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眼睛裡隱約的野心

前些日子，徐鹿也試著約會過幾個男人。

每次約會，她都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她長得也是漂亮的，身材纖瘦，眼神溫和如水，笑容在臉上蕩漾。她覺得將近三十的女人和二十出頭的女人最大的差別就是眼神變了，變得柔軟，多情，細膩。她穿著黑色涼鞋，棉麻質地的衣服，頭髮挽起，乾淨大方。描眉，畫唇，像是清淡的小雛菊，盛開在荒野中，迎著陽光。

大多和她見面的男人，也都穿著正式，一般是穿著西裝，裡面配著白色的襯衫。

徐鹿尤其記得一個男人。三十多歲，有點胖，帶著一副眼鏡，頭髮油膩，從事資訊技術方面的工作。他們面對面的坐著。男人首先把自己的條件和她說一遍。似乎在告訴她，到了一定年紀，你選擇範圍變小，不能挑剔。我有能力，可以讓你在這個城市生活得很好，不必辛苦操勞。我也可以給以後我們的孩子一個不錯的成長環境。

這不是愛，男人在擺出自己的條件，只是告訴你，你們適合共同生活而已。甚至，他也沒有說過喜歡你。

徐鹿雖然覺得無聊，卻也耐心的聽完他所說的話。因為，她怎麼能錯過這頓晚餐呢。在家裡不想做飯的時候只是吃泡面餃子，大部分時間吃樓下的速食，她可是難得出來吃大餐。她安靜的聽男人把該說的說完，不反駁，不辯解，吃飽喝足之後在男人詫異的眼光中離開。

也有男人會在她離開之後繼續給她打電話，但是她會選擇拉黑。穿上婚紗的女人是幸福的，她們嫁的是愛情，不是金錢和條件。

她不想為了結婚而結婚。

很長時間沒有約會，又會在某一天心血來潮的時候約會一次，這就是徐鹿的生活節奏。約會，只是她給乏味生活帶來的一顆糖果，但是它並不能讓她徹底的解脫。戀愛，每一次都全身心的交付，未必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她的好友斐然是個作家，以她的感情經歷寫了一本書，叫《非我傾城》，裡面那個叫夢露的女主角，就是以徐鹿為原型。

她在那本書裡寫道：

夢露說：「他不喜歡我我就喜歡錢，他喜歡我他就是我的命。」

但現實裡好男人總是大同小異的體貼令人心安，而壞男人，永遠有千百萬種令人痛不欲生的手段，不要愛錯人還以為這就是命。

淩晨四點五十夢露電話來了，隨便披了一件衣服下樓給她開門，拖鞋和鑰匙摩擦的聲響在空曠的樓道裡回蕩，電梯口華麗的水晶吊燈下油畫裡的女人一臉冷漠。這就是高檔社區的壞處，電梯刷卡、大樓樓下刷卡、社區大門還刷卡，真不知道夢露平時深夜回家會不會覺得寂寞，寂寞的只有嗶嗶嗶的刷卡聲。

上一次去夢露的家，是在三環邊上的社區，150平方其中有快60平方是一個露臺，我問她幹嘛租了一個還帶幾百年不會用一次結果房租還要月月多交400塊錢的房子，她說過幾個月夏天到了過來自己燒烤喝點啤酒，結果真的沒有用一次，因為夏天到了後她就搬到到現在的公寓，市中心裡房租最貴得公寓之一。

再上一次去她家是兩年多以前還是更久，西郊大學城邊上未拆遷的居民樓，過了12點社區裡沒有燈，我們倆從夜店出來回到她家三點多，走夜路不停說話唱歌，走七層樓梯開門的一瞬間酒都要醒了。

還有更早以前，是我認識她的時候，她住在高新區剛建的別墅群裡，那是我唯一沒有去過的「她的家」，聽說給她租下別墅的人後來老婆找上門，鬧到社區保安全體到位圍城一個大圈，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群眾合起來看了一個多小時的罵戰。

「你怎麼才下來開門，快把我凍死了。」夢露隔著樓下的玻璃門就對我喊，雙手插在口袋裡，不停的跺腳。

「今晚喝了多少呀，喝一晚上也不見你醉。」我眯著眼睛看著妝容一絲不苟的她。

「現在我喝啤酒跟水一樣了好嗎親，你以為還是跟當初一樣呀。」

「別跟我說喝酒了哦，我現在從良，怎麼樣今晚生意如何？」

「不錯啊，又賣了四個包，明天帶你吃好吃的。」

我的大學四年是在這個城市度過的，而四年裡很多第一次都是夢露給我的。第一次化很濃的妝是她教我的，第一次去夜店喝到宿醉是她帶我的，第一個男朋友是她幫我追到的，第一次

誤以為自己懷孕驚恐不安的夜晚是她陪伴我的。

她其實沒大我幾歲，第一次見面酒紅色的大波浪加上深紅色的口紅，跟我一個陌生人都熟絡的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題，還有打通關的時候千杯不醉。簡直就是傳說中的社交咖，在我身邊的話多女孩喝的有一點多了湊近我說「其實我一點不喜歡夢露，整桌人怎麼都愛跟她說話，其實她是個週邊女、高級雞好嗎。」

觥籌交錯間夢露的酒杯具舉在我面前，「葉子我希望你永遠單純下去，開開心心的。」我看見她亮晶晶的眼底一片純淨，瞬間一點不信剛剛那個女孩說的話，夢露仰脖幹了酒，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話她轉身繼續打通關。

一周後我客戶火急火燎的群發消息問誰認識漂亮姑娘陪他們領導，除了臉蛋身材還要有文化有才華，收到消息的時候我正跟夢露在喝咖啡，她在說她準備再教一年小提琴家教就跟人合夥開培訓班，她又說「要不我試試？」

再一周後我從客戶那裡得到了一筆不菲的仲介費，挺恍惚的，人生第一次拉皮條竟然是給我逐漸認為是閨蜜的姑娘。但我一點不覺得夢露不好，女生仿佛就是如此，對待閨蜜永遠都是同盟，對待討厭的人連喝水都可以挑剔。夢露的生活就像她常穿的尖頭高跟鞋，腳下越痛苦，在別人眼裡就越美麗，我還看到的是她眼睛裡隱約的野心，是她陰影裡的點點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