一種苦澀的水浸透我整個人，我想，我是要瘋了。

原來，我只是紅娘，本不該愛上張生的，這是一種錯，把鶯鶯給害了，在《西廂記》裡，本就沒有屬於紅娘的愛情，她只不過是個風箏罷了，把大地和天空連起來的線，可是這只風箏竟愛上了天空，多麼不切實際啊。

校園的花早已謝去了，只留下滿目枯黃的草，和迎面吹來的清涼涼的風，一切都停息了，走在落滿楓葉小道上，反復祭奠著那流傳了萬古不變的亂世情緣——碧雲天，黃葉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事情終究是這樣，原來命運真的是無法改變的，就像是樹上的葉子，終有一天，是會要落下的。這是我的初戀嗎？還是初次的暗戀？我只是在疑惑，是否曾經愛過。我想，我真的是累了。

才發現，其實自己真的很傻，自從那束玫瑰後，他既沒有表白也沒有約會，我早就應該發現的，但我卻沒有，我想，大概天底下找不到比我更蠢的女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