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酒坊：下

紫袍男子盯著阿哥，面色平靜，眸深如潭，語氣不溫不火，問阿哥喝痛快了沒有。

阿哥打了一個酒嗝，抱住罎子伏在桌子上，頗有幾分豪傑氣，說是沒有。

聞言，紫袍男子給懷中的女娃剝了一顆八角茴香花生，重新將眼神落在阿哥身上，讓小二再來一壇松花酒。

阿哥爪子一張，拍在桌子上，要小二再來五壇酒，既然紫袍男子這麼慷慨，那他的三兄弟也順便也招待了吧。

紫袍男子二話沒說，從腰間掏出兩錠金子招呼小二再來五壇松花酒，招牌菜有多少上多少。

小二樂呵呵地接過金子，用牙咬了咬，隨即腳不著地叫著掌櫃朝櫃檯飄去，掌櫃忙吩咐他好生招待，自己把金子捧在手裡看了又看，含在齒間咬了又咬，確定真貨無疑時，臉上的笑呀都要爛掉了。

紫袍男子懷中的女娃吃了幾顆花生米便嚷嚷著口渴，抱住男子脖子撒嬌，說是還要喝酒。

小二掌著託盤，將五壇松花酒一一放下，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讓紫袍男子稍等，菜馬上就來。

女娃見小二將酒罈子放在面前，便伸出手要搶。

紫袍男子抓起酒罈倒了一杯，將杯子遞到女娃嘴邊，溫柔地道了一聲慢著點。

見阿哥愣在桌邊，紫袍男子舉舉手中的罎子，讓阿哥等人諸位請便。說罷仰頭喝了一口，又給舉碗要酒的女娃倒了一杯。

看不過去的阿哥搶過紫袍男子手中的酒罈，不解這紫袍男子為何要給那麼小的女娃喝酒。

紫袍男子一愣，望著阿哥的眼睛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反問阿哥虛歲。

阿哥一邊喝酒，一邊吃剛上的菜，沒有搭理紫袍男子。倒是他身邊的兄弟，急忙回答慷慨的恩人，說是十九。

紫袍男子歪歪手中的罎子，叫小二再來五壇好酒，隨即兩錠金子無聲無息的被放在桌上。然後告訴阿哥，他手中的女娃今日恰好一百周歲。他奉命帶女娃來人間轉轉，聽一重天的游神說長安是當今天下最熱鬧繁華的都市，便讓遊神送他過來，可惜遊神要值班不得不回到一重天，他對長安又不熟，便問阿哥可否帶他在長安轉一天。

眼看這女娃最多也就三四歲，哪怕她爹虧待她，長得矮也就五六歲，紫袍男子居然說有百歲，那還不成精了！況且就算松花酒是這酒樓的招牌，那也用不著五壇就掏一錠金子吧，阿哥飲著酒，權當這紫袍男子神志不清。

想著這人既然神志不清，又有錢，還虐待幼女無人道，何不狠狠敲他一筆！

阿哥斟酌著便答應了，不過也不能白白浪費大好春光，要求紫袍男子包他在明月樓隨便吃喝三日。

紫袍男子想也沒想，一口答應了下來，然後將懷中的女娃放在上，牽著她的手，笑著問玲瓏女娃還喝不喝酒，不喝酒就走了。

阿哥當然沒有放過喝酒的機會，抓起一罎子酒，打算邊走邊喝。只是滿桌的好菜，只能留給兄弟幾個了。

行至紅漆雕花的樓梯口，女娃突然停下來，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阿哥，粉唇動了動，叫出一聲桃花，又說要牽。

阿哥朝自己側面看去，何來桃花？名字？這名字也太俗了點吧。

正想著，女娃伸手碰碰阿哥的垂下的指尖，眨巴眨巴杏眼目光炯炯地盯著阿哥。

見阿哥愣神，紫袍男子便開口說是在叫阿哥。

阿哥難以置信，堂堂八尺男兒居然被叫了桃花，抵死不肯答應。

此時紫袍男子神色詭異的盯著阿哥，鳳眼露出幾許難以捉摸的神情，緩緩開口，問阿哥有沒有看見。

阿哥不解，不知道紫袍男子的言內之意，更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見阿哥疑惑的表情，紫袍男子略微搖搖頭，眼神深不可測，只道是她要牽就牽吧。

阿哥把手遞給女娃，回頭遙望了兄弟們一眼，那些個醉意漸起的慘綠少年們喝得正歡。

逛了一天下來，阿哥只覺得這紫袍男子不僅對長安城不熟，似乎對天下所有的城市都不熟，見到什麼鋪子都要進去逛逛。且不說兩個大男人帶著一個女娃逛脂粉鋪，搞得上到老闆下到夥計沒有一人不賊眉鼠眼，竊竊私語。關鍵是著女娃抓起一個胭脂盒，拉拉紫袍男子的衣袖，說是要給她娘買那盒雕花嵌銀的胭脂，笑容天真無邪，搞得阿哥也微微一笑，誰知這一笑後患無窮。

紫袍男子轉臉看著立在一旁不言不語的阿哥，目光深遠，笑意淺淡，問阿哥意下如何。

老闆笑嘻嘻地誇玲瓏女娃和紫袍男子好眼光，說那盒精雕細刻的胭脂是本店新貨，有西域奇香，然後看著阿哥，試探性地問他要不試試。回過神來的阿哥皮笑肉不笑地搖了搖頭。

後來在霓裳鋪子的時候，女娃嚷著要把屋子中間作為鎮店之寶的雀羽羅裙買給她娘。

紫袍男子便叫老闆取下裙子指著阿哥，說是讓阿哥去試試，他看著合適就買。

老闆聞言一愣，嘴巴一張，眼珠子都要落到地上了。

阿哥手裡牽著女娃，扭過頭不看紫袍男子，說那是女人的衣服，士可殺不可辱，堅決不試。

紫袍男子拿過衣服遞到阿哥手裡，並將阿哥推進試衣間，說阿哥的身段和玲瓏女娃她娘甚是相似。

阿哥語氣堅決果斷，又從試衣間裡鑽了出來。

紫袍男子鬆開女娃的手，歎了口氣說是去幫阿哥，便拉著阿哥掀開簾子鑽進試衣間。

簾外老闆倒吸一口冷氣，歎世道亂，國將不國，人將不人。

阿哥說他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換上一襲又一襲長裙，每換一襲，紫袍男子就要叫阿哥張開手臂轉個圈，說是看看效果。

試了十來套，不料女娃小嘴一嘟，說是不好看，她娘不喜歡，便拉著紫袍男子和阿哥轉身走了。

身後的老闆，又是一聲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