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散處自香 第9章 叫我好生照拂施府各位

施荔再度睜開雙眼，一時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尖銳的痛感陣陣傳來，她不由得呻吟一句：「母親……」

「好孩子，別亂動，躺著就是了。」

施荔下意識地抓住母親的手，旁邊是琦菱喜極而泣的聲音：「小姐醒了！小姐可算醒了！」

莫非……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可是看著母親何夫人身上儉樸的衣衫，頭上的珠翠也不見了蹤影，琦菱更是粗布麻衣的樣子。而自己現在所在之處，頗為顛簸，分明就是在馬車上。

「母親，我們這是……在哪兒？」

何夫人撩起車簾向外看去，一片夏日裡青山綠水的風光，淡淡笑道：「馬上就出京畿了，若是到楚南郡，還須得四五日。」

楚南郡……如此說來，之前的那些種種記憶，並非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母親，我們不是被流放了麼？怎麼會有馬車？祖父和父親還好嗎？大哥和薈兒薘兒他們呢？」

「唉……」何夫人先是一聲長歎，繼而才慢慢解釋，「前幾日，我們從府裡被押解出來，當時你血流不止，全憑用布壓著傷口，才止住了血，是你大哥一直背著你。出了長京，押送我們的人就換成了京畿巡防使手下的兵，長使正好是你的姨丈孫大人，見你成了這個樣子哪能不幫一把？於是先在灞州的醫館為你請了大夫，換了藥，這才上路。至於這些馬車和衣衫，也都是孫大人幫我們找的。至於老爺子和你父親，他們走的是另一條路，我們之後去楚南郡會合就是了。」

聽了母親的講述，施荔久久不知所言。

她還能說什麼呢？她又能怎麼辦呢？她一介弱質女流，除了認命，還能怎麼辦？

「世上還是好人多呀，是不是小姐？」琦菱卻依舊甜甜地笑著，似乎她身上穿的根本不是粗布麻衣，依然是錦繡綢緞一般。

何夫人苦笑著說：「琦菱這丫頭心態倒好，竟不像是去流放的，倒像是去春遊。」

琦菱吐舌一笑道：「奴婢自小不知吃了多少苦，只知道還能活著，能偶爾吃頓好吃的，能跟小姐說說話，就是高興的。」

看著琦菱天真無憂的面容，再想想施家滿門現在的處境，施荔泫然欲泣。身上的疼痛提醒著自己，那段錦衣玉食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無論未來多麼艱難，她都必須一力承受。

「琦菱，扶我起來。」

由於她傷的是右肩，整條胳膊也使不上力氣，只能被琦菱與何夫人扶著勉強坐起。她掀起車簾，看見外面的山水田園風光，樹木蔥蘢繁盛，野花嬌然不妖，那樣恬然美好。

若是真能在鄉下安然度日，也是好的。

施荔在心裡默默安慰著自己，開解著自己。她從沒有過分的要求和奢望，只要家人都能平安順遂，無論身處長京還是楚南郡，都無所謂。

馬車又行駛了五日，第六日傍晚，施家一行人到達了楚南郡地界。

楚南郡抵地處湘水上游，風光幽然，時氣與長京迥然不同。一路上，許多以前的家丁們都因水土不服而患了腸胃病，何夫人索性讓他們先休息。而施荔休養了五天，氣色也好了許多，隨著母親何夫人與大哥施荿先行到達了楚南郡郡守的府邸。

郡守陳啟光已提前收到了施荔姨丈孫柏臨的書信，因此對何夫人等人也頗為客氣，讓他們住在離郡守府不遠的一座舊宅裡。

「兩位施大人還在趕來的路上，估計過幾日也就到了，你們放心。」陳啟光為他們三人斟上茶，聲音溫和，「如今朝廷局勢不穩，施大人遭此橫禍，我也很為他們難過。或許皇上只是一時聽信小人讒言，過些日子消了氣，也就讓施大人官復原職了。」

何夫人感慨，眼含熱淚，捧著茶杯道：「陳大人，您如此厚待我們，讓我們實在感動。原本皇上讓我們全部為奴，可您還親自為我們倒茶……這份情誼，我們沒齒難忘。」

陳啟光微微一笑，安慰道：「夫人言重了。施家在京中的權勢並非一兩日，我私心來講，也不敢得罪。更何況，連工部員外郎程大人都給我寫信來，叫我好生照拂施府各位。」

「程大人？」施荿一時疑惑。

「一定是瑤薔的父親！一定是瑤薔讓她父親多多照顧我們了！」

施荔激動地看著母親和哥哥，除了瑤薔，誰還會在這種時候幫助他們？

何夫人有些慚愧地點點頭，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以前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程大人的恩德，我們來日有機會必是要報答的。」

瑤薔啊，瑤薔。

施荔心裡默默感動，竟然萬般思緒湧上，難以言喻。此番若不是姨丈和瑤薔的父親叮囑這位陳大人，他們恐怕要真的要沒籍為奴，難以翻身了。只是此生，不知還有沒有報答他們的機會。

「夫人，我讓管家先帶你們去老宅裡看看，隨後再派人去驛站取你們的行李。只是有一點，除了只能留幾個你們貼身的奴僕，其他人必須得入郡府當差，生活雖然比不得從前，但也不會讓你們衣食不保的。」

何夫人感激地點頭稱是：「那就有勞陳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