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第8回 重生之變,不識伊人

莊重已經能夠下地行走了，母親攙扶著他在腦外科的走廊裡走動。

在走廊裡，莊重看見了在ICU病房裡護理過自己的那個漂亮護士。她摘下了口罩，莊重這才看清她的臉。雖然，她沒有莊重想像的那樣年輕，但嬌好的面容透露著一種恰倒好處的成熟之美。

「能走了，挺好！過不了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她微笑著對卓女士說。

卓女士點點頭：「多虧你們醫療、護理得好哇，娃兒才撿回來一條命！在監護室裡一個多月，辛苦戴護士了！」

「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戴護士那大方得體的話語，尤其是成熟女性那乾脆爽朗的充滿自信的聲音，令莊重覺得十分舒服。每當看見她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莊重就會有種藍天白雲、鳥語花香般的輕鬆感覺。

他開始莫名其妙地希望見到她！他會每天在上班、午餐、下班的時間段裡，在護士站附近溜達，渴望看一眼她的身影。

莊重自從蘇醒過來，他沒主動給穀莎莎打過一次電話。每天都是穀莎莎興奮地打電話過來問長問短，而莊重總是草草應付幾句就掛了電話。他實在記不起自己和穀莎莎之間的一丁點兒事情了，和她通電話有如和一個陌生人通電話，他自然沒有什麼激情。

一天中午，腦外科的幾個醫生在辦公室裡討論一張X光片子，那是一位腦外傷合併右上肢骨折的病人的片子。莊重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

「右鎖骨骨折、肱骨骨折、肩關節脫位」莊重不由自主地說出聲來。

幾個醫生都回頭怔怔地看著莊重。

「這小子不是員警嗎？怎麼懂醫學了？還說得這麼專業！」那個來自北方的莊重的主治醫生驚訝地說道。

「你小子是不是讀過什麼外科書籍呀？」他問莊重。

莊重茫然地搖搖頭。

母親說他是個刑警，會彈鋼琴、喜歡踢足球、具有主持才能，可從沒說過他喜歡醫學。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懂得醫學知識呢？莊重的光頭上敷蓋著紗布，外戴著網狀頭套。手術後的顱骨還需要一段恢復期，必須戴頭套對手術部位進行保護。莊重本想摸摸腦袋，卻摸到了頭套，他傻傻地笑了起來。

「姐，看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了！」走廊裡傳來一陣笑聲。

莊重尋聲望去，看見一個瘦弱白皙的漂亮女孩正在同戴護士說話。估計是戴護士的親妹妹吧，她們長得很象。

「哎，莊重！」漂亮女孩看見了莊重，走了過來，驚喜地說道：「我姐打電話告訴我，說你從昏迷中蘇醒了，我好高興哩！」

莊重不知道眼前的陌生女孩就是戴馨瑤，他驚詫地問道：「我們認識嗎？」

戴馨瑤愣了一下，以為莊重在和她開玩笑。她遞給莊重一個手提袋，裡面裝滿了特產。「給你和阿姨帶了點重慶特產。」

地震中，戴馨瑤母親的左腿粉碎性骨折了，被截了肢，父親上肢骨折了。戴馨瑤的父母和一批傷病員一起被轉移到重慶治療。戴馨瑤一直跟隨到重慶照料父母。現在，二老基本上康復了。

殘酷的天災使兩個老人的神經都崩潰了，什麼金錢、煩惱、榮耀、怨恨……統統都是身外之物，能活下來就是萬幸了！戴馨瑤的父母已經不再和她計較了，看著周圍人的不幸，他們覺得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相親相愛地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他們拋棄了前嫌，和戴馨瑤一起回到了汶川，住進了政府給她們安置的簡易房裡。

在重慶的一個多月，戴馨瑤一邊照料父母，一邊還要照顧姐姐六歲的兒子，她幾乎強挺著身子來應對著生活的變故。

得知莊重受傷昏迷不醒，她很難過。她想，如果他不能健康恢復，自己就去照顧他一輩子！這個光明磊落、俠骨柔情的英雄真的是太不幸了！為什麼象黃總那麼可惡的人在地震中連根汗毛都沒有傷到？而象莊重這樣的好人卻被傷得昏迷不醒呢？老天的公平哪裡去了？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不好意思，我記不起來了！」莊重禮貌地問道。

「姐，他這是怎麼了？真不認識我了？我是馨瑤呀，戴馨瑤！」

「看把你急的!他失憶了！你沒聽見他滿口普通話嗎？」戴馨瑤的姐姐戴馨怡平靜地說道。「莊重，以前你可把馨瑤害慘了，以後可不許再欺負她了。」

「姐，你就別說了。」戴馨瑤怕莊重覺得尷尬,便立即打斷了姐姐的話。

都是春夢惹的禍！通過母親的講述，莊重早已瞭解了自己闖過的禍。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她弱不禁風的樣子，誰敢欺負她呀，站在她旁邊都害怕沾包賴呢！」平日，莊重都是一本正兒的，可一見到戴馨怡護士，他就立即變得風趣起來。

「什麼叫沾包賴呀？」戴馨瑤天真的問道。

「‘沾包賴’和四川話的‘巴倒燙’是一個意思！」那位北方醫生接過茬去，「莊重，你怎麼會懂醫學呢？這樣吧，我考考你，醫學飲食分為哪幾類？」

「流質飲食、半流質飲食、軟質飲食、普食。」莊重脫口而出。

「怪了！怪了！你這一覺醒來，不是神農轉世，就是華佗附體了。無師自通啊，你可以當神醫了！」北方醫生半開玩笑地說道。

「看不出來，莊警官學識如此淵博啊！」戴馨怡也半開玩笑地說道，「你不會把法律條款都全忘了吧？還記得怎樣做筆錄嗎？」

「這個……我都不知道筆錄是個什麼樣子！」莊重又開始頭疼了，他覺得走廊搖晃起來，自己快要站不住了，趕緊扶著走廊兩側的扶手，慢慢地走回病房，躺在了病床上。

李曉玫連續幾天都來照顧張愛國，給他捶背揉腿，還用紅外線烤燈治療張愛國骶尾部的褥瘡。她的關心照顧令張愛國十分感激。

這個六十開外的老太太，臉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老年斑和溝壑般的皺紋；眼角的皮膚向下耷拉著，都快要讓人看不到她的雙眼皮了；說起話來絮絮叨叨的……

這就是自己的情人！張愛國心裡在吐血：老天啊，你還是讓我繼續昏迷吧！

唐山大地震發作後，張愛國被倒塌的房屋覆蓋了。等搶險人員找到他時，已經是地震後的第三天了。而李曉玫在第二天就被原單位緊急召回搶救傷患去了，她和張愛國失去了聯繫。繁忙的工作使她根本沒有時間去尋找張愛國的下落，而張愛國也沒有給她帶去任何消息。李曉玫以為張愛國死了。因為在地震後，她親眼看見張愛國家所在的那幾幢樓，已經夷為了平地……

一年後，經人撮合，李曉玫和本單位的一位元內科醫生結婚了。婚後，他們養育了一雙兒女，日子過得平淡而寧靜。

幾年後，在一次外科學術研討會上，李曉玫遇見了孫桂芬主任。孫桂芬主任已經是當地骨科界的頭牌專家了。孫桂芬告訴李曉玫，趙長城在那次地震中死了；張愛國成了植物人，在醫院治療了三年都不見好轉，被送到一家福利院去了……

李曉玫向孫桂芬主任要了福利院的地址，她沒有出席當天的學術研討會，直接趕到了手牽手福利院。當看到她日思夜想的張愛國主任時，她激動得流下了兩行熱淚。可是，他卻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什麼也不會說，什麼也聽不懂,對她的到來全然不知……

後來，李曉玫的丈夫攻讀博士畢業後，調進了唐山市的一家醫院工作，李曉玫也隨之調到了這家醫院的骨科工作。她常常背著丈夫去福利院看望張愛國，工作繁忙的丈夫也沒有丁點兒覺察。

在李曉玫五十二歲那年，她的丈夫在一場車禍中喪生了。孤寂的李曉玫想把張愛國接回家來照顧，於是她向兒女們講述了自己那段感情經歷。不料，驚訝之餘的兒女們極其反對母親的做法。母親年紀已大，哪有精力照顧一個昏迷不醒的植物人呢。但是，他們也能理解母親的一片感情，儘管心裡有些彆扭,還是同意她每週去看望張愛國一次。

喪偶的李曉玫一直沒找個老伴兒。兒子結婚了，小倆口感情很好，和李曉玫在一起也很融洽。兒媳還給她生了一個大胖孫子。為了讓年輕人做好工作，李曉玫一直把孫子帶在身邊。她還常常帶著孫子去看望張愛國，讓孫子稱張愛國為「張爺爺」。

現在,最令李曉玫頭疼的是，小女兒佳佳都工作好幾年了，二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還沒領個對象回家。和性格內向、執著的李曉玫恰恰相反，佳佳的性格外向活潑，愛好廣泛，喜歡新鮮事物，從小就象男孩子般喜歡運動。興趣易變、有些天真爛漫的孩子似的佳佳，工作上卻毫不含糊。她在一所小學任教，由於方法得當，又善於和孩子們溝通，她的教學品質很高，工作成績非常突出，幾年下來，就當上了班主任。現在，她帶教的一年級小學生不但考試成績好，還在學校的多項活動中創下了突出的佳績。

在小學，通常每週三下午休息。沒有課的佳佳偶爾也會陪著母親去看望張愛國。她知道母親捨不得坐計程車，每次去福利院都辛苦地擠大巴，要轉三趟車才能到達。這些天，佳佳正盤算著買輛小車，不僅方便自己上下班，空閒時也能開車送老媽去福利院。可是，她剛上幾年班，手裡那點積蓄還不夠買輛小奇瑞呢。管老媽要錢？那可不是佳佳的風格！況且，一向節省的老媽肯定會說：養輛車多費油錢呀？你還是攢點錢買嫁妝吧！

佳佳打定了主意，要拿手裡那兩、三萬塊錢去股市闖蕩一下，狠賺一筆錢，然後買輛像樣的車，象國產中華什麼的。看人家張老師，去年入的市，才一年多，幾萬塊就翻了兩倍！這不，前幾天剛支取出來買了一輛兩廂的本田飛度，蘭色的，在陽光下格外醒目！佳佳想：要買車也得買輛三廂的，正兒八經的象個車樣兒。國產的中華俊捷就不錯，寬敞、大方！那外型多莊重氣派啊，有點象奧迪的親兄弟呢！

（本故事純屬虛構，若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