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北辰淩風

眠玉宮。閣樓之上,朱紅的欄杆邊上擺了一張青木案,梨花琴靜靜隔在上邊,琴弦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銀白的光。

走進閣樓之內,,推開殿門,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香爐邊上煙霧繚繚。喜兒從門外打水進來,她輕輕把水盆放在床邊架子上,推了推守在床邊的清水,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北辰淩風,已眼神詢問。

清水對她輕輕搖頭,清秀的臉上滿是疲憊,她小聲吩咐喜兒「喜兒,你去看看秋蘭的藥煎好沒有,還有,把屋子裡的香料再加重點量!」

「是」喜兒福了福身子,輕手輕腳的給香爐裡添了香料,然後推出門外。

清水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的主子,他蒼白的臉上佈滿了汗珠,似乎是睡的極不安好,他眉頭皺得很深,嘴唇毫無血色,彩色的稔金銀絲滑錦被與他蒼白的臉色形成強烈反差。

清水擰乾了錦帕為他擦汗,昨夜,他獨自琴,傷神了一夜,今日一大早便虛弱的暈倒過去,把眠玉宮的宮人們都急壞了,幸虧不是寒毒發作,太醫開了藥便急急忙忙退下了,眠玉宮不得寵,所以連太醫都敢怠慢,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喜兒從門外端著藥進來,她的眉頭皺成一團,那藥刺鼻的味道簡直叫人作嘔。

「主子,醒醒,該吃藥了!」清水輕輕搖醒他。

淩風艱難的睜開眼睛,清水和喜兒趕緊將他扶起來,把軟枕墊在他的身後,又細心的為他攏了攏被子。

「咳咳……現在什麼時辰了?」淩風呼吸沉重,抑止不住的咳出聲音來。

「回主子的話,現在已經午時。您先吃藥吧!」喜兒輕輕坐在床邊喂他吃藥。

淩風虛弱一笑,伸手接過藥碗,硬是皺著眉頭將那碗濃苦刺鼻的藥汁一飲而盡。

喜兒放下碗,又扶他躺下,方才悄悄退去。

「主子,您現在覺得怎樣了?」清水擔憂的問他。

淩風輕輕咳嗽,溫和回道「無礙,倒是辛苦你們了,你也下去歇著吧!」

清水用力搖頭,「主子,奴婢就在這兒守著您,您要是覺得身體難受,奴婢就去請太醫過來瞧瞧。」

淩風只覺眼皮沉重,他聽不清清水說了什麼,空氣中濃郁的香氣叫他沉沉入睡。

入夜,吟月為離夜解下發管,望著鏡中離夜平靜無瀾的面容,終是忍不住問道。「主子,那墨歡覆在你耳邊說了什麼?「

離夜心中微滯,感覺耳邊似乎那股氣息,想起白日墨歡那付跋扈邪氣的樣子,她牽動了唇角「不過是一筆交易罷了。」

「哦。」吟月悶悶回答,主子不願說她自然不能問起。想想,她又皺著眉頭提醒道,「主子,你要小心這墨歡,他詭計可多了,這一年我和青石沒少上他當。」

離夜望著鏡中的自己發呆,三千青絲披散肩頭,冷清的眸子裡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憂傷,她緩緩撫摸垂在胸前的長髮,十七年了,他一直以景國三皇子的身份存在,可是他的臉,他的身體,卻……若有一天他身份曝光了,她就真的功虧一潰了。她已經挺過了十六年,還有五年,他必須振作。

「主子,今日墨歡說的幾味藥材可怎麼辦?」

「先讓手底下的人去追查。讓百曉生去打聽打聽。」離夜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蓋住眼眸,看不清心情。

吟月點了點頭,看著離夜,她咬了咬嘴唇,面色猶豫,半晌,開口對離夜說,「主子……今日,清水來過,奴婢見她支支吾吾,似乎有話要說……又不敢說的為難模樣……奴婢想可能是二殿下……主子,要不,您去看看吧?」

離夜輕輕抬眸,一雙眸子幽幽清冷,似乎包含了許多情緒又似乎只是一片空洞而已,她的肌膚在燭光下多了些柔和的美,比平常看起來更要楚楚動人。她張嘴,聲音沙啞,似乎極是疲倦,「吟月,伺候我更衣睡覺吧。」

「是。」吟月垂下頭,清秀的臉上滿是心疼。她知道她的痛苦,那種被拋棄被扔進深淵的絕望心情,她陪她經歷過。可她的主子從來都不會在他們的面上落淚,她像是一個受傷絕望的動物,將自己深藏,不容許任何人的靠近。她從一個天真燦爛的稚嫩孩童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整日以假面具視人的孤僻少年。她心裡的痛苦,她心裡的絕望,一次次的死裡逃生,只有她和青石知道,真相,多麼殘忍。

吟月悄悄歎了一口氣,服侍完離夜便安靜退下,青石首在門外,他們相視而笑,默契十足。

吟月覺得這種感覺很安心,他們都在守護同一個人,他們也相依為命,似親人般相互依賴。「我們聊聊吧,反正我也睡不著。」吟月走到臺階上坐下,回頭沖青石說道。

青石也默默坐下,他是一個話很少的男人,不懂女人心思,他們在一起生活十多年,從七歲到現在,十八年來他們幾個從剛開始的陌生到現在的默契,仿佛只是眨眼時光,他們和主子都已長大。

「青石,咱們一定要保護好主子,主子她,命太苦了!」吟月歎氣,她望著庭院裡的月光惘然,最近她總覺得有什麼不詳的預兆。

「恩。」青石點點頭,身邊這個女人比主子大三歲,他記得初次見她的時候她膽小的連話都不敢說,後來,慢慢熟悉,他發現她這個搭檔其實很細心體貼,她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樣,讓他覺得不再孤單。

「其實,有時候想想,真替主子不值。主子這些年,受的苦太多了。老天爺真不公平。」吟月忍不住淚眼朦朧,她越想越替主子委屈。

青石拍拍她的肩膀笨拙的安慰道,「可是主子還有我們,不管他需不需要,我們都會永遠保護他。」月光下的這一幕及其美好,多年以後,他們每當想起這一幕便會感歎萬分。

屋內一室黑暗,離夜坐在房間的角落,月光透過窗子,模糊照耀進來,一地銀白,她微微苦笑,他們的心意她自然明瞭,她何其珍惜,這亂世之中的一縷溫情,是她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一股熱氣上湧,血腥的味道漫在喉間,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雪白的衣衫。她輕輕擦拭唇角,眼睛裡的光讓人炫目,那是一種怪異的神情,仿佛笑了,悲涼的笑了,也許是在諷刺著什麼,半晌他喃喃自語,母妃,夜兒真的好累,太冷了。寂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宮殿裡快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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