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5

CHAPTER5

太陽已經西沉，天空的盡頭還有殘留的晚霞。

最後一點緋色溫柔籠罩著那一片天空。

我習慣性地用手觸摸脖頸上的星星項鍊，這是媽媽留給我的東西。

咦？空的？

我連忙低頭，發現項鍊已經不翼而飛。是掉在哪裡了嘛？

我有些著急地往回走，在地上仔細尋找。

可是夜色已經漸漸蔓延每一處空間，地上的東西已經很難用雙眼辨別。

要失去它了嘛？

媽媽，是不是就跟失去你一樣，是一種無法挽救的事實？

心裡湧起了大片大片的哀傷，像棉花一般塞滿整個心臟。這時我聽到了飛鳥的低鳴。

夜幕彌漫整個天空，一隻飛鳥在我頭頂的上空不斷盤旋。曾經聽人說，飛鳥的飛翔不是因為四季變遷，而是因為思念地面上的某個人，所以遲遲不肯離去。

現在，那只飛鳥背負著思念，是否因為我？

我悵然地往家的方向走，突然在快到家的路上看到了發出微弱綠光的物體。

那是一塊做成箭頭形狀的木板，上面貼著綠色的螢光膠片。往前走，又發現了一塊。

一塊，一塊……我隨著那些木塊的指引向前走著，忽然眼前大量，視線裡竟然出現了一片萱草花田。

大片大片嫩黃嫩黃的萱草花將這裡的整片空間都點亮了，花朵含苞欲放，彌散著朦朧的光暈，美得令人屏息。

夜風輕拂，花朵輕輕搖曳。

每一朵萱草花都像是變成了花的精靈，似近似遠地朝我飄來。

有一個精靈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慢慢看清了他的臉龐。

微長的頭髮有層次地翻卷，精緻的面容帶著窒息的美朝我逼來。那雙眼睛仿佛春天的湖泊，瀲灩動人。似乎藏著千言萬語的眼神穿越了時光撫摸著我臉上的肌膚，是那麼溫柔多情。

一時間，整個世界春暖花開。

他輕啟唇，周圍仿佛想起了塞壬般魅惑的歌聲，像在吟唱著一個逃不掉的命運輪回。

「愛妮。慕愛妮。我回來了。」

我看到了一張陌生而熟悉的笑臉，時光隨著風「呼」地倒退。

（小字部分）

拉圖小鎮。

一片嫩綠嫩綠的平原上，一棵樹生根在那裡。

小女孩和小男孩坐在樹下。

女孩抬頭望著茂密的枝葉，感覺枝葉的盡頭就是頭頂那片湛藍的天空。

「為什麼你喜歡來這裡呢？」男孩問女孩。

「我想爬著這棵樹到天上去，找一個人。」

「傻瓜，天離這裡很遠。」男孩比女孩大幾歲，知道的事情稍微多一些。

「即使很遠，我也想找到她。」女孩露出執著的表情。

「那個人很重要嘛？」男孩不解地問。

「嗯，對我來說很重要。」她點點頭。

「哦。愛妮，爸爸媽媽要我一起去加拿大，聽說加拿大也是一個很遠的地方。」

女孩沒有說話。

男孩有些著急地解釋：「你放心，我沒有答應。我答應過你的，我會永遠陪著你。」

說完，他從口袋裡小心地拿出一個精緻的許願瓶。瓶裡面放著無數漂亮的許願星，還有三張卷起來的紙條。紙條細心地被人用絲帶系著。

在陽光下，許願瓶仿佛在發著光。

「愛妮，我許了願哦，三個紙條代表三個願望，第一個是我不會離開拉圖，第二個是我們要一起長大，以後還要上同一所大學。第三個是……」

「是什麼？」女孩好奇地問。

「呵呵，以後再告訴愛妮。」男孩有些羞澀地笑著。

「哼！我才不想知道呢！」女孩有些生氣地撇嘴。

「不要生氣啦，愛妮，我們一起把它埋起來吧。」

「這麼髒，你自己埋。」

「你把剛才的願望和許願瓶一起埋下去，說不定也會實現哦。」男孩騙女孩。

「真的嗎？」

「嗯。」男孩用力點頭。

「那好吧。」

於是，兩個小小的身影，在樹下窸窸窣窣地忙起來。

「千葉，你真的不會走嗎？」

「嗯，不會走的。」

「千葉，如果你去了很遠的地方，我也會去找你的。」

「呵呵，真的嗎？不過，愛妮不要來找我，站在原地就好，我會來找你的哦。」

陽光燦爛而透明。

青草散發著芳香。

天空中，蒲公英的花球飄過來，一團一團如花絮輕盈地兜兜轉轉。

仿佛春天的天空下了一場潔白的雪。

……

眼下，記憶力那張信誓旦旦的臉和眼前溫柔笑著的臉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千葉……」我輕聲低喃。

「是我，愛妮。」他一步一步朝我走進。

花香席捲著他的溫柔朝我撲過來，周圍夢幻得唯美浪漫。

他張開雙臂，想把我擁進懷抱。

我淺笑著，在他離我一步遠的距離時，用力一掌劈過去。

「啪！」

美好的一切如琉璃哢嚓哢嚓地碎掉了。

他一點也不躲閃地硬生生接住我的一掌，眼晴依然溫柔地看著我。

「你這個混蛋！」我丟下這句話，一點也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雖然已經快十年沒有見面了。

雖然當初他沒有留下一句話就拋下了我。

雖然……很高興再次見到他……

可是……

「愛妮。」他趕緊跟上來。

「……」

「愛妮。」

「……」

「愛妮愛妮愛妮……」見我不回答，他一個人不停地念著我的名字。

「……」

「愛妮愛妮愛妮愛妮……」

「喂！我不認識你，請不要叫我的名字。OK？」堅決不讓自己心軟。

「愛妮，聽我解釋，當初我走是因為……」

我狠狠地打斷他：「不要解釋，我沒興趣知道。」

「愛妮，好啦，原諒我啦，這次我發誓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切，我才不會在乎你走不走。」我才不會傻傻地相信一個背叛諾言的傢伙第二次！

「愛妮，我一直想回來找你，後來聽說你搬家了，再後來我知道了你的消息，就馬上從家裡逃出來了。」他拽住我的衣角。

「哼！你少騙人，相較於加拿大，你更願意離開拉圖不是嗎？所以你幹嘛逃出來，不要想用苦情計騙我。」

朴千葉，小時候我最瞭解的人，是個喜歡吃東西，特別調皮，老愛跟在我後面的搗蛋鬼。

可還是不夠瞭解的吧。不然他信誓旦旦說不不會離開拉圖，卻在第二天早上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的事情我怎麼就沒猜到。

呼呼……

憤怒的深呼吸……

「你放心，我沒有答應。我答應過你的，我會永遠陪著你。」

「愛妮，我許了願哦，三個紙條代表三個願望，第一個是我不會離開拉圖，第二個是我們要一起長大，以後還要上同一所大學。第三個是……」

撲千葉當時信誓旦旦的話語，像懷舊的電影片段，在我的腦海裡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媽媽離開後的那段日子，爸爸整天照顧生病的妹妹。只有撲千葉每天都陪著孤單的我，我甚至以為以後就會像他許的原那樣生活。可是……

我又怎麼能把一個小孩子的話當真呢？

到家了，我回身關上了院門。

「愛妮，不請我進去嗎？好想看看你現在的家。」千葉一手擋住門板。

「砰！」

什麼也不說的我，一把關上了院門。

「愛妮，我真的是從家裡逃出來的，所以沒有地方去。」他在門那邊用力喊著。

「那你就再回加拿大去吧。」我冷冷地回答。

不再理會門外的千葉，我爬上了二樓，看見珍妮正站在我的房間門口。

「珍妮，吃晚飯了嗎？」

「等你回來做，我們早就餓死了，媽媽點了兩份比薩。」她擋在門口，不讓我進去，「我是來恭喜你的，竟然幸運地成為了維雅學生會的‘清潔大嬸’。」

他的臉上現出一抹笑容，嬌美如薔薇。

黑色的眼瞳就如夜色般深沉得令人窒息。

「你該複習下功課，準備月考了。」我輕輕地將她擋在房門的手移下來。

「你管我，再說月考算什麼，我以後是要當明星的，成績差也沒關係。像你成績這麼好，還不是去了學生會做‘清潔大嬸’，拜託以後千萬千萬不要進我的教室，在學校裡碰到也千萬千萬不要叫我的名字，裝作不認識我就好。如果讓別人知道我有一個‘清潔大嬸’姐姐，那我豈不是丟臉死了。」

我走進房間，放下書包。雖然已經習慣了珍妮嘲弄的口吻，但是每一次聽到心還是會痛一次。

聽說心痛多了，會變得麻木。但是為什麼每一次我還是會感覺到痛。

那麼真切，那麼深刻。

「蹦蹦嚓嚓，蹦蹦嚓嚓，你是一個愉心的小偷。蹦蹦嚓嚓，蹦蹦嚓嚓，是綁架我的兇手。」

珍妮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疑惑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然後按了接聽。

「喂？」

「啊！是澈學長！」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珍妮興奮地跳了起來。

她炫耀地朝我看了一眼，然後把聲音壓得很低柔。

「週末？約我去遊樂場？我要看看排程表。等等啊。」珍妮故意拿開手機，等待了幾秒，再次講手機放在耳邊，「週末有空，呵呵。」

珍妮交過很多男朋友，她的至理名言是：對待男生一定要有計謀。這樣才能讓對方明白，她並不是非他不可。

「學長，我會帶上好吃的便當的。晚安！」

她掛掉電話，興奮極了，邊哼著「你是一個偷心的小偷」邊回到房間。

在這邊，我都能聽見隔牆壁衣櫃翻動的聲音，一定是找約會穿的衣服了吧。

她這樣開心，是找到幸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