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景王

清晨，錦夜宮庭院裡的桃花正綻放在枝頭，今日離夜讓吟月青石也早早的出了宮辦事，再加上離夜喜靜回宮之時便遣散了錦夜宮裡的大部分宮婢太監，只留了幾個知根知底辦事利索的幾個婢女，故而偌大的宮殿裡顯得格外空寂。大步踏向庭院，提了劍便在庭院裡練劍，劍花閃耀，朵朵花兒被劍氣震落一地，她在花雨中飛快穿梭，一身白衣如仙，她的長髮未束銀冠，只用一根玉帶紮起，隨著她的動作而漂擺，襯得她肌膚尤白，面容愈豔，人比花美。

一陣掌聲自庭院門口響起，離夜收劍回眸望去，正是一身黑色龍袍的景王，他髮絲白如雪染，墨眉飛揚，一雙眸子幽深，唇邊擒著溫和的笑意，離夜不得不歎，這個男人這麼多年過去仍不見一絲蒼老的痕跡，歲月倒是待他極好。

離夜急忙向他行禮，兒臣參見父王！」景王輕輕將他扶起「早聽宇文將軍贊你劍法一絕，今日朕親眼所見信了。」景王語氣頗為自豪，他高興的拍著她的肩膀。

離夜不動聲色的退後一步，謙虛笑道「父王謬贊了，記得幼時，兒臣見得父王一把闊劍戰遍天下，無人不敬，夜兒還是差的遠了。」

景王大笑，可能也是回想起當年自己聘馳沙場的情形，忍不住搖了搖頭對他歎道「父王老了，闊劍也揮不動了，這景國的以後只能靠你們幾個了。」邊說邊向小茶亭走去。

離夜趕緊扶他坐下，又吩咐與景王隨行的宮婢們上茶。

景王掃視一眼錦夜宮，四周空寂，不見宮婢們侍駕的蹤影於是疑惑的問離夜「這錦夜宮怎不見宮娥伺候？」離夜從婢女手中接過茶遞到他手中平靜回答「兒臣喜靜，錦夜宮裡多餘的宮娥都被遣散了，只留了幾個辦事利索的，如今她們都在閣樓上忙活呢。」

景王皺眉「這可不行，夜兒宮中這般冷清，豈不是讓宮中之人笑話。」

在外人看來，眼前必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面，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不過是在人前演了一齣戲罷了，離夜暗自冷笑，這錦夜宮的一舉一動景王早已嚴加密視，別說錦夜宮少了一群宮婢，怕是宮裡少了只老鼠他都是清楚的。

面上卻仍是恭敬的淺笑，一陣風輕拂而過，她如黑瀑布的長髮在肩頭散開，景王微微恍神，曾幾何時也又一人對他露出這般輕淺似無的笑容。離夜見他出神，輕聲喚他「父王……」

「噢，夜兒倒是像極了你的母妃。」景王斂神，面上擺弄著溫和的笑容。

離夜卻是笑容僵了僵，母妃的樣子早已在她記憶裡模糊，已幻變成夢境裡一抹虛空的身影。他詢問景王「父王還記得母妃的面貌？」

景王揚起頭，虛空的看著一院桃花，仿佛是在努力回憶「朕記得有一年微服南巡路過遙城，那時你母妃還是遙城的第一美人兒，一支舞足以讓天下男人迷惑，那時遙城城牆之上，朕以長蕭伴奏抱得了美人歸。」往事被再度翻起，他還記得當時落妃穿著七彩霞衣，玉晧冰肌，秋波微轉的舞姿，天下人皆為癡為醉，唯有他，醉的不是她的天人之姿，不是她傾城的舞蹈，而是那張與玉兒極似的面容，他情不自禁的吹起了蕭為她伴奏。

離夜也回憶起母妃的舞蹈，那時年幼，不知歡喜不知愁，日日見她在閣樓之上跳舞，穿了七彩紗衣，打扮的精緻美麗。她一直以為母妃是心中喜歡，卻不知原來還有這樣一段故事，母妃為了這個男人，放棄了一聲的自由，孤身遠離家鄉，用盡了一顆真心，最終被傷的遍體鱗傷，死在了這個男人手裡，連最後一刻也是滿懷不甘而離開。離夜越是想起母妃那些年所遭遇的痛苦，越覺心疼越是恨偷了這個男人，這個皇宮，景王見他神色有異，以為她是思念自己的母親又溫聲軟語的說出一大堆安慰的話語。

直到安長年匆匆而來，在他身邊細聲稟報朝中有幾位大臣候在金鸞殿，方才離去。

離夜靜靜看著桌上白底藍花的瓷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墨歡從殿內踏步而出，見他這番模樣，忍不住關心問他「是不是景王對你說了什麼？」

離夜輕輕搖頭，雙眼虛空的問他，「如果你的母親慘死，你會怎麼做？」墨歡不假思索的回答「自然是以千百倍的代價為她報仇。」話一出口，他又覺得離夜問得不對勁，連忙追問「你的母妃莫不是被人害死的？」離夜不答，繼續問他「如果你最親的人想要你的命，你當如何？」墨歡只覺他問得越發奇怪，一時間也回答不出來，離夜到底在想什麼？他猜不出來。

離夜也不再問他答案，拿起茶杯，優雅的壓了一口茶水。

墨歡湊近他，低聲詢問他「你說的是太子嗎?」見離夜已無心與他交談，他只好轉移了話題「景王何時白了頭髮？」離夜看他一眼，淡淡回道「從我出生他便是這般模樣。」

「也就是說十多年來，他一直容貌未老？」墨歡繼續追問，表情有些認真。離夜見他臉色異常，像是猜到他的想法，語氣凝重的問「你懷疑他……」

墨歡嚴肅的點了點頭，略一思索，慎重道「不是懷疑，而是事實，景王中的是天下間少有人知的凝香，這些年來，表面上他的身體面容沒有任何改變，實際上他的身體裡面正在快速衰老，就如同他的白頭，他應該只是一直在硬撐。」

離夜瞳孔縮緊，驚愕道「怎麼會這樣？」

墨歡不顧她的反映繼續道「他中毒這麼多年，縱是神仙也是救不了他，恐怕，他……撐不了幾年了。」

離夜手一顫，握在手中的精緻茶杯摔成一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