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 永恆紀念藏心懷

7永恆紀念藏心懷

「走，我請你吃飯去。」這句話從忠良的嘴裡說出來，讓人倍感詫異，手頭拮据的忠良是從來不曾請別人吃飯的。

況且在那個年代，街邊的飯館很少，大家都在吃食堂，能夠吃飽就已經很不錯了，一般不會有什麼下館子的念頭，至少在部隊裡是這樣的。

雅芳歪著頭凝視著忠良，面前這位高大健壯的男人就是自己將要託付終生的男人嗎？從今天起，我們倆就是夫妻了嗎？我們將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並且生兒育女嗎？我們老了以後還會像現在這樣相親相愛、相互為伴嗎？我們誰將先于對方離開這個世界呢？越想越離譜了，雅芳迅速回過神來，好像從一個遙遠的國度剛剛度假回來一樣，神色一時還不能完全恢復常態。

都說女人是感性的動物，換言之，女人通常都有第六感官，也就是說女人的直覺往往是很准的。其中的玄機沒有人能夠搞明白，我想這就是上帝的安排吧，解釋不通的事情絕不是人所能夠為之的，一定是神所為。

忠良的豪情令雅芳很愉悅，雅芳知道忠良的家底，他不會亂花一分錢的，從小到大不如意的人生經歷，使得忠良時刻保有強烈的危機感，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錢是萬萬少不得的，即便是自己的親爹，也不如錢來得可靠些。

要說忠良實在是一位難得的孝子，父親的忽略，繼母的虐待，一點都沒有減少他應盡應分的孝道，每個月往老家寄錢已經成為了忠良的習慣，不管他這樣做實質性的原因是什麼，總之他堅持這樣做了，即便裡面有不少顧及臉面的因素，而非真心實意，即便如此，仍然不能夠抹殺他的功績。雅芳一直十分感動於他這一點。

見雅芳不置可否，忠良又一次認真地問，「喜歡吃什麼？只管說。」

雅芳是個江南女子，自小在母親的照料下長大，江南美食的清爽秀美，給雅芳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如果要雅芳認真回答忠良問題的話，雅芳會脫口而出，「東坡肉、糖醋排骨。」這是雅芳記憶頗深的兩道江南特色菜，小時候的品嘗，直到現在仍然口留餘香。

如果雅芳這樣叫出菜名的話，恐怕忠良就要傻眼了，別說他沒有吃過這些菜，就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呢。在忠良的記憶當中，最好吃不過的就是土豆燉牛肉了，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什麼更好吃的美食來了。

雅芳是何等聰慧的女子，對於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了。雅芳躊躇再三，思前想後，終於選了一樣南北雙方都能夠接受的共同體，餃子，薄皮大餡，圓圓滿滿，寓意深刻，最主要的還省錢。雅芳的提議立刻得到忠良的贊許，於是一對新人邁著輕盈的步伐，朝著小飯館走去。

餃子這種食品是北方最最常見也是最最喜愛的一種麵食，面皮包著菜餡，咬一口，滿嘴裡都縈繞著菜香，令人吃了一個還想著下一個，不論是高宅大堂，還是街邊小攤，都能夠堂而皇之地搬上桌來，的確不失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百搭美食。

雅芳對餃子本來就存有好感，經過這次與忠良共進午餐，對餃子的眷顧就更加強烈了。以後每年春節，雅芳都會張羅著包餃子，除了餃子本身的確好吃外，另外一層含義恐怕就在這裡了。女人是最懷舊的，為了紀念結婚當天忠良請的這頓飯，雅芳著著實實地包了幾十年的餃子，直到包不動為止。

然而忠良卻絲毫沒有體會到這一點，或許是男人天生的粗心吧，他根本就沒有雅芳那種細緻的情感，在他看來，不就是一頓餃子嗎？犯得著大動干戈地去年年紀念嗎？

這是又一次的觀念衝突，這種觀念上的不協調最終將導致夫妻倆長期的冷戰暗戰，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似乎無傷大雅，但實際上已經暗藏危機了。

如果夫妻雙方理智地處理這種性情上的不協和音，尚還有彌合感情的可能，如果相反，則會埋下感情破裂的禍根。只可惜旁觀者清，當事者迷，因此悲劇才會屢屢發生。

忠良和雅芳終於走到了一起，兩顆心從此不再遙遠，這份幸福還差一個引線即可完滿，那就是一般情況下大眾最為認可的婚禮。

說起婚禮，那是每一個人一輩子的大事，尤其對於女人來講，更是倍加珍惜。女人本就是感性的動物，憧憬與回憶是女人的專長。因此，在某種意義上講，婚禮是她們一生的秤砣，這個秤砣越重，她們將來的生活就越有分量。當然這個秤砣並非僅指婚禮的豪華與鋪張，而是指婚禮的情趣與浪漫。這種美好的情調是女人一生回憶的資本，也是她們慢慢用一生的時間來消化的精神食糧。因此說婚禮對於女人來講是十分珍貴的。

雅芳是一位江南女子，細膩中透著溫婉，典雅中帶著賢淑，典型的中國式女人。這種女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包容心極強，換句話說她們極具犧牲精神。中國最古老的文化易經中講，乾為天，坤為地，像大地一樣博大的胸懷是好女人天生的特質。除非因為後天的緣故，讓私心或者嫉妒心據了心靈，否則的話，女人應該是世界上最為完美的動物，因為是女人孕育了所有的生命。

雅芳像所有女人一樣，對於自己的婚禮充滿了美好的嚮往。她想像著自己會穿著一身亮麗的紅色禮服，也許是旗袍？也許是唐裝？也許是條紅裙子。在中國，紅色事代表著喜慶的色彩，這個觀念已經深入中國人的骨髓。凡是碰到喜事，無不是大紅色搶盡了風頭，一片紅色的海洋，把人的心都反襯得火熱起來。

雅芳還真有一條紅裙子，那是在她應徵入伍的時候，母親親手縫製的。圓領燈籠袖，A字形的下擺，不大不小，穿起來既大方又得體，雅芳喜歡得不得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正值妙齡的雅芳呢？

在部隊上，整齊劃一的軍裝，把這條紅裙子徹底掩蓋住了。雅芳根本就沒有機會穿這條心愛的紅裙子。「不愛紅裝愛武裝」這個響亮亮的口號，拉遠了雅芳與紅裙子的距離。雅芳唯有時不時拿出來，放在手裡仔細端詳，在腦海裡一遍遍想像著穿著後的效果。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別細細縫，意恐遲遲歸。」雅芳流淚了，雅芳想像著母親知道自己要嫁人的消息後會是怎樣的欣喜呢？雅芳共有兄弟姊妹六個，自己是最小的一個，也是母親最為呵護的一個。母親的點點滴滴此時此刻無不歷歷在目，雅芳的淚水更加充盈了。

雅芳知道，作為母親對自己的婚事一定是十分掛念十分在意的。只是因為現實的情況，母親不能夠也不願意與自己有任何的瓜葛，母親生怕自己地富反壞右的帽子遮蔽了孩子們的前程。可憐的母親，在應享天倫之樂的時候，卻在一旁獨自默默地自飲淚水。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雅芳從悲傷的幽谷裡醒來。一時間恍然隔世，竟然不曉得自己身處何處了。雅芳的腦海裡滿載著母親的音容笑貌，間或還有父親消瘦的身影。

兒時的記憶是彌足珍貴的，也是刻骨銘心的。在雅芳這樣的年齡，父母親應該是正當壯年，應該可以盡享天倫之樂的。然而，時代弄人，雅芳與父親已然是陰陽兩隔，與母親則是天各一方，雖然同處在一片土地上，但是相互的距離卻是那麼的遙遠，以至於雅芳只能在夢中與母親相見。

為什麼會這樣？雅芳不禁在內心當中又一次發出了撒心裂肺般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