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綠蘿

初秋的早上天氣開始有些變冷了，我站在瑟瑟的秋風裡看學校公告欄裡新貼出的成績名次表，發現我和蘇城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了。我開心地拿出英語書開始念念有詞的邊走邊背誦單詞。

「學姐！」有個聲音在怯怯地叫我，一個瘦瘦的身影攔在了我的面前。「你好，聽說你認識夏致遠同學？」

「啊？」我愣在原地，傻傻地說，「是啊。」

「那，你可以幫忙幫我把這個帶給他嗎？」女生的臉一下子紅了，透著動人的單純模樣，然後飛快的將一個淺藍色信封塞到我的手中，又飛快的跑走了。

如果不是手上的這封信，我會以為剛剛的瞬間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想到昨天和致遠的對話，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到班級時蘇城已經坐在位置上和同桌的男生在說笑了，看到我走進來就簡單的和我打了個招呼，我留意到他前額的頭髮又長了，遮蓋住原本好看的眼角。我也假裝不在意昨天的事情，簡單笑一下當做是回應他。

早上第一節是英語課，課上到一半的時候班主任語文老師突然很火大的沖了進來把蘇城叫了出去。令人莫名其妙，第一次看見老班對好學生蘇城發這種大火，連上次知道他早戀的時候都沒有。

「知道麼……好像是因為打架的事情……」

「什麼啊……」

同學們都在竊竊私語，英語老師終於在說了三遍「bequeit!」之後說了句走了音的「請安靜」，最後在哄堂大笑中結束了課程。

同學們的猜想在下午得到了證實，就在早上貼了蘇城作為全校第三名成績單的地方貼了一張蘇城作為打架肇事主要責任人的點名通報大字報。

我久久地站在風裡看了很久，「蘇城同學與明禮中學數名學生打架鬧事，造成惡劣影響……取消其代表本校參加市物理競賽資格……」這些字都變得非常刺眼。

啊，沒想到這個人昨天還和別人打架去了，真是個情緒化的傢伙。可是，明明就贏了比賽，為什麼還要打架呢？

下午放學的時候蘇城又被班主任叫去談話，雖然他看起來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輕鬆模樣，但是我還是選擇了留下來在班級等他一起回家。

黑板上方的時鐘滴滴答答，窗外夜色裡的一切變得不真實起來。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教室裡寫家庭作業，心裡可以因為等待而安靜和平靜。時間似乎忽然變成了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隧道，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靜靜存在。

「喂，木頭，走了。」蘇城走進來拿書包，自然地叫著我的名字，仿佛早就料到我會在這裡。我很有默契的收拾了書包跟出去，小心地跟在他高大的身影後面。

「肚子餓了嗎？」蘇城回頭來問我，臉上露出疲倦的笑容來，「一起去吃飯怎麼樣？」

「好啊，以前我們家路口的那家牛肉麵店還一直在，老闆還記得你呢。」我也早厭倦了一個人吃媽媽早上留的剩飯。

「是嗎？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吧。」蘇城開著玩笑，我們一路沿著這座城市最老的城區夜市走著，仿佛今天白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我幾次開口想問他，又怕擾了他的心情。

今天夜市的花真漂亮，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賣花的老伯和我很熟，因為我經常買了他的花草養死了以後再去找他。仙人掌都能養的死的小姑娘畢竟少見。

「喜歡就去看看吧。」蘇城在我身邊淡淡的說，我看向他，他毫不介意的退到我的身後說：「沒關係，你慢慢看，我等你。」

我等你，不管多久。

可以這麼理解嗎？

我還是快速地選了一盆還很幼小的綠蘿，顏色嫩綠嫩綠的很漂亮。意外的是蘇城幫我付了錢，說就算是他送給我的。「因為是我送的，所以你不可以養死它哦。」

呃，壓力好大……

牛肉麵店還是像以前一樣熱鬧，我們倆在角落裡坐下，老闆便認出了我，卻並沒有認出蘇城來，在我介紹了之後忍不住唏噓了一番。

「你們都長這麼大了，時間過得可真快。」胖老闆笑著說，「你們小的時候來我這裡玩還總是說長大了就結婚呢，現在這麼快就長大了啊。」

我和蘇城尷尬地相視而笑。

吃完面胖老闆始終不肯收錢，說是請我們倆吃的。蘇城送我回家，他跟在我身後一直雙手插口袋沉默地走著。我拼命想些冷笑話來打破沉默，希望能看到他開心。

「你聽過一個關於牙籤的故事嗎……」

「喂，葉晗，他們都那樣說，不然我們在一起吧。」忽然，他說。

蘇城說，不然我們在一起吧。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確實需要認真考慮，因為天上怎麼會這麼快掉大餡餅。我的心快跳到嗓子眼還假裝很平靜地對蘇城說：好。

蘇城怔了一下，然後笑著說我傻。

「傻木頭葉晗，你和夏致遠在一起還差不多。跟你開玩笑的啦！這個笑話有沒有比你那個牙籤的開場白好笑？」

沒有沒有沒有，一點也不好笑。我都快哭出來你都看不出，哪裡會好笑。

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他：為什麼要和別人打架？

他不回應我，黑暗裡他的背影有些不同以往的堅毅。

「其實，你很想代表學校去比賽對嗎？你為什麼要打架？」

「那種比賽有什麼好參加的，我一點也不稀罕。」他小聲的咕噥了一句，然後淡笑了一下：「早點回去吧。」

如果你不想說，我就只能在你的世界外面觀望你的悲喜，對嗎？

希望能夠和你在一起，是我很傻的想法，是嗎？

蘇城轉身走遠了，我端著一盆幼小的綠蘿站在風裡，忽然想到，綠蘿代表著希望，同時也代表一種美好而無法企及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