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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屏樓占地總面積足足兩百公頃,除去最輝煌耀目,寸寸皆金的前堂翳鳳樓外,後院大廳內廚更是不計其數。姑娘們居住的地方分別是采月樓,翊翠閣以及逸居閣。三樓成鼎足之狀,屹立在一片梅林竹海中間,彎彎折折曲徑通幽,伴有小橋流水,假山涼亭,到月圓之夜,便是姑娘們齊聚涼風亭,載歌載舞,談笑風生的女子之夜。
姬三娘和三位姑娘居住的仙歇樓便在逸居閣的後面,繞過一個牡丹園便能看見。仙歇樓禁止一切外人進入,萬屏樓的當紅花牌也必須得到命令才能進去,違者處罰後果不堪設想。
世人對於萬屏樓的姑娘香閨都是充滿了萬般好奇的,因為據說裡面裝飾珠簾繡幕,設計層台累榭,丹楹刻桷,繡闥雕甍,當真是美不勝收。更別提還有著名的「女兒池了,據說池底常年熱氣騰騰,霧氣氤氳,池邊開遍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經年不謝。女人在裡面泡過兩個時辰後膚如凝脂,面若桃花,萬屏樓的很多當家紅牌都是靠這池子的水保持青春永駐的。
「當然,兩位姑娘今後不妨多去試試,雖說世人將它的功效誇張了數倍,但是溫泉水對於女孩家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養顏聖品。」
展顏,也就是她們的展老師,此刻正兩手背後,對她們微笑說道。
如萱此刻心思完全不在溫泉上面,只是忐忑不安地問道:「展師父,我們在萬屏樓眾多花魁中怎樣才能拔得頭冠,獲得客人們賞識呢?」最主要是獲得賞金,這樣就可以儘快幫助那蘇離開這裡了。她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展顏抬起手中的摺扇,如萱見這枚小小摺扇好像從未離開過他的手,桃木所制的扇柄因常年摩挲已顯出了黑亮的木骨。他用扇子輕輕點了一下如萱的頭,笑容裡有著說不出的溫暖味道:
「你不要著急,該教的我自然都會教給你。」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角微彎,神色正經,令她恍然間想起了童年時父親依稀可辨的影子。
那蘇此刻並無心思在他這番教導上,只是雙手托腮側頭看著淡青色紗窗外打趣的喜鵲,神情落寞之極。如萱知道她又思念樊公子了,只得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以表示自己的安慰。
「對了,展師父,您是怎麼認識三娘的呢?」三娘再美,可終究是青樓老鴇子,像展顏這樣溫柔得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怎麼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她呢?
展顏聽聞此言,淺墨色眸子似乎蒙上了一層記憶的灰塵,嘴角的笑凝固了幾分,繼而輕輕一笑:「緣來了自然就相識,我與她幾十年的情誼了,一時還真不知從何說起。」
「那你就甘願待在萬屏樓裡與一幫風塵女子為伴?」萬屏樓美女如雲,可作為裡面唯一一位「常駐賓客」,他好像不會與任何女子發生關係,淡雅脫俗,真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展顏微微皺眉,玉臉蒙上了一層說不清的嚴肅味道。「青樓女子自有其可愛的地方,外面人人道她們身份下賤,人盡可夫,可誰知真正有情有義的世間女子紅塵女子也不占少數。」
嗯,說的有道理。這一刹她想起了李師師,柳如是,這些歷史上流傳千古的青樓女子,她們無一不是傾城紅顏,才情橫溢,同時又世間難得的癡情。還有唐朝著名的女詩人薛濤,後雖淪為歌妓,日子卻過得瀟灑自得,與杜牧,白居易,元稹等著名才子均有唱酬來往。記得幾年前從一本詩集上讀到她那一句「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時,自己坐在遍地杏花瓣的公園長椅上,黯然神傷了一整個下午,後來還被宋昱取笑說自己小女孩心思長不大。
展顏拿摺扇在他面前晃了晃,「怎麼又走神了?」
她強收回內心濃濃的失落之情,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容:「沒事,展師父,你說得有道理,是如萱失禮了。」
自己常被一些憂情傷身的詩句弄得唏噓感慨,不知所以,輾轉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應該是天意所定吧。
勢必要走一遭紅顏苦命的命運才能結束這樣的日子麼,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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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水,杯影盈盈。
雕樑畫棟,古色古香如天上仙苑的正廳裡,香爐嫋嫋,催人入睡。
一絕世美婦濃妝盡卸,淡淡燭光映襯得她皮膚姣好,只不過掩飾不住些許憔悴和疲憊的神情。只見她一手撐額一手拿著厚厚一摞紙張,身子半倚在由一隻棕色大熊的全身毛皮鋪好的躺椅上,燭光搖曳下,她也不禁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
「姬姐姐,看累了就休息吧。」旁邊八仙桌上另有一身材魁梧女子手拿一隻毛筆正在厚厚帳目上塗抹打勾,見旁邊的美婦倦意襲來,便轉頭關心地說道。
「燕芍,你說我是老了麼,怎麼現在還沒過子時就容易發困了?以前三個月的帳單咱們姐妹一晚上就能全部對完,且能把帳目做的一目了然,滴水不漏。現在,當真是看一會就頭暈眼花,體力不支了啊。」美婦放下手中東西,長歎一口氣。
燕芍笑道:「姐姐別說笑了,就憑你這傾城傾國的容貌,走在大街上十個男人有九成都要回頭,剩下一個直接被姐姐你的美貌驚倒,哪裡還會老呢。」
姬三娘摸摸自己的眼角,那裡已隱隱長出了細紋,用再多的郎中妙方也擋不住它們的侵襲。
「可是時光無情,再美的人兒終究也會皺紋爬滿,不復驚豔的。你看看每天萬屏樓迎來送往的那些客人,哪一個不是只挑年輕漂亮的姑娘作陪。」
「萬屏樓的那些當紅花魁如果沒有姐姐的提拔,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得意風光。姐姐也算是好心了,還給她們定下了一個年愈四十便可以風風光光遣派回家的規定。你看看京城中別的窯子,像大點的百花樓和彩翠苑,姑娘老了過氣了都是得交出自己一大半的終生積蓄才能買的一個自由身,誰能享受這麼好的福氣?」
「女人一輩子,前半生都拿來服侍男人了,難道老了還不能給自己留一個安樂晚年麼,我做事又何必那麼絕情?我萬屏樓中的姑娘,我也懶得用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給她們改名,太俗氣,也失了靈性,她們願意保留自己從前名字的我隨她們願;願意改的,也可以自己隨時更名。就是希望大家追本溯源,即使將來去了還能尋到自己的根。說到底,都是一些苦命女子。」
「你當真不願意再見到,額···那個男人了?」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濃密纖長的睫毛輕微顫抖,隨即閉眼,將眼中翻湧的情緒全盤掩藏起來。
「只願···此生不復相見。」
燕芍擱下筆:「姐姐,我覺得你最近神態總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個男人有關?抑或是最近萬屏樓事務太多,讓你感到疲乏了?要不你帶著瓶兒去風廬山居住一段時間吧,那兒景色宜人,清靜風雅,你正好整息一段時間。不要操心萬屏樓,有我們三姐妹呢。」
姬三娘苦笑道:「有你們幾個在我自然極是放心的,只不過這段時間萬屏樓也是非常時期,我脫身不得的。每天也辛苦你們姐仨了,陪我一起受苦受累的。」
燕芍笑了,「姐姐你說這話就當真是見外了。」
姬三娘想起一事,半坐直了身子,兩手緩慢地揉揉自己太陽穴。
「你說的那天在百戒堂當眾頂撞我的小丫頭,她的身世,當真和祈月宮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