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淩雲聽聞太子殿下與雪貴妃娘娘母子間鬧得大僵，太子殿下被罰關禁閉半個月。

這些小道消息都是宮外的侍衛告訴她的，她連續五天天天跑往宣武門打探消息，不僅僅為了父親，還有那個病重的少年，而無一例外的是，宣武門的侍衛似乎都以為她是來求見太子殿下的，所以每一句話都離不開太子。

靖豐四十五年，二殿下被封義王，皇帝發下皇旨，二皇子慕容浩影因病暫留宮中，不得異議。

誰都猜不透這個皇帝腦子裡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不乏有人猜想東宮即將易主，朝殿之上朝臣們爭執的不可開交，後宮之中，妃嬪們更是為了自己安逸的未來四處奔波。

然而這陣風波未停，下一陣再度掀起。

一張惶旨曉諭六宮，雪貴妃納蘭氏聰慧質穎，深的朕心，俱有母儀天下之容姿，著傳朕旨意，賜皇后金印，執掌六宮，受萬民朝拜。

皇上此舉頓時引起了譁然大波，大臣們紛紛揣測，聖旨之上並未說明封雪貴妃為後，而大宋朝歷代以來，執皇后金印者便是能與國君比肩而立于世界之巔的人……

皇上的目的何在？

慕容雨澤是本朝太子，雪貴妃執掌後印，那麼下一任國君也便不言而喻了……

不過十天，蘇世銘便被人從牢獄之中放了出來，還其官爵。

皇帝說，既是世子無意，朕也斷不會毀了胡玉的終生幸福，還望蘇愛卿早日找回愛子……

金鑾殿上，縱然胡玉公主如何胡鬧，皇帝也是無動於衷，對此事保持緘默，最後讓嚴長安帶人將其強行帶回了公主府。

淩雲當然看的出來，胡玉公主或許是真心喜歡哥哥的，可愛情，往往是，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

父親回來之後，一直閉門不出，整日哀聲歎氣，母親也是以淚洗面，後悔自己當時逼兒子太深。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吃。

‘奴婢聽聞，皇上加封二殿下為義王，不少官家小女都去了，小姐確定不去麼？’竹青拿著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她柔順烏亮的黑髮，眼底的愛撫顯露無疑。

‘我……’淩雲捏著手上皺皺的剪紙小像，欲語又止。

‘呵呵……若是二殿下看見你沒去，定會著急的。’竹青舒緩了笑容，輕輕的將她的發綹編成了蝴蝶狀，最後再拿了根鳳凰滴血的小簪子插了進去。鏡中的女子正垂眸思索，長睫如扇，可是美得不可方物。

‘著急？他會麼？’淩雲低語，不禁想起在御花園中的相遇，他竟然裝作不認識自己，那笑容中分明有了幾分疏離，可是叫她心冷。

‘便全當出去散散心罷了。’竹青悄然握住她的手，讓她安心，少女畢竟經不起竹青百般的勸導，終是應下了。

皇上是真的喜歡慕容浩影，為了讓他專心養病，專門在京城最大的一塊風水寶地上建了座義王府。

縱然沒有皇宮內院那般奢華，但也算是應有盡有。

竹青說的沒錯，每一位姑娘打扮的都叫人心生憐惜還未靠近義王府，歌舞聲便已經飄入耳畔，淩雲足下一頓，方又重新掛上了笑容，牽著竹青的手緩緩走上階梯。

裡面的小生雖然不認識她，但見穿著也知曉定是哪位富貴家的小姐，慌忙派了一個人前來服侍。

‘如今，眾位小姐怕是都去了水藍軒，那裡風清氣爽，最適合賞景不過了，由小生引您去……’小生長得細皮嫩肉，說話也有些嬌滴滴的，倒是讓淩雲分外的不習慣。

眼神稍一示意，竹青便從袖中娶了白銀遞了出去。

‘這位姐姐出手好大方，將來必是享福之人。’

人一碰錢，連稱呼都變了，竹青笑了笑，替她答道‘快回去交差吧……’

‘哎……姐姐好走……’

淩雲再府內慢慢溜達，義王府中處處設了水榭樓臺，確實很適合修身養性。

荷花池畔的金魚近有千隻，遊的不亦樂乎。

‘聽聞王爺在書房內和幾位大臣議事，怕是要回來了吧。’有女子沉吟的聲音自柳樹下傳來。

‘你確定通知王爺了麼？’女子又是一問。

淩雲感覺有人在拽他，一回頭，才見竹青正對她搖了搖頭。

‘是，奴婢確定，王爺說了……’

‘誰……’

一聲叱喝，淩厲的眸子瞬間掃過淩雲所站過的地方，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不遠處的女子比起其餘來義王府的女子打扮的要華貴些許，就連頭上的髮髻也是盤起來的，而在古代，盤發的女子多是已嫁為人妻。

女子腰間掛了數個玉佩，其中一個眼見便知價格不菲，在陽光下金光閃閃，還有那上面顯赫的大字。

淩雲心口一滯，款款行了禮，假裝不知的說‘參見姐姐’

杜菀將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側過頭去，不知對身邊的婢女說了些什麼，婢女便快步的離去了。

‘是你？’昆玉宮內，蘇家小女蘇淩雲的意曲讓她至今難忘，又豈會不認識。

‘臣女參見側妃娘娘，娘娘萬安。’杜菀僅僅比她大了一歲，說話語氣尚且有些稚氣。

‘妹妹也是來給二殿下封王慶賀的？’杜菀凝視著她的裝束，狹長的鳳眼一橫‘妹妹倒生的真是靈裡靈氣的，叫我們的太子殿下好是掛心……’杜菀有意將音拖長，聽在耳朵裡很是刺耳。

‘娘娘說笑了……’

她不敢逾矩，緩緩退至一邊，等到杜菀大搖大擺的從眼前飄過，方抬起頭來，若有所思。

‘二殿下封王，她來做什麼？也不知太子殿下是否知曉。’竹青看著華麗的靚影，一陣失神。

‘也罷，走吧。’淩雲收回思緒，淡淡的掃向遠方，心中的不安卻是越發加深了。

剪紙小像依舊靜靜的躺在荷包內，沒有動的痕跡。

前方早已經是人影幢幢，還有不住的歡呼鼓掌聲。

‘也不知王府裡搞那麼大動靜，皇宮內的人會不會知道。’竹青嘀咕道，隱含擔憂。

‘蘇小姐……’一聲輕喚，她竟失神這麼久，以至於有人靠近都不知道，竹青也是略顯防備的看著面前近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

‘我家主子叫您看這個……’

浩渺的湖水上有一座翼翼然的小亭，水天相接，令人頓覺心曠神怡，淩雲叫竹青候在了長廊的一端，獨自步行而去，腳步也不覺加快，待到廊盡人現，心底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亭上的少年一襲白衫，靜立在湖畔，衣衫翩翩隨風而蕩，又是另一番風景。

‘殿……殿下……’她淩雲止住腳步，勉勉強強的喚道。

‘知道麼，你很像我的母妃……’淡淡的聲音傳來，拂在心間，仿佛來自於遠古的召喚……

‘什，什麼？’淩雲好像沒有聽懂，二皇子剛出世，秦妃娘娘便去世了，他那麼小，怎麼會記得自己母妃的長相？她真是糊塗了。

‘父皇說過，母妃笑起來很美，很美，像太陽一樣，就和你一樣，雲兒……’他緩緩轉過身，臉色的紅潤尚未恢復完全，但就像是一個謫仙般需要人的仰視。

他剛才叫她什麼？淩雲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一時提不上勁來。

腦海中仿佛又浮現出第一次見面時少年臉上的淡漠，一個人習慣了寂寞，怕是對人人都防備吧。

而不遠處紫色的身影正佇立在柳樹下，蹙眉凝望著，嚴長安一如往日恭候在側。

修長的手指微微抬起，示意她‘過來’

淩雲猶豫了片刻，終是把手遞了過去……十指交握，是不是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呢？

慕容浩影的手稍一用力，便將輕巧的身子帶入懷中，悠悠的薄荷香味傳來，沁人心俾。

‘站在這裡，仰望天空，你就會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渺小。’少年環著她的腰，讓她仰頭。

林裡的黑眸滿是陰霾，大手悄然握緊。嚴長安屏著大氣，靜候著這一切。

‘我們不需要偉大，只需要做回自己便好了……’淩雲輕啟朱唇，回頭看他。

髮絲輕輕拂過少年的下顎，帶著幽香，她剛剛好抵在他的胸口，臉上一陣滾燙，慌慌張張的回頭，少年的大手已然抬起她的臉龐，順勢吻了下去。

長舌輕輕挑逗著長驅直入，吸取著青澀少女的芳香，‘唔……’淩雲面色緋紅，幾乎全身都依偎在慕容浩影的懷中，淺吟呢喃……

嚴長安迅速的垂下頭去，不敢抬眼，更是感受到了那九五之尊的威懾。一道人影閃過，他又慌慌張張的快步跟了上去。

‘雲兒……’慕容浩影摟著她，蜻蜓點水的在她額頭留下一吻。

淩雲想，如果一輩子都可以如此，那該有多好。

‘做我的義王妃好麼？’如果當初她去探病時那般矜持是為了蘇家，為了太子妃不落人口實，那麼現在，她多麼想放縱自己一次，不去想別的，不要榮譽，只要這短暫的快樂。

‘好……殿下’有時候幸福來得就是如此之快，快到她自己都無法承受。

‘不……’他略帶懲罰性的咬了下她的朱唇，留下一排齒印。少女皺著眉頭，不滿的看著他，俏皮至極。

‘叫……影’

淩雲撲哧一笑，重新又回到他的懷中，緊緊抱著單薄的男子，幸福的笑了笑。

‘影’

少年也跟著一同笑了起來，可是眸中的深邃又有誰可以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