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這之後,一凡的媽媽經常到我教琴的琴行裡聽我拉琴,等我下課了就拉我到她家去吃飯,有時也會到我住的地方坐坐,對我噓寒問暖,處處給我一種母親般的關懷。
我也覺得和她相處得很融洽,很愉快。甚至,我還有一種感覺,覺得她好像就是我的親人。我在一凡的媽媽身上,我還體會到了一種久違的母愛。但是,對於一凡,我還是像以前那樣,從來也沒想過將來要和他怎麼樣。一凡對我,也還是那種客客氣氣的樣子。一凡的媽媽,也從來沒說過一句有關這方面的話。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對我好的,沒有雜念的。
有一次我和水月去逛街,就給一凡的媽媽買了一條裙子。那是一條墨綠底色,上面有玫瑰色小花的連衣裙。我想,一凡的媽媽穿上肯定好看,因為她的皮膚那麼白。
水月見我買那條裙子,問我給誰買的。我說是給一凡的媽媽。水月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樣,說:「你給一凡他媽媽買衣服?不是對一凡有感覺了吧?」我聽了她的話,覺得她這個說法太意外了,說:「我從來都沒這樣想過。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泥?」水月說:「我也是這麼一說。一凡比你大那麼多。再說,他也離過婚。你知道吧?」我說:「我知道啊,他媽媽都跟我說過。」水月點點頭,說:「不過,一凡這個人也還不錯,就是太客氣了。我覺得他這人有點讓人看不透。但是阿奇和他特別聊得來。」
關於我和一凡的話題,水月就說到這裡,她也覺得我和一凡是完全沒有可能的,她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而且,她也知道,我和一凡他們是老鄉,一凡的媽媽也確實對我很好。然後,我們就轉開了話題。
那天早上去琴行教琴時,我就帶上了那條裙子。我想著,即使一凡的媽媽等會兒不來,我也要去他家給她送去。
果然,我下了課後,出到大廳沒有看到一凡的媽媽。我就想,她今天應該不會來了。於是,又去附近的超市里買了些水果。走到他們社區門口時,我才想到,要是一凡的媽媽今天不在家呢?我這麼去了,不是要撲個空?還是打個電話問問吧。於是,我打了一凡的媽媽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一凡的媽媽才來聽。她說:「喂,哪位啊?」我就叫她:「阿姨,您在家嗎?」一凡的媽媽一聽是我,就很高興的說:「是小雅啊?我在我在。今天做菜做遲了就沒去你那裡。你快點過來吃飯吧。」我說:「我來了,已經到了樓下了。」一凡的媽媽就說:「好好,我把門給你開著。」
一會兒,我就到了他們家門前,他們家的門真的開著,一凡的媽媽就站在門邊,腰裡還系著做飯時的圍裙。
我進門後,把手裡的袋子放在客廳的茶几上,一凡的媽媽就說:「你看你這孩子,還買東西來!現在還跟我客氣。」我說:「阿姨,我老是吃您的也不好意思啊。您也要讓我表示表示啊。」一凡的媽媽說:「不要這麼客氣!你來,我就很高興了。來來,我們就吃飯了。」
我看了看空空的客廳,就問:「阿姨,您一個人在家嗎?」一凡的媽媽說:「一凡在家啊。在書房裡,不知道在幹什麼。」
我說:「阿姨,我給您買了一條裙子。您把圍裙拿下來試試吧。」一凡的媽媽高興得說:「給我買了條裙子?看你跟我客氣的。」我把裙子拿出來說:「阿姨,您就試試吧。」一凡的媽媽還要推辭,我就幫她把圍裙拿下來,她也就很高興的拿了裙子去試了。
等到一凡的媽媽穿了裙子從房間出來時,我看到那條裙子真的很適合她,那偏深的顏色配上她那白皙的皮膚,看上去顯得又慈祥又高貴。一凡的媽媽自己也很開心,她不停的問我:「小雅,好不好看?」我說:「阿姨,您穿著真好看。」
這時,一凡也從書房裡出來了,他一看到我,就說:「哦,來了?媽,你穿這裙子還真好看,簡直年輕了十歲。」一凡的媽媽就慈愛的說:「你這個猴兒!偏你會說。」一凡也就笑。
這之後,一凡的媽媽也會偶爾拉著我一起逛街了。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她,我覺得她的性格比媽媽和藹多了。至少,她不會像媽媽那樣,這也不許,那也不許。隨著和一凡媽媽的深接觸,一凡對我也沒那麼客氣了,我對他說話也隨便些了。
不久,水月告訴我,她就要和阿奇結婚了,婚禮就定在國慶日。聽她說即將結婚,我的心裡頓時就有一陣失落,她結婚了,以後可能就不會像以前那樣和我逛街,和我聊天了。
國慶日那天,水月和阿奇舉行了盛大又豪華的婚禮。我去參加了水月的婚禮,在婚禮上還看到也來參加婚禮的一凡。我們點了點頭,就分開了,後來吃飯時也不是坐一起。我吃了飯後沒多久就回來了。
回來後,我就一直坐在陽臺上,想像著,如果,清明不是娶了別人的話,我和他也應該早就結婚了。可是現在,清明和別人孩子都有了,我還一個人坐在這裡,煢煢孑立,形影相弔。他現在應該正摟著某人過著幸福的小日子吧。
半夜的時候,下起了大雨,我還是坐在陽臺上沒動,反正也睡不著,躺在床上和坐在這裡又有什麼區別呢?看著外面的大雨,我就在這一刻開始發瘋似的想起清明來,開始回憶和他的點點滴滴。
「清明,你不會哪天遇上一個比我漂亮的女孩子,把我一腳蹬了吧?」
「不會了!你就是我一輩子的愛!」
「清明,你說,我們老了會是什麼樣子啊?」
「老了的樣子啊,嗯,就是一個禿頂老頭子和一個雞皮老太婆了!」
「清明,你不會後悔選了我吧?」
「沈清明在這世上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尋找湯小雅,然後幸福的陪她走完這一輩子!」
「清明,我怎麼總是覺得我愛你比你愛我要多呢?」
「哪有?你看,每次都是我說我愛你,都沒聽到你說你愛我。」
「清明,等以後有錢了,我一定要到劉三姐的故鄉和阿詩瑪的故鄉去看看。」
「好啊,到時候,你只管一聲令下,我就唯你馬首是瞻。」
……
哦,清明,清明。
腦海裡陌然響起了一首歌的旋律:
一件舊夾克依然飄著你雙肩的余溫
一條小巷吵吵鬧鬧吻過多少難耐的雙唇
一條舊圍巾纏繞著你我放肆的笑聲
一條長街這頭那頭走過多少無知的青春
天那麼長,地那麼久
何時才能不喝這杯相思的烈酒
海永不枯,石永不爛
回憶的甜美為何在心頭這麼煩
天那麼長,地那麼久
何時才會忘記這種刻骨的哀愁
……
這首歌分明就是我的寫照啊。清明,你現在正在耳熱心跳嗎?你知道那正是我在想念你嗎?
天亮的時候,外面還在下雨。我站起來,感覺到有些頭重腳輕,可能是感冒了。我的心裡開始發酸,眼睛也澀起來。
清明,他感冒了,肯定有個人給他問醫拿藥吧?而我,卻一個人在這裡,就像給人扔在這裡的一樣,就是生病了,也無人來問問。我為什麼還要在這裡堅持啊?我還在堅持什麼啊?清明他可能早就忘了我了,不然,這麼久了,他為什麼連一點點資訊也不給我呢?
我走進房間裡,又開始蒙頭大睡,睡著了就什麼也不會想了,什麼也不會煩了。可是,也為什麼這麼難以入睡呢?我又起床來翻了兩粒感冒藥吃了,躺了一會才迷迷湖糊的睡著。
這一睡著就不停的做夢。夢,亂七八糟。夢裡,全是清明。清明在對我笑,一會兒清明又不見了,再一會兒又夢見自己穿著婚紗,清明明明牽著我的手,可是一眨眼,他又不見了,轉頭一看,清明騎著一輛自行車,後面有一個女孩子抱著他的腰,清明就一路踩著自行車,用手搖著車鈴鐺,奇怪,那車鈴鐺居然還響得和我的電話鈴聲一樣,一會兒就不見了,再一看,清明又牽著一個女孩子的手走過來,我叫道,清明,清明。可是,清明連看也沒看我一眼就走過去了,我又叫,清明還是頭也沒回,他們越走越遠了,一會兒就又不見了。我大叫一聲,這一聲,把我自己叫醒了。
我看了一下時間,三點半了。想繼續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渾身都酸痛,頭重腳輕的感覺比睡前還重。我吸吸鼻子,也不通了。看來,感冒加重了。
我爬起來坐在陽臺上,看著對面的將軍山發呆。
這時,門鈴響了。我想,會是誰呢?水月?她不會來的,今天才結婚第二天,怎麼會到這裡來呢?只有一凡的媽媽了,她最有可能了。哦,只有她還記得我。於是,我理了理頭髮,去開門。
把門打開,我正準備叫阿姨時,卻發現門外竟然站著一凡,不是他的媽媽。我一下子就覺得渾身都發起燒來,我還穿著睡衣呢。為了不讓一凡看到我的窘態,我轉過身去說:「進來吧。」
一凡一邊進來一邊說:「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啊?」我想,這人也真是,沒看到人家不好意思嗎?
可是一凡卻伸出手來,我以為他要幹嘛,躲了一下。一凡說:「我看你可能發燒了,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於是,我沒躲了。一凡就把他的涼涼的手放在我的額頭上探了一下,然後說:「你不知道自己在發燒嗎?」我說:「我不知道。」一凡說:「你吃了藥嗎?」我說:「吃了,可是比沒吃的時候更不舒服。」一凡說:「那你吃的什麼藥啊?」我說:「感冒藥啊。」一凡說:「我帶你去看醫生吧。」我說:「我不去。去了肯定要打針。」一凡說:「怕打針就不看啊?」我說:「我以前感冒了都沒吃藥沒打針自己就好了。」一凡說:「告訴你,到了C城,你可真要注意了,感冒了可不是玩的,一拖就是一個月兩個月。這裡的氣候跟我們那裡不一樣。」
一凡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他拿出電話來看了一下,然後接了,只聽他說:「哦,她在。我帶她去看醫生了再回來…….她在發燒……哦,好好。」然後就掛了。聽了他的話,我就知道一定是他的媽媽打來的。
一凡掛了電話,又對我說:「快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去看醫生。」
於是,我進房間裡去換衣服。換衣服時,我突然想起來,剛才一凡對我說話時,那語氣不像以往的那樣客氣了,他的話語裡竟然充滿了關懷。不過,也沒什麼,我和他現在也應該算是很熟了,對我表示一下關懷也在情理之中。
在社區醫院裡,醫生說要吊水,而且最好還是連著吊三天。我說:「我今天吊了,明天後天要上班沒空啊。」醫生皺著眉說:「是上班重要還是自己的身體重要?」我就不出聲。不就是一小感冒嗎?用得著吊三天?
醫生大概看到我的臉色有些不以為然,又接著說:「不要以為小感冒沒什麼,感冒拖久了,身體長時間處在亞健康狀態下,各方面的機能都會受到影響。」
一凡輕輕對我說:「那就吊三天吧。早點好了自己也沒那麼辛苦啊。」我說:「可是我明天就要上班了,沒時間來啊。」一凡說:「你中午不是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嗎?到時候我帶你來,好不好?」我說:「那多麻煩。還是不用了吧。」可是一凡已經對醫生說:「那就開三天的吧。」
醫生開完藥,對一凡說:「我把三天的藥都開好了,你今天交了費,明後天來就直接到藥房拿藥去打就行了。記得飲食清淡一點。」一凡點點頭,說:「謝謝。」又對我說:「走吧。」我就跟著一凡出了診室。
在診室外,一凡對我說:「你去輸液室等一下,我拿了藥就來。」我說:「我還是自己來吧。」一凡說:「你去坐一下吧。我很快就來。」說完,就去交費的窗口那裡了。我只得去了輸液室
一凡拿了藥來,護士說:「先做個皮試吧。」於是,我又做了皮試。護士說:「不要走遠了,十五分鐘看結果。」聽護士這樣說,我就坐在輸液室裡等。現在我也不想到處跑,也沒力氣到處跑。一凡也就在我身邊坐下來。我說:「謝謝你了。」一凡笑笑說:「那麼客氣幹嘛?」
過了一會,護士就叫名字了:「湯小雅,過來看皮試結果。」我走過去把手伸在護士面前。護士看了一下,說:「沒什麼不舒服吧?」我說:「沒什麼。」護士說:「可以打了。你吃過東西嗎?這是消炎針,不能空腹打的。」一凡在旁邊說:「哦,我去買點吃的來。」說完,他又出去了。
一會兒,護士給我吊上了水,我坐在那裡,腦子裡一片混亂,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久就看到一凡大踏步的進來了,手裡提著一個塑膠袋子。
一凡在我身邊坐下,從袋子裡拿出一個肉鬆包來,說:「不知道你愛不愛這個口味,先將就吃一點壓壓吧。」我看了他一眼,他又把肉鬆包往我面前一送,說:「吃吧。不然等會兒會不舒服的。」
我接了過來,其實我一點也不餓。但是看到他的樣子,我就咬了一口。半天才吃下去。一凡說:「怎麼了,不好吃嗎?那就喝口水吧。」說完又從袋子裡拿出一瓶礦泉水來遞給我。他一邊遞水一邊說:「感冒了要多喝水。」我在接過水的那一刹那,覺得鼻子酸酸的,這個原本那麼冰冷的人,竟然能給我這樣細緻溫暖的關懷。
一直到我吊完水,一凡都坐在我的身邊,我們沒有交談。我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也不想說話。而他也是很安靜的坐在那裡,只是這中間,他出去接了幾個電話。
我吊完水,一凡對我說:「走吧。」
在路上,一凡的媽媽打電話給我:「小雅,還好吧?打完針了嗎?」我說:「打完了。還好。」一凡的媽媽說:「過來吃飯吧。」我也不知道怎麼拒絕,就說了一個「好」。一凡的媽媽就掛了電話。
到了一凡家,一凡的媽媽說:「怎麼就感冒了呢?」我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凡的媽媽又說:「先前打電話給你,你沒接電話。我就想,你是不是病了,就趕緊叫一凡過去看看,果然生病了。還好,只是感冒了。記得以後有什麼事打電話,啊。」我點點頭。此刻,我的心裡除了感動就還是感動。在這陌生的C城,萍水相逢的人竟然能給我這樣慈母般的關懷!
在一凡家吃了晚飯,我又坐了一會,對一凡的媽媽說:「阿姨,我想回去了。」一凡的媽媽說:「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不留你坐了。一凡,去送送小雅。」一凡答應一聲,就和我出了門。
一凡一直把我送到家,沒坐,只是叮囑我,要記得吃藥,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