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陽 Chapter 6

[一]

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伊草來到了校門口，赫然看見兩個身影，一個是喬辰，還有一個是何曉。伊草準備向前的腳步頓住了。

「你……幹什麼？」喬辰不帶一絲起伏的聲音問道。

「你在幹什麼？」何曉反問。

「我在等伊草。」

「伊草有什麼好的？」這句話讓伊草愣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像是篤定自己會贏一般，何曉的話讓伊草體內的血液開始逆流。

「與我無關，喜歡我的人太多了。」

「可是我不一樣！」何曉笑得嫵媚。「只不過，我並不覺得伊草有什麼好的，沒我漂亮，沒我聰明，家境也沒有我好……」

「住嘴！」

「你還真是關心人家，就不看看她和賀憶年的關係究竟有多好！」何曉的聲音充滿著不屑，「我都不知道這樣的女生有什麼值得你去執著的。」

「比你這種表面上和別人做朋友，背地裡捅人刀子的人好！」喬辰幾乎憤怒。

「真的？你以為她有表面上那麼優秀，那麼善良？」

「……是。」

「呵……真會隱藏！那我就告訴你，她是怎麼背叛朋友的！」

全世界都塌了，伊草幾乎在瑟瑟發抖。她記得的……那一次……

何曉其實知道？！

[二]

那一次老師任命伊草去組織一次集體活動，似乎是排練一個舞劇。伊草小的時候學過舞蹈，老師自然讓她當裡面的主角。

伊草很激動，甚至是沒日沒夜地練習。因為，那是她第一個可以展示的特長。

就在自己終於練熟那個老師安排給自己的舞蹈的時候……

卻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對於自己而言，簡直是噩夢。

「伊草同學啊……老師也知道你希望為班級爭光。何曉同學從小就是學跳舞的，而且還拿過許多大獎，我想……不如讓何曉上吧，這樣我們更有可能勝出……」

老師都說了，還能說不嗎？

那次的她，故作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那個話劇的服裝很漂亮，伊草看著便心生妒意。於是，那一天，她偷偷來到了大家放這些衣服鞋子的地方，偷偷地，撬開了何曉的衣櫃，從裡面將很漂亮很漂亮的服裝拿了出來，用剪刀，「哢嚓」「哢嚓」，將衣服剪得粉碎，隨後拂袖而去。

反正，不會有人懷疑是伊草做的。

她以為，沒有人發現的……

明明是天衣無縫……

她記得，為了這身衣服，何曉哭了好久……

原來，她根本就是知道的……

知道的……

只有自己是小丑，導演了一場自欺欺人的話劇。

[三]

「那又怎麼樣？」喬辰反問，不否認，不認同。

那又怎麼樣？

他不在乎。

「一個背叛朋友的人，值得你喜歡嗎？」此時冷漠的何曉，才讓伊草看清，原來不止是自己會偽裝。善良的一面，只是為了隱藏一些醜陋的內在。

只是何曉，連偽裝，都不屑了……

「也許……並不值得。」

伊草突然覺得很委屈，卻又不敢站出來反駁，因為這些的確都是自己做的。此時的她，終於明白什麼是自食其果。

可是……

——難道何曉你，沒有偽裝嗎？在背後捅我刀子的你，不是在我面前那個曾經笑得很單純的你嗎？其實，無論我做什麼，內心裡，並不是沒有何曉這個朋友。

突然像是憋了一輩子的委屈，一下子崩潰了堅強的偽裝，伊草的淚珠一滴，兩滴……開始大滴大滴地從眼眶裡湧出。

若不是為了不讓喬辰和何曉看見自己，早就嚎啕大哭了。

出於本能，伊草轉身就跑，也不管自己製造的動靜，她不想被何曉看見自己最最狼狽的一面。

[四]

原來，所有人都是正反兩面的。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永遠是陰霾。

[五]

「哎。」伊草歎了一口氣，任命地坐在宿舍的床上，抬頭看了看頭頂的一輪明月，淡淡地月光籠罩著地面，卻在伊草看來，泛著清冷的寒光。「哎。」

又是一聲哀歎。

今天她沒有等喬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會不會……就真的認為她是一個壞女孩？

這樣想著，伊草又有那麼一點點不甘心。為什麼，何曉可以成為所有人心目中的完美公主，自己就不可以？天天和何曉在一起，卻沒有想到真正的何曉的面目，也是那麼不堪。

「也許世界上所有人都套著兩層皮，一層是皮膚，一層是偽裝出來的善良。」伊草點了點頭，自詡自己的話多麼有哲理。

其實，很在乎別人對自己的評價。

「小草小草接電話——小草小草接電話——！」伊草的手僵了一下。

一定是喬辰，可是……

也許……並不值得。

那句話又開始繞著伊草打轉，不值得，不值得……自己真的變得一無所有。連對自己那麼溫柔的喬辰，也說「不值得」。那還有什麼值得的呢？

失神之際，伊草的腦海裡迅速閃過一個人影，連伊草自己都愣住了，「賀憶年……」那個總是在自己最最無助的時候給自己關心的人。

「小草小草接電話——！！！」手機鈴聲一刻沒有斷過。

伊草被吵得腦子發脹，拿過電話，「喂，誰啊？」

「……我。」電話那頭的聲音讓伊草怔忡。

「賀……憶年？」竟然不是喬辰？

「嗯，你人死哪裡去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伊草的耳朵裡，竟有那麼一絲絲的失神。

——不是他。

「呃，我在宿舍裡。」

「嗨，不是在宿舍嗎？」聽電話那頭的賀憶年的口氣似乎很不開心，「喬辰那傢伙，硬是要我找你，說什麼你失蹤了！」

「汗，不是你要找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那麼一點點失落。

「也不能這麼說……以後不要讓大家擔心了。」賀憶年很嚴肅地對這伊草說。

「嗯。」

結束通話，伊草這才訝然自己手機裡的短信已經爆了。

伊草，你在哪裡啊？我在校門口等你呢。——喬辰

伊草，你不要嚇我，你在哪裡？我去找你。——喬辰

伊草，是不是出事了？——喬辰

伊草，你到底在哪裡啊？我去找你，如果是迷路了起碼告訴我你在哪裡啊。——喬辰

你到底在哪裡……——喬辰

有一條不是喬辰的。

小草，你在哪裡啊？我和喬辰到處在找你！不要玩躲貓貓，喬辰都快瘋了！——賀憶年

都在為自己擔心。

也許……並不值得。

伊草不知道，喬辰想說的是：不值得，也甘願。

她沒有聽見……也不會明白。

註定了兩個人擦肩而過，漸行漸遠。

[六]

伊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趕快給喬辰打電話。

「嘟——嘟——」

「嘟嘟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

「啪」伊草急躁地合上了手機，蹙眉。「喬辰……你死哪裡去了……」

會不會……在到處找自己？可是，自己就在家啊！

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窗子外面，一片甯寂的月光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烏雲密佈的天空。「轟隆——」伊草被一聲炸雷炸醒了，看著已經大於漂泊的街巷，腦子「嗡」了一下。

在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下，伊草拿起鑰匙，連傘都沒帶就沖出了宿舍。

樓底下，一個少年的影子讓伊草心驚，被雨水打濕的頭髮緊緊貼著面頰，瀟灑的白色襯衫也緊緊地貼著少年的衣服，勾勒出絕對完美的曲線，雖然略顯狼狽，卻是絕對的英氣逼人。「喬……」

辰字還未說出口，伊草已經看見喬辰走到自己面前，狠狠地擁住了自己。「伊草，我還以為你不見了……」那聲音有一點點發顫，伊草被腦袋緊緊地挨著喬辰的胸膛，蹙眉——好濕！

這樣下去，一定會著涼的！

「你的全身都濕透了！」伊草抬起腦袋，皺著眉頭望著喬辰。

「嗯……」喬辰勾了勾嘴角，「我不知道你在哪裡……所以我就站在宿舍門口，可是我又不敢進去……也不敢叫你的名字，因為如果你不在宿舍，我就真的不知道去哪裡找你了……」

伊草怔忡，濕濕的東西劃過臉頰，她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雨水。

其實，她也全身濕透了。

又看了看自己的宿舍，伊草的表情迅速變成了「囧」字形。原來自己回來的時候，一直沒有開宿舍的燈……怪不得喬辰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回來……

「哎……去我的宿舍吧，把衣服換一下，不然會感冒的……」

「好。」

伊草發現，喬辰的眼底是濃濃的笑意。像是無盡陰霾下的一縷難得的陽光，伊草突然很想抓住。雨水劃過兩人的面頰，竟也不嫌著冰冷了。

[七]

伊草怔怔地看著從浴室出來的喬辰，突然有一點點嫉妒。男生居然也可以這麼好看！

濕發服服帖帖地順在雙耳邊，讓原本張揚的眼神此時多了幾分柔順，挺挺的鼻樑，完美的唇線……

明明已經看了很久的，伊草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犯花癡。明明是個男生，明明也是英氣逼人，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伊草總把眼前的這個大帥哥和「漂亮」聯繫在一起。

不過，真的很漂亮。

「伊草，我還以為你憑空消失了呢。」這是喬辰第二次說這句話，嘴角勾起了絕對完美的弧度。

伊草咬緊嘴唇，不知作何回答。微微握緊的雙拳，洩露了伊草緊張的心情。她不敢問，又想問，深怕一問，所有的幸福都會隨之而去。她不想喬辰誤會她是個壞女孩。

可是，她的確不是什麼善良的人。

善良只是一副面具。

「伊草，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的，所以，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再憑空消失了好不好？」喬辰握住伊草的手，略帶懇求的聲音讓伊草一怔。

請求……

可以毫不客氣地說，伊草從沒有想過，這麼驕傲的人，這麼完美的，會用懇求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好像，她於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不是不值得嗎？

伊草不敢深究，只是傻兮兮地望著喬辰，「值得嗎？」

她問他：值得嗎。

喬辰微微怔忡，伊草突然一下子放鬆了。「算了，當我神經錯亂了吧。」

從此，相背而行。

只因為兩個字——值得。

喬辰沒有說出口。

註定了彼此必須錯過。

[八]

喬辰，你不懂。

一個承諾，對於自己，是多麼的重要。

但是如果你給不了這個承諾，一秒鐘的猶豫，也是猶豫。

你終會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