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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陽光無比燦爛卻沒有一絲溫暖的感覺,他迷惘地站在道路中間,周圍高大的建築仿佛巨人般俯視着,嘲笑着。
周圍是四散奔逃的人羣,他們驚恐,無助。他們那發不出聲音的嘴裏似乎吼叫着,喊着「救命」。
煙塵滾滾,火光籠罩卻也感不到熾熱。一個獨眼的人摔得四分五裂,仰面朝天,嘴角掛着冷酷的笑容。
他的恩人葉潤澤躺在一邊,身上毫無生機,綠色粘稠的液體將他侵蝕,露出森森的白骨。
「啊......」和尚滿身冷汗,從牀上驚醒,他心緒不寧,夢中的場景還在他眼前回轉。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夢了,相同的夢境每天都會在他入睡的那一刻,給他帶來深深地黑暗。
摸了摸光頭上涔涔的汗水,想起那綠色液體下的森森白骨,和尚忍受着強烈的嘔吐感,衝向洗漱間。嘔吐,吐得雙目赤紅,炙熱的酸水燃燒着他的咽喉。
他打開了水龍頭,將光禿禿的腦袋塞進水龍頭下,用冰涼的水,衝刷內心的恐懼。
劇烈的喘息變得和緩,和尚擡起頭,看着鏡子中他自己那赤紅的雙眼,試圖從剛才的夢境中搜尋線索。
他有着先天的能力,對於將要發生的厄運,能通過夢境而有所感知,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但從沒有像這次的夢那般真實,那般痛徹心扉。
回到屋中,打開窗簾,清晨溫暖的陽關漸漸驅散和尚身上的寒意,也照亮了原本黑暗的小屋。
小屋的擺設十分簡單,一張四人方桌,一盞吊燈,一張單人牀和一個蒲團,屋裏十分整潔,根本不像一個獨居男子的窩。
和尚將昨日晚飯的垃圾扔進了編織袋,藍色的運動衣套在他那雖不算壯碩卻很結實的身體上,穿上跑鞋,掂起垃圾袋走出了房間。
這是江北軍區的操場,清晨的露水沾溼了碧綠的草地。在這炎熱的夏季,清爽的早晨無疑更適合鍛煉。
和尚順着操場慢跑。時間還很早,軍隊還沒有開始晨練,操場上他孤身一人勻速跑着,呼吸緩慢而勻稱。
「喲......這麼早啊......」一個同樣穿着運動衫的男子向他打着招呼,「你這段時間可比我起得早多了。」
和尚衝他點點頭,並不說話,悶頭繼續前行。
「誒......這麼不愛說話可不好啊。」那男子跟在後面抱怨。
和尚按照自己的計劃跑夠了圈數,便坐在一旁的臺階上,看着那男子繼續跑步。
那男子身形瘦高,約有一米八左右,雙腿尤其長,估計快有一米一了。
他長着一雙笑眯眯的眼睛,總是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留着略長的漆黑頭發,隨意的散開着,他似乎從來不梳理發型。
長長的眉毛十分搭配他那笑眯眯的眼睛,堅挺的鼻樑跟自己粗大的鼻子很是不同,嘴角輕輕上挑,如同鄰家的大男孩兒。他跑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充滿着力量與速度的美感。
就這個模特般的完美男人,和尚知道他那人畜無害的笑容下,隱藏的是完成任務時的不擇手段和冰冷。他就是他們「狴犴」的隊長--「芒硝」。
「我就知道你有事。」芒硝跑完步,用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笑眯眯的看着和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差在額頭上寫個‘愁’字了。」話畢,便悠閒地坐在和尚身旁,「說說吧,又有什麼事令我們和尚大人爲難了?」
「隊長,」木訥的和尚話剛出口便後悔了,果然腦瓜上受到了芒硝大力腦奔兒的攻擊,「不是,不是,是葉笑,是葉笑。」
和尚揉着紅紅的腦瓜頂,連忙改正自己的錯誤,在這個軍區除了恩人葉潤澤的好友-馮軍長知道他們「狴犴」的身份外,其他人都不清楚他們這羣「普通人」爲何能爲所欲爲的待在軍區裏。
爲了掩藏他們的身份,隊長「芒硝」便化名葉笑。和尚因爲本身便是光頭,就當做外號直接叫和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才對嘛,和尚啊,不要總是挑戰我的腦奔兒嘛,雖然你練了鐵頭功,但也是很疼滴。」芒硝笑得很雞賊。
「是,是。」和尚連忙答應。
「你接着說。」芒硝用肘後撐着地,半臥着看着還不算刺眼的朝陽。
和尚嘆了一口氣,夢境再次在眼前回轉:「我做了一個夢,非常不好的夢。恩人他死了。」
芒硝呼吸一滯,笑容從臉上消失,坐直了身子,認真地看着和尚:「這個夢持續多久了?」
「七天。」和尚苦澀地說。
「確定是預言麼?」芒硝忙問道。
「非常真實,而且連續一周都是同一個夢,恐怕......」和尚看着腳下,一只螞蟻搬着一粒大米朝前走,他將夢中的情景告訴了芒硝。
芒硝愣了愣,半晌無語。和尚看着另一只螞蟻從洞穴裏出來,跟搬大米的螞蟻碰了碰觸角,便朝那螞蟻來路走去。
晨露沾溼了坐在臺階上的和尚的褲子,另外那只螞蟻也由遠及近搬來了一粒大米,運向自己的巢穴。
芒硝呼出一口氣,似是做出了什麼決定:「恩人十分頑固,你知道的。」仿佛自問自答,「但這件事情一定要阻止他。」他看向和尚,「你懂麼?」
和尚一片茫然:「我懂什麼?」
芒硝站起身來,拽着和尚的衣服就往操場旁的大樓跑去,他拉着將近一百六十斤的和尚依舊健步如飛。
爬上長長的臺階,和尚和芒硝終於來到了位於十樓的1023室。和尚知道芒硝因爲幼年的陰影,一直有幽閉症,因此不敢乘坐電梯。芒硝敲了敲1023室的房門,裏面傳來朦朧的囈語:「誰呀?」
「葉總,是我葉笑和和尚。」和尚知道「葉總」這個稱呼是葉潤澤的惡趣味,逼迫他們在需要保密時叫他的代號,以彌補他那從小便想成爲億萬富翁,卻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但其實作爲早已在公衆面前露臉的他根本沒有隱蔽的必要。
門緩緩地打開,一個穿着白色背心,滿是花紋的沙灘大褲衩的中年男子,睡眼朦朧地看着門前的他們。
又有誰能聯想到在人前不苟言笑,氣質莊嚴的葉大將軍在家裏是個不修邊幅,衣着毫無品位的中年大叔。
葉潤澤撓了撓凌亂的頭發,揉了揉懵忪的眼睛,將他們兩人讓進屋去。
屋中一片凌亂,褲子,上衣隨意地扔在地上,沒吃完的飯食到處都是,簡直沒有立足之地。葉潤澤撓撓後腦勺,打個長長的哈欠,坐在了自己的牀上。隨意地揮揮手:「你們坐,隨意。」
芒硝看看這髒亂的環境,哪有坐的地方,更何況天生潔癖的他也不會允許啊。和尚知道這也是芒硝對於自己的恩人,在英雄般崇拜之餘唯一不滿的地方。
和尚倒是沒說什麼,隨手將扔在凳子上的臭襪子扔到葉潤澤的牀上,完全不顧芒硝示意他,那座位有毒的眼神,坐了下來,一聲不吭。
芒硝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似乎還在打瞌睡的葉潤澤,沒敢說什麼。
葉潤澤晃了晃暈眩的腦袋,胡子拉碴的臉上滿是困意:「昨天晚上睡太晚了,你們有什麼事麼?」
和尚擔憂地說:「莫非有什麼急事麼?」
葉潤澤點點頭,瀟灑地不知道從什麼位置抽出一支香煙(似乎是牀上內褲下),另一只手摸出一個打火機,點燃了香煙,深深的抽了一口:「的確很着急。」
和尚心中微凜,坐直了身子,如同一杆標槍,問道:「什麼事情?」
葉潤澤深邃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他們,沉穩十足,他再次抽了一口煙,才凜然道:「這是個極難的任務,世界上能完成這個任務的不到兩成。」
見他們二人越發緊張,葉潤澤點點頭微笑道:「新的團隊副本太難了,我們公會被虐了十次才通關啊,不過,嘿嘿,我的史詩級武器,哈哈哈哈。」葉潤澤張狂地哈哈大笑。
和尚、芒硝差點栽倒在地。
「你們不高興嗎?哈哈哈,我那個武器可是唯一的哦,要不要?可以賣給你們哦......」葉潤澤的表情活像勾引小女孩買棒棒糖的怪蜀黍。
和尚無語地看着葉潤澤囂張地發出什麼第一公會宣言,將近二十分鍾,才被問,「呀?你們有什麼事找我?應該不是來祝賀我的吧。」
和尚看着吊兒郎當的大將軍,肅顏道:「葉總,希望你能取消這次貧民街的演講計劃。」
葉潤澤右邊眉毛輕輕上挑:「哦?和尚?是你預知了什麼嗎?」他一語中的,「雖如此,即使有什麼危險,我不是還有你們麼?」語氣裏充滿了對他們的信任。
但這沉沉的信任幾乎壓垮了和尚的脊樑。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