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Do you love me

小店面積不大，整個店面都以巧克力一樣的深褐色為主基調，沒有背景音樂，但可以清晰聽見貓頭鷹掛鐘的滴嗒聲。屋子正中間放著一張巨大的圓木長條桌子，圍著桌子擺了一圈好像是用樹根直接做成的小凳子。一個一人來高的大木偶站在進門處擺出一個‘請進’的pose，他那蒜頭一樣的大鼻子和很有波西米亞范兒的插雞毛帽子，使人一眼就認出了這位鼎鼎有名的大盜賊霍琛布魯茨老爺。大盜賊身旁有一把看起來很舒適的搖椅，店裡沒人的時候老闆娘會坐在那裡看書。

與當下大多數主流甜品店不太一樣，這裡沒有晶瑩剔透的玻璃展櫃，也沒有現代化店鋪必不可少的收銀台和結款幾，至於什麼冷飲櫃，榨汁機之類的東西你更別想看見。最特別的地方還在於，這裡除了老闆娘外，連一個服務員的影子也沒有。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矮矮很有復古感的各種原木展示架，和沙發旁邊那個真的可以點火取暖的壁爐。展示架裡擺著很多穿了衣服的小木偶，黃頭髮的，黑眼睛的，中國外國的都有，但我只認出了比諾曹和黑桃皇后。壁爐旁邊有一個深褐色的大五斗櫥，上面擺著燭臺和一個小藏寶箱，我看見過老闆娘在收完錢後，很隨意地順手把錢放在那個箱子裡，連鎖都不鎖，就好像是在自己家中剛送走了來訪的客人一樣。

這裡的一切都讓我有種置身于大森林裡的小木屋中的感覺，仿佛城市的喧囂和世俗的冷暖都被那道始終緊閉著的大門擋在了浮華之外，與這裡沒有半點關係。當你坐在樹根一樣的小凳子上開始專心為愛人製作巧克力那一刻起，你就化身成了安徒生世界中的某位姑娘或者少年。

「怎麼樣？」我頗得意地問辛炎。

「身材不錯，臉有點圓，不過是我喜歡的類型。」

「嘿！往哪兒看呢！我說的是這店！」我在他胳膊內側使勁擰了一下，手上傳來的質感告訴我這次重大獎了。

「嗷哦哦，我以為你讓我評價老闆娘呢！店還行吧，差個老太太，要是有個老太太坐搖椅上織毛衣就更有感覺了。」

「那等咱倆老了就上這兒打工來唄，我坐那兒織毛衣，你在旁邊給我端茶倒水，捶腰揉腿，伺候舒坦了賞你嘴兒一個，老鬼。」

「為啥不能我坐那兒，你給我端茶倒水呢？」

「你會織毛衣嗎？」

「那你會呀？」

「我會織圍巾！」

「那你還得嫁個長頸鹿，要不兩天半就失業了。」

「去你的！趕緊選樣式去，這兒的巧克力得自己動手現做。」

說話間我已經看見老闆娘抱著包有毛絨絨外套的巧克力選圖冊向我們走來，今天她穿了一件奶白色的修身高領針織衫，恰到好處地包裹出凹凸有致的側面曲線，垂在胸前的船錨形金屬毛衣鏈使得她優雅中略顯幾分俏皮。

我毫不避諱地回頭看辛炎，只見他雙目放光眼神呆滯，就知道他肯定會拜倒在這位甜蜜美少婦的su胸馬卡龍下。這種超凡脫俗，仙骨飄飄的感覺，正是他喜歡的神仙姐姐趙靈兒類型。

「二位先請這邊坐，選好了樣子叫我就可以。」

‘半仙姐姐’指著一旁的沙發，微笑著招呼我們坐下。她的聲音並不嗲，但是甜美飄渺，使人產生一種無法抗拒的感覺。我發現她跟我們說話的時候幾乎沒怎麼看我，而是始終直視著辛炎的眼睛。

我絲毫沒有要罵辛炎的打算，也絕對不會拉著他掉頭就走，而是很溫柔地輕輕挎上了他的胳膊。瞬間辛炎就停止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含情脈脈，深情對望，接過圖冊拉著我走到了沙發那裡，還特意又換了個方向坐到了看不見老闆娘的位置。

我笑而不語得意地低頭看起了放在辛炎腿上的選圖冊。剛才那個小動作，在外人眼裡，會認為這是逍遙浪子被溫柔女友的傾情所打動而懸崖勒馬的場面，而只有我才知道，其實他那實打實純是怕我掐他！我一直把這種在長期壓迫與被壓迫中培養出來的默契稱之為‘心有靈犀一挎通’。

選巧克力樣式的過程非常糾結，簡單易做的我嫌模樣長得不好看，模樣還行的吧又不好做，最後還是選了一組前兩年灰常流行，這兩年逐漸退居二線但仍然很大眾化的圖案——喜羊羊與灰太狼。

可是等老闆娘把那些稀奇古怪的製作工具一拿來，辛炎就傻眼了，巧克力這種甜食他年八的也不吃一回，更別說自己動手製作了。

「你不是餓了嗎，這得啥時候能做完呀。」

「那你買油條去吧。」我邊攪拌著可哥粉邊不慌不忙的說。

「其實這圖也挺簡單的。」看來這小子還不傻。

這時候老闆娘端著兩杯牛奶過來了，沒有託盤，也沒有吸管，就連杯子也是很可愛的那種Disney卡通大肚杯。一個是黃色的，上面印著米奇的忠實好友長耳朵狗狗高飛，另一個是粉色的，圖案是米奇的小情婦，紮著蝴蝶結的米妮小姐。

「這牛奶是幹嘛用的，倒進去？」

「嗯，倒進去」

聽我說倒進去，辛炎就當真了，拿起其中一杯剛準備倒，我又接著說「倒進去我就宰了你。」

「到底倒還是不倒呀？」

「這是人家半仙姐姐嫌你奶氣不足，拿來讓你喝下去補奶用的。」

「快拉倒吧，咱倆誰奶氣不足呀！要補也該你補！」

「行，你一口別喝啊，就老實兒地坐這兒看我喝。」

我心想你愛說什麼說什麼唄，我平胸我自豪，反正我就是沒料！沒料你還要！

有了這次巧克力DIY的經歷後，我決定：以後再也不自己做巧克力了！太他奶奶的費事啦！又得攪拌又得定型的，早知道就直接去超市買兩塊了。

「我吃喜羊羊，你吃灰太狼吧。」我看著樣子相比來說貌似稍微好看一點的喜羊羊，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怎麼又是我吃那挨欺負的，我不幹！我吃喜羊羊，你吃灰太狼！」

「不行，灰太狼是公的，不能讓我吃！」

「那問題喜羊羊他也不是母的呀。」

想跟我搶吃的？門都沒有！我靈機一動，跟老闆娘要了一把專門刻字用的小刀，在喜羊羊那塊巧克力上寫道「灰太羊」，然後在另一塊上面寫上了「喜狼狼」。

「現在變成狼欺負羊了，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吃啦！」

「我去，你糊弄小孩呢？」

「吃不吃吧！你不吃兩塊全是我的！」

我把遞到他面前的‘喜狼狼’又縮了回來，兩塊巧克力全在我手裡，主動權在我這兒，他只好投降。

當我們奶足糖飽走出小店的時候，我回頭看見‘Doyouloveme’的大招牌，才突然想起忘記在巧克力上面刻上這句話了，心裡頓時升起一絲淡淡的遺憾，站在那裡感傷起來。

辛炎雖不是個心細的人，但我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不開心或者失落的時候，他還是會很在意的。

「怎麼了？」

「我忘記在巧克力上面刻上‘Doyouloveme’了。」

「那就寫我手上吧。」說著他從牛皮紙袋裡拿出一支筆來塞到我手裡。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你仙劍看多了吧，要寫別用筆寫，我給你咬個實在的，讓你這輩子都忘不了我。」

「不是吧，你比趙靈兒還狠，人家那個不愛了還能下去呢，我這娶了別人還得老想著你呀？我老婆吃醋怎麼辦。」

「你不會別娶？上美國當和尚去，聽說美國和尚工資老高了，你要是因為這事發財了回頭還得謝謝我。」

「發不發財那是以後的事，現在你是寫還是不寫呀？冷啊！」辛炎的手還攤開了伸在我面前呢。

「嗯寫手背上吧，寫手心一會就蹭掉了。」

我拿起筆在他手上寫道‘Doyouloveme？’破筆不好使，一開始還不出油，我在他手上劃了又劃，疼得他嗷嗷直叫喚。

‘yes’他在下面寫上了這個單詞。

「Ido呢？」

「要啥Ido呀，石頭記還不行？你老公我這兒受凍呢！」

「去去去，哪兒跟哪兒呀，懂啥叫英語完整句式不！」我把他剛縮進袖子裡的手又強行拽了出來，逼著他把那倆詞補上。

「寫寫寫，寫啥？受凍還是石頭記？」

「凍你妹呀！forever！」

「咋寫呀，你說我寫，一個字母一個字母說。」

我這才想起來這大哥比我還不學無術，我屬於那種不逼到死胡同絕對不帶學的，他比我還得加個‘更’字，你要是給他逼到死胡同那就直接打死他吧，你不打死他就得被他等死！

「F-O-R-E-V-E-R。」

「聽著耳熟，什麼意思來著？」

「自己回家查詞典去。」

「不會是罵我的吧？買不起Ido也不至於罵我呀。」

他邊自言自語的嘀咕著邊淩空甩了甩手，好讓黑色中性筆的筆油幹掉。這大冬天的，鼻涕都能沒落地就幹了，他還用甩手，真是一讓三開門，二到家了。

「Ido我壓根沒奢望，石頭記總可以吧？我連石頭記都還沒有呢。」說著我把左右兩隻手的中指都立起來擺在他面前，那手勢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果然是在罵我！趕緊把手放兜裡，不冷啊？」

我不鳥他，把兩根手指頭分別晃了晃。其實我想一起晃，可是剛才寫字那只手凍麻了，有點不聽使喚。

「戒指我是沒準備，不過有這個！」

只見他從牛皮紙袋子裡掏出兩個HelloKitty的小塑膠袋來，把其中一個遞給我。

「為什麼只給我一個，那個你想給誰呀？」

「給漂亮學姐！」辛炎想都沒想直接蹦出這麼一句。

我剛接過袋子，聽他這麼一說直接就掄起來準備鑿他。

「別砸別砸，這得砸壞嘍！」

「東西壞還是你壞？」

「我唄。」

「那沒事，砸！」

「錯了錯了，不給漂亮學姐，這個是我的。」

這時我才感覺到袋子裡的東西的確不輕，頗有點分量，而且還挺硬，好像是石頭之類的東西。

我好奇地打開袋子，只見裡面裝的還真是石頭，但不是花壇子裡能撿到的普通石頭，而是帶顏色的「芙蓉石？」

芙蓉石，也稱粉水晶，主愛情運，易招桃花，還有促進血液流通的功能，但是唯一的缺點是不管爛桃花還是正桃花它都招，一個就夠強大的了，他竟然準備了一塑膠袋，而且還是心形的，真是怕我紅杏爬不出牆去啊。

於是我笑嘻嘻地對他說，「這玩意什麼桃花都能招來，你送我這麼多是想讓我到烏克蘭之後泡遍各國帥哥，跟你後會無期嗎？」

「就你那搓衣板的胸加機器貓的腿，有我要你就不錯了。」

他說完這句話抬頭看見我手裡拿著其中一顆芙蓉石，擺出一個小時候彈玻璃球的姿勢正朝他腦門中間瞄準呢，於是趕緊改了口。

「我就喜歡搓衣板，我是抗著洗衣粉出生的！」

我被他逗笑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跟我學的，說話也開始這麼不著四六了，我現在有點相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了。

「幹嘛送我這個？而且還是一人一份。」我真心表示好奇。

「還記得那時候在廣西迷路時你給我講過七星水晶的事嗎？」

他說的七星水晶，是指水晶七星陣。七星陣是把六個水晶柱或水晶球按兩個上下倒置而重疊的等邊三角形來擺放，三角型的邊長特定為七之倍數，中央再放一個較大的晶柱或晶球而形成星形。據說，水晶具有強大的能量，水晶七星陣，其能量更加倍的強大。七星陣能凝聚能量，將磁場發揮至極限，而用不同類型的水晶則組成不同目的的陣。最常見的是白水晶七星陣，它有鎮宅，避邪，提升靈性的作用，並且能使心靈平靜。

我把塑膠袋裡的芙蓉石都掏出來數了一下，正好七顆，每顆都是大小相同品質相等的心形，圓乎乎的，甚是好看。

「你侵權！」我把其中一顆握在手心裡對他說。

「我怎麼侵權了？」

「咱倆剛認識那會兒我就告訴過你我在尋找七塊漂亮的石頭！」

「我這最多算借鑒，誰讓你不申請專利呢！」

「借——賤——！？這個你其實真可以不用借了，你有的是呀！」

「」辛炎又無語了，看著我的小眼神那叫一個無奈呀。

「這些是我在網上訂做的，每顆石頭後面都刻了東西。」

辛炎抓起我握著石頭的手輕輕翻轉過來，我會意把手心攤開露出那顆芙蓉石，這時我才注意到，原來這些石頭都是單面立體的，在比較平整的那一面上手工刻著某種圖案。仔細一看竟然又是悠嘻猴和小母猴，雖然刻的不是很像，而且筆鋒非常淺淡，但還是表現出了那對猥瑣猴子的主要特點。

我一一查看，發現每塊石頭上的圖案都有所不同，這些都是我倆以前聊QQ時經常發給對方的動態表情，於是回想起昔日的種種，不禁打心底裡升起一絲暖意。

芙蓉石的硬度很大，想在上面刻東西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其實很好奇這些圖案是怎麼搞出來的，但此時此刻這麼浪漫的場面問這個似乎有點煞風景，只好努力克制住了好奇心。

「咱倆每人七顆，藏在對方不知道的地方，如果有天其中一個人想分手，那麼另一個人可以去尋找對方藏起來的那七顆石頭，如果全部找到了，提出分手的人就必須同意和好，好嗎？」

哇靠，怎麼感覺有點像是在給我下套呢，都不用琢磨，拿腳趾頭就能猜到先移情別戀的人肯定是我！之所以這麼說倒不是因為我花心，而是有的時候吧，我對帥哥的抵抗力確實低了那麼一點，基本上也就等於零吧！

我在心裡盤算著這事靠不靠譜，能不能就這麼答應下來，這時我感覺辛炎仍然抓著我的那只手握得更緊了。

「好吧，不許後悔！」

我去，都說戀愛中的女生智商為零，我還一直不相信呢，感情自己也這個德行，剛才大腦還雙核八轉馬力全開呢，被他那麼輕易的一個小動作就給我KO了？可惡！

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寒冬裡，雖然被辛炎緊握的雙手使我心裡感覺暖暖的，卻也無法抵禦肌膚傳來的真實寒意，手上的冰涼感，說明了他現在的體溫比我更低。

「我們去逛超市吧，暖和夠了再出來。」

這雖然是我隨口而出的提議，但也算是經過考慮的。我不喜歡在飲品店或者餐吧裡無聊地呆坐一整個下午，但也不想拉著辛炎到處亂逛，因為在情人節這個日子裡，滿大街都是嘴巴甜到讓你無法拒絕的‘玫瑰使者’。

「你不會是想把石頭藏超市里吧？小心挨駡啊。」

「Nonono，我還沒想好藏哪兒呢，絕對不能讓你輕易就找到，我得藏在一個讓你踏遍天涯海角都無跡可尋的地方！」

天涯海角？提到這個詞我突然冒出一個不玩死他也得氣死他的主意來，於是乎喜上眉梢，自己都感覺到嘴角情不自禁咧出了一個和臉極不成比例的尺寸。

「誒，誒，你又想什麼呢？」辛炎第一時間發現了我又在打他的鬼主意，並且還是滿滿一肚子的壞水兒。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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