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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輕舟大步流星地離開楚家,坐進門口的車裡。一顆心卻說不清地情緒紛亂。從十二歲那年第一次遇見楚梟,至今已已有足足十個年頭了。十年可以改變多少東西。當初那個單純熱血的楚大少如今變成了嗜血無情,兩眼只看得到利益的惡魔。比起決裂之後自己對組織的孤軍奮戰,葉輕舟更在意的是,他的好兄弟一步一步朝著懸崖邊走,而自己卻眼睜睜地看著,沒法拉他一把。而現在,兩人之間的溝壑又多了一個關家。
楚梟身上染著關家的血。他最好的兄弟身上染了他最敬重的人的血。那個從小就對他疼愛有加的關雲耀,他最尊重的關叔,從此以後再無法對他慈愛地點頭致意,無法再坐在一起,哪怕只是普普通通地喝一杯茶。讓他反復回憶起的的那個深藏在腦海的畫面。嬌俏的小女孩兒撲在他懷裡,一雙乾淨溫暖的眸子期期艾艾地看著自己只為了得到一個純粹的誇獎。
自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她。現在卻連一個關家都保護不了。
葉輕舟不自知地紅了眼眶,用力一拳砸在了車窗的防彈玻璃上。
阿齊被車窗上突然冒出來的拳頭驚得倒退了一步,認清是自家老大的手,才複又戰戰兢兢地湊上前來敲了敲車窗。他心裡忐忑的很,這兩天收來的盡是關家小姐不好的消息,他都不知道這次自己彙報完老大會不會殺了他。但是今天的消息……應該還算……好一點?
車窗降了下來。葉輕舟冷冽的側臉引入眼簾,薄唇輕啟:「說。」
「最新的消息說關小姐被截上了一輛篷車,屬下趕到的時候篷車上下已經沒有活人了。只有一張字條。」
葉輕舟一顆心懸了起來,阿齊小心翼翼地遞上了紙條。
「我親愛的弟弟。關曼曼小姐我帶走了。想找她的話,來實驗室找我吧。葉輕歌。」
大哥?葉輕舟怔住了。葉輕歌是在他十二歲那年被他父親葉慕容領回家的,當時母親還和父親大吵了一架。因為葉輕歌是私生子,那個生了葉輕歌的女人得絕症死了,葉輕歌自己找上了父親,雖然只是想要一些葬禮費,父親卻于心有愧,將那女人火化之後把葉輕歌帶回了家裡。母親在葉輕歌進門前,壓根兒不知道父親在三年前有一個初戀。接下來的劇情與一般豪門經常會有的那樣,葉輕歌在家裡的日子很不好過。
母親擠兌他,自己雖說不討厭他,卻也喜歡不起來。父親常年不著家,更不可能給葉輕歌提供什麼保護。葉輕歌本人是個溫吞性子,你怎麼罵他怎麼訓他,他都只是笑著,不反駁也不惱。仿佛全天下都沒人能惹他生氣似的。他也知道葉家擠兌他,上高中開始他就住校,考上大學以後更是一年才回來一兩天。眼不見為淨,母親自然樂得清靜。葉輕舟對這個哥哥,比母親要瞭解一點兒。他知道他哥成績非常好,上了個很棒的大學,學生物基因專業。他大哥斯斯文文的,看起來什麼都很平淡的性子,卻是個對科學和實驗有著近乎偏執態度的狂熱患者,平時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二十五個小時都呆在實驗室裡,跟關家更是八竿子打不到邊上。
不管是關雲耀,還是關曼曼。關家任何人,都從來沒有見過他。
他帶走曼曼做什麼?
不對。大哥……大哥最近給他的一封電郵是什麼時候?葉輕舟趕緊拉下了嵌在車頂的觸控屏,調出了最近的電郵記錄。他對他大哥真是太不上心了!自己從未回復過他的郵件,而一個月前,葉輕歌發過來的電郵上明明白白地寫著——
「輕舟。我加入‘重生’計畫了。」
重生,曼曼,關雲耀的死因……葉輕舟只稍微那麼一想就覺得恐懼突然攥緊了他的心臟,他微微顫抖的聲音急切地吩咐:「去實驗基地!」
車似箭一般飛馳了出去,卻不及葉輕舟此時心裡那恨不得下一秒就見到關曼曼的焦慮心理萬分之一。必須把曼曼帶走,立刻,馬上!
關曼曼跟著葉輕歌前往實驗室,路上至少繞了幾百個彎,關曼曼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嘔出來了,車總算是停了下來。葉輕歌下了車,她也跟著下了車。可是眼前一片青蔥的綠色,還有一個小山包。哪有什麼實驗室?關曼曼正疑惑著,就見葉輕歌上前,在小山包被藤蔓綠葉包裹住的某個位置輕輕一按。眼前的山包突然浮起了一層綠顏色的東西來,看上去就像……就像是有人照著小山包這一塊兒地方,畫了一幅巨大的油畫,蓋在了這個位置。
葉輕歌看關曼曼一臉疑惑,解釋道:「隱形塗料。跟壁虎的保護色是一個道理。」
那巨型油畫似的東西慢慢升了上去,關曼曼這才發現,油畫後遮蓋的是一扇真正的內嵌大門。他們幾個人站在門前,足足檢查了從頭髮到指紋到瞳孔至少十種掃描,才進了大門。
進門以後是一條不算長卻乾淨通明的走道。走道兩旁裝了聲控燈,道上鋪著大理石塊,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外頭那個山包就是大門,關曼曼絕不會把眼前這充滿科技感的場景和山包聯繫到一塊兒。
穿過一扇又一扇隔絕開來的厚重大門,視野突然開闊起來。印入眼簾的赫然是個純白的世界,白得泛藍。琳琅滿目的試驗器具,各色玻璃容器中裝著的不明所用的液體,還有那些穿著白大褂的,專注忙碌著的人們。關曼曼被眼前所見給震住了。眼前這個房間至少也有三個她家別墅那麼大,用成千上萬來形容實驗器材根本毫不誇張。
葉輕歌帶著她從實驗室的中間穿了過去。那些穿大白大褂的人回過頭來,沖葉輕歌點頭致意:「葉教授。」
葉輕歌微微頷首一一回應了,然後帶著曼曼又走了小半個鐘,在一扇打了紅色危險標誌的門前停下,按了指紋走了進去。
門裡連著另一個屋子。卻比起剛才要小上好幾倍。房間裡擺著很多透明的封閉式玻璃櫃。就像博物館裡的展臺一樣,不過比展臺大多了。葉輕歌走到編號是1的展臺邊上站定,按下紅色的按鈕:「夜鶯。來新人了。」
玻璃櫃的底部陡然豁開一個閉封螺旋形的底面,然後分成十二塊往旁邊旋轉著收了進去,露出來的底部慢慢升上來一個腦袋。待看清了全貌,關曼曼才發現,這是一個很瘦弱的普通少女。至少看上去很普通。少女雖然很瘦,留著俐落短髮的臉上卻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名叫夜鶯的少女看了關曼曼一眼,冷漠的臉微微鬆動,勾起唇角笑了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葉輕歌介紹:「這是夜鶯。‘重生’計畫誕生的第一個潛能進化者。你猜猜看,她有什麼能力?」
關曼曼從少女的長相上完全一點線索都看不出來,搖了搖頭。
「她是肌肉潛能進化者。沒有醒目的塊狀肌肉,但是她使全力的話,一掌能把一百個疊羅漢的人,壓死九成,最後一成的人,沒死也重傷,離死差不遠了。」葉輕歌瞧見關曼曼質疑的神色,「這個我一時半會沒法給你證實。不過你真想要看‘一掌碎羅漢’,我可以去找人過來。不過要到明後天。」葉輕歌笑了笑。
關曼曼被這一笑冷得打了個寒顫:「不用。」
夜鶯身邊又緩緩升上來一個檯子,上面放了厚實的一摞……板磚?雖然是個磚頭的樣子,卻明顯不是磚的材質。葉輕歌在玻璃櫃上開了個小口,伸手進去拿了塊磚出來遞給關曼曼:「你試試。這是七硬度的花崗岩。」
關曼曼接過來掂了掂,沉得很,她對石頭的硬度沒什麼概念,不過這東西肯定得比拳頭硬吧。
「很硬。」她想了半天,也只能總結出這兩個字。
葉輕歌努了努嘴:「夜鶯。」
那少女點了點頭,手往一摞花崗岩磚上輕輕一按,只一下。轟地一聲,那些石頭碎了一地。關曼曼震驚地瞪大了眼。這是什麼力度!這還是人嗎!
她的表情一分不差落在葉輕歌的眼裡:「走吧。我們去看看2號。」他沖夜鶯擺了擺手。那少女便跟著檯子緩緩往下而去,不多會兒又消失在了玻璃櫃子裡。
和一號展櫃沒隔多遠就是二號展櫃。不過這一次升上來的少女……關曼曼疑惑地蹙起了眉頭。她看上去風度翩翩氣質姣好,一頭漆黑如瀑的長髮乖順地束在腦後。看起來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孩子。這種千金小姐似的少女,會有什麼特殊能力?
「雲雀。」葉輕歌對少女吩咐道。
「是。」雲雀慢悠悠地解下了束著頭髮的發圈兒。對著眼前同樣一堆石磚,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那如瀑的黑色長髮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伸展開來,蜿蜒凝聚成了一把長刀的樣子,朝著那磚就是一劈!柔韌的頭髮輕鬆地沒入了石磚,將一摞石磚整整齊齊切成了十二個細小的部分,就像那不是石頭,而是柔軟的蛋糕。然後她輕輕一收,頭髮又原封不動地縮了回來,末端輕飄飄地甩了甩,整個動作看上去行雲流水又充滿了風度。關曼曼這次眼睛都看直了。
葉輕歌好笑地看她:「是不是很神奇。如果你接受實驗。也會變成這樣強大的人形武器。」
關曼曼兩眼隱隱閃爍著光芒:「我也能變成這樣?」
「嗯。你接受實驗的話。」
得到肯定後,關曼曼又皺起了眉頭:「但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
「問吧。」
「這種實驗是犯法的吧。你們是拿活人做實驗啊!而且這危險係數不低吧?」
葉輕歌扶了扶眼鏡:「實不相瞞。這個實驗室裡。做的沒有一件事實不違法的。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你父親,生前是知道這件事的。而且……是他一手扶持了起這個試驗計畫。而關於危險係數……」葉輕歌頓了頓,「實不相瞞。這樣的改造完成的人你也見識到了多恐怖。如果實驗係數低到可以批量生產,這個世界就亂了套了。」
「也就是說。危險係數很高,而且……很可能會死是吧。」關曼曼問。
「排異反應是百分之九十。」
關曼曼聽了這個數字之後臉色一白,嘴唇都在微微顫抖:「這……一百個出一個的概率?你們到底用了多少個活體!我父親怎麼可能同意這樣的試驗!你在騙我!我不相信!」她往後退著,卻撞到了身後的2號玻璃展櫃上。
裡面的雲雀還沒有離開。見到關曼曼轉過臉來,冷冷地開口:「我們都是自願實驗的。」
「自願?這種送死的事怎麼可能自願!」
「我本來也和死差不多了。」雲雀輕嘲一笑,「我被葉教授帶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了。你看我現在……活得好好的。這不是很好嗎。」
「你……」關曼曼張著口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下文來。
「實驗活體都是將死之人。」葉輕歌清越的聲音帶著些許哀傷,「反正都是要死的。沒有人會在意賭一把。活下來的話,就是撿回一條命。」
關曼曼仍舊沉默著,面部表情轉換了千萬種,久久無法消化這些話。
「這是你父親留下的心血。我們沒有害人。」葉輕歌繼續說著,「況且……你現在的處境,不也和將死之人一樣嗎。」
關曼曼猛地抬起頭來,看著葉輕歌那雙平靜的眼。她總算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被帶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