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陽 Chapter 10

[一]

萬籟寂靜的夜晚，一小堆火焰忽明忽暗，女生的半臉頰被照耀成詭異的嫣紅色，似乎是一種……若隱若現的悲哀。

女生將一本很破很破，還被透明膠扒得破破爛爛的小本子。

也是這個小本子，終於讓女生的父母觸碰了女生最後的底線，也就因為如此，女生心底的那個傷口再也無法平復。

這是女生心裡一直藏著的秘密，對喬辰的迷戀都細細傾訴給了這本日記。日記的名字叫，《草的秘密》。如今，不需要了。

伊草看著在火光中漸漸焚盡的日記，微微歎了一口氣。

總有初戀的。

喬辰是她的初戀，是她青春第一筆華麗黯然的傷痛。

她會記得的，記在心裡。

最後不要在這個世界留下一點點痕跡。

喬辰，我會記住你。

[二]

星球之間的距離再短小，畢竟相差著幾光年。

足以錯過了。

[三]

「伊草，原諒我了嗎？」喬辰很開心地看著面前的伊草，笑得很帥氣很溫柔。

溫柔到，讓伊草心痛。

如果喬辰知道……自己讓他來，是為了提出分手……他會介意嗎？會不會生氣到——轉身離開？還是駐足，拉住她的手，問她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企圖得到所謂的原諒？

伊草很想知道，究竟誰會比較乾脆。

應該是自己在提出分手後轉身離開，還是喬辰氣憤得轉身離開？

誰都無所謂了。

決定了，不是嗎？

「喬辰，我們分手吧。」

分手吧。放手吧。

誰都不要受傷。她說過的。

「……」喬辰震驚，望著伊草，眼底閃過一絲黯然。「為什麼？」

伊草暗笑，究竟她也沒有轉身離開，他也沒有離開。

喬辰平靜地問自己：為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

伊草突然很想哭，她應該知道了，喬辰是真的喜歡她，很喜歡她。可是，那又如何？已經決定的，是不能反悔的。

不過如果可以……她真想再放縱一次。

「你什麼都沒有做錯。」伊草拉起喬辰的手，笑了笑，輕聲道。

「那為什麼？伊草，如果我真的做錯了什麼……我可以改。我希望你原諒我。」喬辰不氣餒。

伊草又在心裡暗笑，真的和那些韓國煽情的肥皂劇相差無幾。可是……

——喬辰你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錯。可正是因為你什麼都沒有做錯，所以也不用改正什麼，更談不上希望得到我的原諒。

緣分盡的時候，不如放手。

她伊草，不能自私地貪戀喬辰的溫柔。

正如那時候，他的猶豫，沒有說毫不猶豫說出的「值得」。所以，最先動搖的人，是她。光年的距離，畢竟很遠。所以伊草終於認識到，他們的距離。

優秀的，完美的，溫柔體貼的，他。

卑微的，渺小的，善於偽裝的，她。

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所以，真正到在一起的時候，反倒不自在。完美的他，只適合渺小的她的瞻仰，仰慕。

但是，不屬於她。

無論多麼微小的距離，都是距離。

註定要錯過。

「你沒有錯，錯在我。」

太渺小，太卑微。

之所以當初和你在一起是太過於貪戀你的光輝。可是如今，及時和你在一起，我依然是我，永遠是背光的我，永遠是散發光輝的你。

註定不合適。

[四]

「伊草小姐，您確定這棟房子就捐獻給愛心機構嗎？」

「嗯。」

伊田和李婷的房子，由伊草繼承。

然後，伊草就把它捐了。

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小草——小草——接——電話！」手機不適時地響了，是一個極為陌生的號碼。

接通。

「喂，請問是伊草嗎？」陌生的聲音。

「嗯。」伊草雖不認識對方，但見對方認識自己，也就答應了一下。

「哇！想不到是真的！嗚嗚……好不容易搞到你的聯繫方式……」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帶了一點點顫音，似乎非常激動。

「你是……誰？」伊草不確定地開口，因為實在是想不起來這個聲音究竟是屬於誰的了。

「我是趙瑞啊！趙瑞！小草，我說你不會忘了吧？」語氣明顯帶了些不滿。

趙……瑞？

誰？

伊草挑眉，很不客氣地開口，「不認識。」

「……我是你小學時候最好的朋友啊……」那個聲音的氣焰明顯弱了不少，帶了一絲絲委屈。

「我？」伊草不確信的開口，腦海裡閃過模模糊糊的畫面。

小學時候自己雖然已經認識了阿堇和曉曉，可是她們並不和自己是同學，只是好朋友，貌似自己那時候的確有一個好朋友……

但是那麼久，誰會記得這麼清楚呢？

心裡不免有一絲感動，這麼久了，這個人居然還記得自己。

可是，她不記得她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了……」伊草抱歉地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畢竟時隔那麼多年，她們一定不能再像原來那樣了，雖然自己也不知道原來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和這個人很好……

上了初中以後，她、阿堇、曉曉就一直膩在一起，如果真有趙瑞……也只是過眼雲煙罷。

「啊……果然不記得我了……」似乎有一點點失望。

「額，對不起……」伊草不知道作何反應，「我還有事，先掛了。」

接著，伊草掛斷了電話。

「伊草小姐，決定好了嗎？如果決定好了，就簽下這份合同吧。」對面的小姐見伊草已經通話結束，遞上了合同。

伊草猶豫了一下，隨後持筆，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五]

收拾東西的時候，伊草看到了一個塵封已久的《同學錄》，竟是小學同學錄。翻開同學錄的第一張，「趙瑞」兩個大字簡直刺痛了伊草的雙眼。

看來這個趙瑞真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然她的同學錄怎麼會在第一頁？

好友贈言：

小草，咱永遠是最好的朋友！死小草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半夜化身午夜凶鈴，掐死你！！

捏著同學錄的手收緊，伊草合上了同學錄，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六]

約定果然是不可靠的，什麼都是有可能忘記的。

那麼，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我因為意外離開了這個世界，是不是，就再也不會有人記得我？

即使是最最親愛的人。

就像她，終於忘了那個曾經最好的朋友趙瑞。

——也許，終有一天，當我離開以後，全世界都會忘記我。

[七]

「賀憶年，你找我？」風水輪流轉，昨天伊草找喬辰，今天賀憶年找她。

「你向喬辰提出分手了？」果然是這個問題。

「嗯。」伊草平靜地點頭。

「為什麼？」完全是按照自己預料的進行。

「我……一定要說？」伊草笑了笑，但是笑得有點苦。

「不……是。」被伊草的話問得措手不及的賀憶年急忙申辯。

「所以我不說了。」伊草就像是計謀得逞一般笑了。

「哎，我只是怕你是身不由己，心裡難過。」賀憶年突然笑了，咧了咧嘴，「小草真杯具，初戀扼殺在搖籃裡……」

伊草笑容一僵，戳到了她的痛處。

「嗯，是啊。你這個人，不安慰安慰我，還說風涼話！」伊草學著賀憶年的口氣，故作黯然傷神的表情。當初不是他說不喜歡就放手嗎……

「……」賀憶年突然沉默了。

倏然，伊草被擁進了一個很溫暖的懷抱。

伊草當然知道這個懷抱時屬於誰的，眼睛突然變得酸酸的，所有的淚水在一瞬間湧了出去。「賀憶年……」

「賀憶年，我現在正式地和你說一件事情。」伊草正視著賀憶年，深吸一口氣。

「嗯。」賀憶年笑眯眯地點頭。

「你……如果不滿意，就把我說的忘記。」

「嗯。」

深吸一口氣，「賀憶年，我之所以會和喬辰分手是因為我發現我不喜歡他了，對他，是一種崇拜，他離我畢竟太遙遠。」

「嗯。」賀憶年依然笑眯眯地點頭。

伊草又深吸一口氣。「賀憶年，我……」

我喜歡你。

說啊！說我喜歡你……

即使賀憶年會討厭你……

至少，不要留有遺憾。

「賀憶年，我喜歡你。」

喜歡你。

很喜歡你。

真的很喜歡你。

一秒……

兩秒……

三秒……

靜默。

良久的沉寂，「傻瓜。」

賀憶年揉了揉伊草的頭髮，「傻瓜。」

[八]

那一次告白以後，伊草見到賀憶年就會臉紅加心跳，而賀憶年卻像沒事人一樣，見到伊草照樣打招呼，還是像對待兄弟那般。

伊草很慶倖結局是這樣的。

至少說出口了。

他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但是，伊草和喬辰分手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傳到了大眾的耳朵裡。

於是，花癡們又開始蠢蠢欲動，一切都像回到了最初。他的身邊，圍這一大群女生，而她，依然是所有人的朋友……

最初，最初……

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過，但是實際上，喬辰也好，賀憶年也好，伊草也罷，心裡都有所改變，至少他們心裡知道，有些事情已經回不去了。

就如同，那句「分手吧」，註定伊草和喬辰回不去了。

就如同，那句「我喜歡你」註定了賀憶年和伊草回不去了。

都回不去了。

一切都按著不同於一開始的步伐，擦身的擦身碰撞的碰撞。

但是，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