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離開就代表屈服

她攪著面前的奶茶，看裡面的小珍珠無所適從的亂竄，甜膩膩的味道裡有戒不掉的情緒，她在微博上敲字：「想掏心掏肺的聊天？別開玩笑，彼此都這麼忙，雖然不知道忙什麼。這年頭誰還沒有幾個不得不去的飯局。恭恭敬敬的起杯，誠誠懇懇的喝多，不說一句昨天晚上喝大了，見面都不知道寒暄點什麼。沒有人看早晨四五點鐘的太陽，倒是淩晨鐘聲敲響，朋友圈還能不斷跳出照片。」似乎是她剛才被迫終止的長篇大論的結尾。心滿意足看了兩遍，然後刪了每一個字。就坐在她對面的閨蜜終於發了面目全非的兩張照片，她配合的點個贊，用手一圈圈纏繞脆弱的小吸管。

她不在朋友圈發自拍，當然並不意味著她不拍，自拍這種病，比流感來的更猛。她只是覺得就算是發了，那個她希望能看到的人，也一定是無動於衷，看到看不到都是一樣，他絕對不會留言或點贊。她清清楚楚，所以她不給自己機會絕望。她一個人在最冷的季節，披著毯子在出租房裡瑟瑟發抖，一面抖，一面推著眼鏡在電腦上碼字。就算看不見溫暖，也要冷到刻骨銘心。

吸溜完外賣送來的米線，在一片狼藉的小屋裡，讓故事回到山頂，寫一棵長長久久存在的老神樹，遙遙遠遠，能讓她覺得安心。

只是，事情並不像她期待的方向發展。林越在公司很受歡迎，一個性感美麗女人對林越展開了強烈的攻勢。

林越像大部分男人一樣，抵不住誘惑，他始終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他背棄了徐鹿。大學時候簡單自負的他，被丟進到這個繁華的城市裡，有時他像一隻靈敏的小獸一樣，尋找著一個可以讓自己變強大的獵物。那個女人便是能夠讓他強大的人，她是他的上司。

他們分手。

徐鹿不哭不鬧，安靜的收拾東西離開。她用身上存有的大部分的錢在市區租了間不錯的公寓。買了張棕色實木桌子，鋪上藍格子桌布置於牆角。又買來一個瓶子，插上一束百合放在桌上。一口氣買了五條裙子，配上一整套廚具。身上卡上剩下的錢拼湊起來不到一百。去肯德基點了一杯可樂一個漢堡，打車回家。在樓下買了酒和幾包泡面，徹徹底底的一無所有。

是決心要把自己逼到盡頭，她才好和生活反抗。她吃了幾天泡面，然後逼迫自己去上班，不然連自己都養活不了。那段日子失眠難熬，她開始抽煙，一根接一根，站在窗前看著遠方的燈火。

這個城市對於徐鹿來說，陌生又熟悉。

可是，她一直沒有想過離開。離開就代表屈服，她不會向他屈服。她不要在他拋棄她之後灰溜溜的逃掉，她要在這個城市裡生活很好，證明給林越看。

要怎樣形容林越離開之後那段漫長的日子。雖然內心裡有一個聲音說著要讓自己過得好起來，要讓他後悔，要向他證明沒有她自己仍然很好。但是，沒有了他的確不好，在別人面前可以假裝堅強，對自己何必撒謊。那段日子難熬，沒有人會給她洗頭髮了，沒有人會用外衣把她裹在懷裡，沒有人會在她畫圖的時候在旁邊看書陪她。

孤單滲透進了每一個細胞裡。

徐鹿用了很長時間從那段感情裡走出來。現在想起，可以用灰暗來形容那段日子，睡不好，抽很多煙，偶爾喝酒麻痹自己。但想要去尋找細枝末節的疼痛，已經找不到了。就如結痂的傷口，只是難看並不痛。

後來，徐鹿又換了很多工作，房屋銷售人員，酒店前臺，收銀員。三年前，她用自己所存下的錢和朋友開了一個服裝店。在文輝路，不屬於繁華地段，但她眼光獨到，店裡的東西時尚潮流，擁有一批固定的客源。她也會做一些獨特的飾品擺放在裡面，生意不錯，她的生活逐漸充裕起來。

家裡添置了很多生活用品，浴缸，電視，空調，冰箱，烤箱，咖啡機。雖然獨身，卻更加懂得享受物質帶給的寬慰。似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生活卻突然給她來了猛的一個悶棍。合夥的李莫影說家裡出事，急需用錢，徐鹿把自己的錢借給她。沒想到小影拿著錢，且私自轉讓了店面後消失無影。

沒有了店，沒有了錢，生活又恢復了之前窮困潦倒的狀態，她不知道老天還要和她開多少個玩笑。繼續換工作，繼續為生活而奮鬥。直到兩年前認識孫曼青，來到她的婚紗店裡上班。從事著自己最愛的事業，她把大部分時間都投在工作裡。

作為一個大齡的單身女人，徐鹿居住在某個社區的單元樓裡。熟悉了一個地方，便不願搬離。因為一同熟悉的還有樓下的菜市場，超市，蛋糕店和一些經常見到的面孔，即便只是擦肩而過，腦中已經形成一種熟悉的影像。像是播放老電影，有時候經過人群，很多正在發生的畫面都會讓她覺得經歷過般的熟悉，他們的面容讓她覺得親切。

她喜歡買花。尤其喜歡百合，在茶几上放著一個玻璃瓶子，插著百合，幾天換一次。偶爾買菜做飯，更多的是去樓下吃速食。有粵菜，有燒鵝，白切雞，鹹骨粥，不辣且口感溫和。如果想要吃辣的也有湘菜，川菜，一盤菜裡可以挑出一半的辣椒花椒和蒜末。

閒暇時間打掃衛生，看書喝茶，做設計，自己煮牛奶，烤麵包。

聽古典音樂，光著腳在屋裡進進出出。

偶爾也會去公園裡曬曬太陽，散散步。睡不著的時候喝點紅酒，整個臉上紅色微微蕩漾。夜晚的時候，穿著睡裙站在窗臺上抽煙，夜色籠罩，看著遠處零星的燈火。

生活就這樣平淡的進行著。年紀大了，反而沒有年輕時候對愛情的那種衝勁和興高采烈，倒是喜歡起了慢悠悠的生活節奏。她想，自己現在已經提前步入老年階段，老了之後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