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在這個鬱鬱的年頭

她說完這些，轉過身便走，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林越轉過身去看徐鹿，她卻還是低著頭。這個時候的她是不想理人的，林越明白，於是他把包子放在櫃子上，「芙蓉園的包子，等會記得吃，我先走了。」

林越離開後，徐鹿隔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芙蓉園的紙袋被放在櫃子上，她拿過來吃了一口，卻再也不是記憶中的那般美味。

她閉了閉眼睛，臉頰上的傷口似乎再一次復發，灼熱的發疼。

原本不過是想要再去看一看陳洛，卻在看見他和那個女生親密的樣子時忍不住崩潰。她做不到無動於衷，拼了命的想要挽留。

林越再回到醫院時已經看不見徐鹿的身影，她的病服被疊的好好地放在床頭。有人走進來換床單，他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內心的不安問道：「請問一下，這裡面的女生去哪裡了？」

「下午的時候就出院了，好像是她家裡的人來接她了。」女人停下了手中換床單的動作，「你是她同學吧，想找她就去她家裡看看吧。」

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到徐鹿的家，林越敲響了門，再聽到裡面有人走動的聲音時才微微地放下了心。還好，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般不告而別。

他進去的時候，徐鹿正在收拾自己的衣物。見他進來，指了指電腦桌前的椅子說道：「你先坐會兒，我把東西收拾收拾。」

林越走過去按住她往行李箱裡放東西的手問道：「你這是在做些什麼？」

「收拾行李。」

「去哪？」林越皺起眉，內心是抑制不住的不安。

「C市。」徐鹿拿來他的手，抬起眼來看著他，「我爸媽要帶我去C市。」

「怎麼忽然就這個樣子？」林越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什麼在不斷的撓著他，酸酸地想要哭出來。他說，「徐鹿，這是你自己想的嗎？」

「是。」她倒是沒有什麼隱瞞，「林越，這裡我已經待不下去了。」

「徐鹿，這只是你自己心裡的原因。」

「所以就當是我求求你。林越，求你放開我。」

如果說陳洛是她的心結，那麼林越可能就是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打開的死結。

遇見他，似乎是冬天還沒完全離開的時候。他的笑就像是一抹暖陽照進了她的心裡，慌張地想要逃離卻被他越追越緊。

那場solo，也不過是她故意的退了步。

而直到這一刻，徐鹿才確定自己對於林越是不是愛情，她相信這一生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像他那麼耐心的對待自己。

很多時候，徐鹿問自己，她愛這個男人嗎？當林越向她擁過來，她聞著他身上那熟悉的氣味，就像是小時候打雷鑽進被子裡的感受一樣，熟悉安定。毋庸置疑，她愛這個男人，所以才會陪林越遠走。

年輕的時候，你愛一個人，總是奮不顧身，即便撞得頭破血流也會笑著說值得。甚至有這麼一個說法，腳心上有痣的人註定要比大多數人走的遠。徐鹿也這樣認為，她的腳心有一顆不大的痣，這似乎要註定她要漂泊一生，她是一個相信宿命的人。

來到A市的那段日子，她和林越租住在一個很破舊的社區裡。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屋，水泥地板，斑駁的牆壁，永遠照不到陽光。他們買來牆紙把屋內重新裝修一遍，換了燈泡，屋內變得明亮。

有愛人的地方就是家，無論大小。最初找不到工作，他們兩個擠在這個小屋裡吃著泡面過日子。天氣最冷的季節裡，徐鹿先裹進去被子裡看書，把被子焐熱了再讓林越進來。有時候林越也會要求給她洗頭髮，她樂呵呵的彎著腰，感受他手指的溫柔。林越說，「現在相處的每一件小事，終將會是我們老了之後最美好的回憶。」

洗完頭髮之後，徐鹿坐在床上，林越幫她吹頭髮，風筒呼呼的響著，溫熱的感覺經過頭皮傳入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徐鹿覺得自己的每一個感官裡都充滿了愛。

後來，她在一家服裝店裡做導購，因為眼光獨特，她的業績很好。林越比她幸運，進了一家大公司。他們不用再節省著過日子，換了一個大一點的公寓。徐鹿甚至期待著，在幾個月之後，林越會和她求婚。

徐鹿習慣把食物叫做好吃的，總覺得這樣說的時候，食物和她都覺得好高興。在這個鬱鬱的年頭裡，她靠著米線裡的豆腐絲，火鍋裡的地瓜片，幹鍋鴨頭裡的黃豆芽，獲得自己與食物彼此的價值。

是，她大概是那種沒什麼品的吃貨。

這個雞湯文鋪天蓋地的時代，每個人都迷茫，救贖就像淘寶一樣廉價，生活總像是熱騰騰的火鍋底料一樣拎不清。旅行總是以邪教似的蠱惑心靈開頭，最後以朋友圈的九張照片收尾。狄更斯說，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這個時代，困惑像是流感病毒一樣蔓延。單身的姑娘，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恨嫁，隔三差五發張自拍，配的文字無非是，她一個人過的很好，她很驕傲。戀愛中的孩子，恨不得都化身為福爾摩斯，每天刑訊逼供，問三個問題：你在哪，在幹嘛，和誰？問完絞盡腦汁的核實，無論最後答案幾何，兩個人都身心俱疲。結婚了的女人，秀秀恩愛，秀秀廚藝，話題裡總是，這就是姐想要的小幸福，生怕別人不羡慕自己的生活，從來不給自己懷疑的時間。而有娃的爹媽們，他們確實不困惑，他們沒時間。他們要餵奶，要換尿布，要把自己培養成營養師、教育家、兒科醫生，瘋狂曬娃，還要忙裡偷閒的想想，自己的娃，將來是考清華還是考北大？是當朴槿惠還是彭莉元？是成為吳彥祖還是李彥宏，畢竟馬雲太醜，成為王思聰已然不現實了。

說上段話的時候，她正和閨蜜小聚。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小塊冷峻的黑森林，她和蛋糕相對無言，彼此都覺得對方挺能裝。這場八卦交流會，因為她這一段的廢話進入了大會第二階段。閨蜜一把拎過她，沖著鏡頭嘟嘴擺手，總還是不滿意。她放棄了沒有聽眾的大段演說，歎息一聲，接過手機，擋在閨蜜前面，哢哢哢。修圖，拼圖，發圖，閨蜜沉靜的像是大理石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