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寧氏

衆人神色皆是一變。

怒氣從脣角溢出一絲半縷，卻不過轉瞬，桓棠平靜地道：「兒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母後的寬恕，只想下半生常伴青燈古佛，爲母後與陛下祈福。這丫頭既幹出這樣的事來，又構陷昭儀有心挑撥我姊妹關系，故而兒臣才下此狠手，還望母後明鑑！」

謝以瑤聞言，驚訝地望向雲意：「你怎可如此誣陷本宮！」又轉向太後大義凜然地道：「還望母後徹查，究竟是誰要戕害皇後娘娘！」

太後皺眉：「哀家在這，誰敢傷她？我秣陵謝氏的女兒，便是犯下彌天大錯，也只能由哀家與皇帝來處置！」

說着便轉向此時才反應過來、面露驚惶的雲意，臉色鐵青：「說吧，是誰指使的你。」

「太後！奴婢沒有！奴婢沒有啊！」雲意驚慌地道，滿臉俱是滅頂的恐懼。

庾嬪也是一臉痛心疾首的神情：「雲意姑娘，想不到你竟會背叛皇後娘娘。」

「奴婢沒有！」雲意慌張地爭辯道。

慈恩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是貧尼誤會了，如此一來，送皇後娘娘回來的男人也說得通了，卻是不知是誰家公子，事關娘娘清譽，須得調查清楚才是。」

太後微微頷首，望向桓棠：「謝氏，你可還記得是誰救了你？」

「回母後，兒臣多在昏迷中，並不記得。」桓棠如實答。這老尼忒狡猾，盡挖坑給她挑。如若記得，免不了節外生枝，如若記不得，想扳倒謝昭儀便是難了。

雲意卻似得了提醒，如溺水之人而遇浮木，高聲喊道：「娘娘無情至此，奴婢也不想再爲娘娘隱瞞什麼了！啓稟太後，我家娘娘今日並非出寺醫治，而是與情人私會！而與她私會的那位，正是寧遠侯世子寧澈！」

這話一出，滿堂震驚。

桓棠眸光微沉。

那寧遠侯世子她卻是知道的，那人自十二歲起便隨父出徵，經略西北手握重兵，與原主的二哥、坐鎮南境的謝璧俱爲帝國雙璧。七年前北鄴徵南宸損失慘重，寧遠軍一枝獨秀，寧澈便將軍權交與二弟寧澄，與父親寧秩賦閒京都。然西北軍權仍在寧氏手中，太後又豈能放心？何況邊臣與後妃勾結，是何居心？雲意此時慌不擇路地扯出寧氏來，正是要置她於死。

見衆人面露震驚，雲意心中一喜，繼續說道：「當時奴婢得到消息前去接應，雖然寧世子身在馬車中只匆匆露了半個側臉，但奴婢看得分明，那就是寧世子！太後若是不信，可以找來守門的姑子相問，或是派人去寧府查探，寧世子晚間亥時卻在何處！」

太後臉上陰晴變幻，向身邊的心腹宦官李密招了招手。李密得了命令，帶了幾個侍從出去。

屋中一時寂靜如死，桓棠看着雲意，神色清冷，「本宮竟不知你從何編出這樣的話來污蔑本宮，本宮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寧世子！」

雲意卻笑道：「娘娘說笑了，寧氏與娘娘，幼時不是還有過一段娃娃親麼？」

婚約？桓棠秀眉微蹙，原主留給她的記憶不多，久遠一點的事情她根本不知曉。

庾嬪輕輕開口：「雲意姑娘許是記錯了。與寧世子有婚約的是皇後娘娘的妹妹櫟陽縣主。娘娘或許是真的不認識寧世子呢……」

謝以瑤卻笑：「這丫頭滿口謊話，竟張冠李戴想要陷害莞妹妹，可見着實不可信。」

「奴婢願對天起誓，若有半點虛言，便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雲意咬牙切齒地賭咒道。

「行了，都閉嘴。事情是否如此哀家自會查個清楚。」太後不悅地開口，衆人忙都噤了聲。

不久後便有侍從領了姑子來，所言與雲意無誤。雲意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等了許久卻也沒能等到太後的發落，不禁有些喪氣。

桓棠卻明白，太後還在等李密的回稟。若真是那個寧世子救了她回來，反倒可以坐實她們戕害她的事情。

屋外的雨聲漸漸停了。桓棠跪於地上，只覺雙膝僵麻雙臂如冰，她不由抱住了小臂想讓自己溫暖些許。

太後見她一襲尼衣尚顯單薄，眼中閃過絲憐憫。身側宮人會意，取來衣物爲桓棠披上。

大約過了半個鍾頭，李密才姍姍來遲，「稟太後，奴才去查探過了，寧世子今夜去了清河王府上赴宴，王爺說世子喝的酩酊大醉，眼下還在昏睡呢。」

「清河王？」太後眼中微微劃過一絲訝色，卻是道：「阿懌倒是不會撒謊。」

雲意如遭雷轟，驚慌地道：「怎麼可能！我明明看見的！」

那名姑子亦是不住地求饒：「貧尼冤枉啊！貧尼冤枉！」

太後溫和地看着慈恩，口中嚴厲卻分毫不退：「住持近來倒是醉心佛道，怕是疏於對寺裏的管教了。」

慈恩額上冷汗涔涔，囁嚅着稱罪。

太後眼皮子擡了下，望向雲意的目光中不掩厭惡：「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是誰指使，你招是不招？」

雲意哭喊着求饒：「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啊！太後饒命！太後饒命！！！」

「不說，便是無人指使了。來人。」見問不出什麼，太後一聲厲喝打斷雲意的哭叫，「將這個撥弄是非的賤婢拉下去，拔了她的舌頭，斬斷她的手腳，扔去喂狗！」

雲意如遭五雷滅頂，嘴裏發出一聲尖叫，撲到謝以瑤腳下不住地哀求道：「昭儀娘娘你救救奴婢！奴婢是被冤枉的啊！」

謝昭儀又驚又怒，忙側身避開，「你謀害皇後娘娘在前，污蔑本宮在後！本宮又怎會救你這等不忠不義之人！你且安心上路吧，太後仁慈，必不會禍及你的親族。」

親族……

雲意渾身猛地一僵，眼睛將謝以瑤瞪得死死的。宦官們很快圍了上來，不由分說地捆了她，粗暴地拖了下去。

「謝莞！謝莞你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臨出門時她哭喊着喊了這麼一句，卻是望着謝以瑤，眼中是滔天的怒火與絕望！

呵，她不得好死？賊老天從來無眼，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不得好死！

桓棠坦然迎着她的目光，眸光漸凝爲陰鬱。

謝以瑤總算鬆了口氣，同慈恩、庾嬪交換過一個眼神，各自面面相覷。卻聞太後一聲厲喝：「以瑤！」

「兒臣在！」謝以瑤被這一聲厲喝唬的魂不附體，驚懼地應道。

文穆太後只是看着她，臉上神情與往常無異。她瞥了眼桓棠，臉上掠過一絲疲色：「哀家累了，陪哀家回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