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一夜清夢

月涼如水，梅花暗香，落雁宮內，婢女們跪了一屋,個個神色悲傷,重重紅幔過後是一張寬敞華美的床塌，五歲的北辰離夜跪在床邊，床上躺著面貌極美的女人，那美人墨發披散，襯得一張臉更是膚白如雪，她下巴略尖，大眼勾魂，嘴唇發白，一張一合，聲音有氣無力。"離兒……"

"母妃，母妃，我在這裡。"北辰離夜抓住她的手，他趴在床邊，臉頰貼著美人的頸窩。

落妃眨了眨眼，淚珠滾滾流入發間。"離兒……捨不得你……"

"母妃，母妃，父王說了琉璃國的神醫快來了，母妃一定要撐住。"離夜泣不成聲，淚珠滾滾劃過他精緻的面頰。

落妃探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大眼睛空洞洞的滿是絕望。"離兒，你要記住，不要讓你父王知道你是女兒身。"

"孩兒知道，母妃，母妃一定要堅持住。"離夜顫動著聲音,慌亂哀傷.

落妃仰望半空，發白的嘴唇輕輕張合，眼淚沒有止境。"離兒，母妃好恨……母妃愛你，有好多話想告訴你，你以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她的手從離夜緩緩滑落，那雙美麗的眼睛輕輕合上，纖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不再顫動，一切靜止。

離夜緊緊的抱著自己的母親，抱著她逐漸冰涼的身體。"母妃，母妃，母妃……"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宮內回蕩。

婢女們也齊聲而哭,整個落雪宮一片沉痛.

日光明媚，微雪亭內，八歲的北辰淩風端坐中央，雪白的裘衣幾乎裹住他的半張臉，他的眼睛清澈如水，皮膚透著一股病態白，他輕輕彈琴，柔美的音律迴旋天地之間。突然，一雙小手緊緊的捂住他的眼睛，小腦袋偷偷冒出來，七歲的北辰離夜一臉惡作劇的壞笑。"夜兒。"北辰淩風無奈的笑。

"二哥。怎麼知道是我？"北辰離夜坐到他身旁靠著他的肩膀，懶洋洋的問。

"你一個姑……一個皇子這樣懶散，成何體統？"北辰淩風用細長的手指戳他的額頭，嘴上隨是這麼說但臉上卻任是寵膩的笑容。

北辰離夜皺皺鼻子，表情甚是可愛。"二哥怎麼和太傅一樣，天天成何體統成何體統的。我不管，今日你得陪我放風箏去。"他拉著淩風的袖子耍賴。

"不行，太傅上午教的曲子會了嗎"?北辰淩風佯裝未聞，他輕輕撫摸琴玄。

"二哥！"北辰離夜按住他的手，他的手灼熱柔軟，淩風的手卻是冰冷冰冷，他的臉微微紅了，離夜卻未發覺,大眼睛轉動."不要再提太傅了，昨日他罰我抄了一百遍的禮經，害得吟月青石一宿未睡，今日都沒法陪我放風箏。"離夜氣鼓鼓的噘著嘴。淩風挑眉，"活該。"

"二哥是壞蛋。"離夜狠狠的掐他的胳膊。

"呵呵。"北辰淩風卻開心的笑了，陽光籠罩在他們身上。

北辰離夜八歲，她坐在閣欄上，雙腳搖晃，吟月在身後惶恐不安。"主子下來吧，若是摔了了怎麼辦？"

"我不要，青石也在下麵守著，不會有事的。"離夜毫不在意,晃得更加凶.

忽然，一支長箭破風射來，吟月迅速飛拉過離夜，腳尖輕點旋轉落在地面，箭插在了身旁的紅柱上。

"青石，你趕快去追。"吟月大喝一聲。轉頭看著離夜關切的問道，"主子，沒事吧?"

離夜低垂著頭，"早就習慣了，我沒事。"

吟月咬了咬唇，擔憂道。"主子……"

"有你和青石在，我怎麼會有事。"她抬頭，沖吟月微笑,暖暖的微笑映到了吟月的心裡.

離夜九歲，午後陽光愜意，她踏著大步，歡快的像眠玉宮走去，目光裡滿是笑意，紅唇邊掛著絢爛的笑容，神采飛揚。

她歡步穿過跪在地上行禮的婢女太監，一股中藥味道迎面撲來，令人作嘔，忽的,她臉色一變，急急跑進內殿。

推開門,北辰淩風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面容蒼白。

婢女哽咽著沖離夜行禮，離夜揮手質問。"為什麼不通報。二哥昏迷多久了。"

"回三皇子，主子昏迷三天了，有幾次醒過來又疼暈過去。主子說，不要打擾您，怕您擔心，嗚嗚。"那婢女掩面哭著答道。

離夜坐在床邊，輕喚。"二哥，你醒來吧，夜兒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是你最想要梨花琴。你起來看看啊，二哥。她抹了一把眼淚，抓著淩風的手又道，二哥，夜兒和以前一樣，等你病好了一睜眼，夜兒就在這裡。"

站在一邊的吟風把懷裡抱著的梨花琴輕輕放在一邊的木案上，清秀的臉上一臉沉重擔憂,她悄悄抹了一把眼淚。

離夜十歲。

宮中設宴迎接琉璃國大使，琉璃國進獻了各色寶物，其中一把白玉曇花琴猶為珍貴，景王細細撫摸，琴聲脆脆，純淨清靈。

他緩緩微笑，轉身看著三個皇子，大聲問道，"孩兒們覺得這把白玉曇花琴如何？"

太子笑答，"父王，此琴音色婉轉清脆，珍貴稀奇，天下獨一無二。"

"父王，這把琴可否賞給兒臣。"離夜跪在景王面前。

只見景王神色微變，輕輕眯著眼看著她，半晌，又笑，"夜兒很喜歡這把琴？"

離夜抬起頭微笑，"絕世之寶，自然人人愛之。"

景王又看向淩風，"風兒，你覺得這把琴，如何？"

淩風微微咳嗽，虛弱回答，"自然是極品，父王，既然三弟喜歡，懇請父王成全。"

景王大笑，"既然夜兒喜歡，那朕就賜給你了。"

離夜滿臉欣喜，"謝父王恩典。"

一夜清夢，天色漸亮，離夜在朦朧中清醒，燭淚燃盡，房間裡一片灰暗，她起身，抖落一身疲憊。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房門被推開，一個纖細的身影快步走進來，她迅速換了蠟燭重新點燃後莊重行禮，"吟月給主子請安。"只見她面容秀麗，唇紅齒白，翠綠羅衫，腰佩紅色錦囊。

離夜眉毛輕挑，目光帶喜，笑道，"快起來，你終於回來了。青石呢?"

吟月亦是一臉喜色，笑嘻嘻回答道，"青石他在城外北莊看收墨歡。那墨歡狡猾奸詐，我和青石追蹤了他一年，很多次都被他給逃掉了。對了，主子，我無意中探查到一件事。"

"何事？"離夜掀袍而坐。

吟月皺眉，一本正經回答，"皇后和太子暗中買通了鏡玉樓的人。她們的目標應該就是主子您。"

離夜輕笑，"鏡玉樓？"

吟月擔憂看著離夜，猶猶豫豫接著說下去，"主子，鏡玉樓是江湖中名聲最旺的門派，亦正亦邪。恐怕不好對付。"

離夜唇畔微笑加深，目光冰冷一片，"無妨。"側頭看著吟月，"你先回房休息，天亮之後我們出宮。"

"是。"吟月行禮，緩緩退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