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弑神 第三章：金蓮伏宿敵，手軟釀禍根

天朝士族大家謝氏迎來了第六個孩子，這個男孩出生的時候，天邊雲霞萬千。謝氏的族長，小少爺的父親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宮中。天照帝聽了笑道：「權相，你這個兒子將來定能成為國家棟樑，不如取名子桓，為我天朝未來國柱，如何？」

謝飛卿本身就生的眉目清秀，雖然年過四十了，依舊是容貌清麗的樣子。他躬身道：「謝陛下賜名。」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時那放著謝子桓的屋子已被設下的術道，所有在照顧的奶媽僕婦都陷入了靜止，就連剛剛生產的謝家二夫人也陷入了昏睡中。

白衣的少女就是這樣透過閉著的門進入產房的，剛剛出生的小嬰兒還在蹬著腿，身上的血漬還沒有擦拭乾淨，本來正在大聲的啼哭，卻因為少女的靠近而停止了，只是睜著漆黑的眸子，盯著她看。

少女看著嬰兒，側頭對身邊的空氣道：「居然能自然抵制下級術道的影響，此次魔星降臨看來不必覺醒，因為他的魔力根本沒有沉睡。」

空氣湧動了兩下，一個身被銀甲的男子出現，披散下的黑髮中露出尖尖的耳朵，面頰和額頭上也都有類似於虎紋的印記：「賢者，魔星是您的宿敵，必須由您親手扼死。不管是我等還是術道都不能至死他。他前世還有過沉睡期，便險些傷您，今世更應趁他是小嬰兒時置於死地。方才霞光滿照，必是魔星座下魔獸感到魔星降臨，準備前來尋主。」

「我知道，狴犴。」少女的手已然按在了嬰兒的脖子上，微微收緊，那嬰兒也不哭鬧，只是依舊定定的看著少女，接著眸中竟泛出淚水來。

微微收緊的手停住了，一旁的狴犴有些焦急道：「賢者，他體內魔星已然覺醒，必是惑您之舉。魔星座下有蠃魚[1]，窮奇[2]，九尾[3]。此三獸皆兇猛異常。當年就是因為他們，才使我們陷入苦戰。若是此世再尋得魔星，後果不堪設想。」

少女沒有說話，似是下定了決心再次用力，眼看嬰兒臉色已然發青，她卻收回了手。狴犴看向她道：「賢者，為何如此？」

「我自入道修行，雖然以殺止殺，卻從未手刃過任何無辜婦孺……」女子握起手：「不是手軟，只是心軟罷了。」女子略歎了口氣：「想來魔星雖惡，但也並非毫無反制之法。他身為魔星，墮入紅塵欲望，雖然強悍但也總會為人情所惑。我若能為他師尊，想來也可降服他，令他生畏，知他弱點，轉為己用，也是益事。」

狴犴單膝跪下道：「賢者，您已占得凶兆，此嬰決不能留。更何況就算您留下他，魔獸也會找上門來，到時魔星還會被人間尋常人倫所困，不對您拔刀相向嗎？」

少女沉吟了一下，然後伸手抱起嬰孩道：「我初入上虛殿種下的金蓮，想來就要開放了。」

狴犴焦急的站起身擋在她準備離開的身前：「賢者，那是您輔助修行之物，金蓮至純，您若是得金蓮，登仙指日可待，何必為了壓制一宿敵，毀了上百年的心血。」

「若是濫殺無辜，又怎能登仙。他就算為魔星，未犯下罪惡之前也不可輕易定罪。」少女說著，小嬰兒仿佛迎合似的向她懷中拱了拱，更加靠近，「依依呀呀」的將臉埋在她的胸前。少女低頭看看小嬰兒，伸手抹去他額上的血漬：「叫他白澤[4]，願他此世能為天朝逢凶化吉。」

狴犴不顧可能會觸怒少女道：「那若是他日連賢者也治不住他又當如何？」

少女抬起頭，看著狴犴，狴犴看到她眸中隱隱的怒氣，但是卻不低頭。少女良久才道：「不惜殞身，我也誓要殺他。而且我會在他身上設下術道，以防生變。這下你滿意了嗎？」

「恕我冒犯，我還有一個請求。」狴犴似乎將眼前這個小嬰兒當做窮凶極惡的怪獸：「獬豸可知善惡，我求賢者一如往日，無論何時都不要讓魔星看到獬豸，得知他的身份。這樣他萬一生出歹念，獬豸隨侍，一望便知。」

少女點頭：「我答應你。」

狴犴這才不情願的退到一邊去，在此隱匿了身形，跟著少女離開。

謝飛卿被賢者急召入上虛殿的時候，從沒想過此生第二次見大賢者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更沒想到他第一次見這個小兒子竟然是在大賢者的懷中。

大賢者一如既往的並不太說話，只是水麒站在一旁向自己解釋：「權相大人，您的小兒子頗有天賦。賢者願意將他收入上虛林，與聖女一同撫養，教導。他日也可使他接替你的權相之職，光耀謝氏。賢者保留他在塵世中陛下所賜之名，又另為他取小字白澤。希望他為天朝逢凶化吉，綿延社稷。」

謝飛卿是先是個士族的族長，其次是個父親。他看到孩子的額間已然有金蓮的痕跡，便知道賢者已經下定了主意，才在兒子身上做下了記號。他的反對是沒有用的。更何況他已經有五個兒子了，這第六個能被大賢者看上，甚至真的讓他繼承權相之位，那麼他們謝家將在靠近帝王時多了一層保護。大賢者是歷任帝王的帝師，當今天照帝對她更是倚重如母親。

他沒有想更多說服自己的理由，便俯身道：「能有如此殊榮，臣帶全家上下謝過大賢者恩典。」

少女突然一反往常的習慣突然開口了：「這個金蓮是修道的聖物，我用來保護白澤的，你不必過於憂慮。」

謝飛卿聽了，心微微一顫。他見過大賢者一次，但是她冰冷如霜，雖是妙齡少女的樣子，卻令人生畏。天照帝說過她幾乎不太與臣下說話，都由麒麟代勞。卻沒想到這次對自己開口了，還是在解釋他心中未說出的疑惑。

人人都說大賢者近神，現在看來並非近神，分明就是神的化身。聲音清冷，面色疏離，超脫塵世之狀。無愛無恨，無欲無求。

他連忙俯身道：「臣萬死，冒犯大賢者。」

少女看了水麒一眼，抱著孩子轉身走了。水麒微笑著抬手道：「權相大人請起吧，賢者沒有怪你的意思，也請你快快離開上虛林吧。」

謝飛卿諾諾的退離了。少女將嬰兒放到水邊的荷葉上，看著他給金光籠罩，進而沉睡後。在她身邊的小女孩拉著她的衣角搖晃了兩下，引起她的注意。她蹲下身子，不忘泛起一個還不太熟練的微笑道：「素問有什麼事？」

「師傅，他是師傅的孩子嗎？」素問瞪著圓圓的眼睛問少女，少女摸摸她的頭道：「不是，他也是師傅的徒兒，是你的師弟。」

「師弟……」素問重複了一遍：「就和弟弟是一樣的，我有弟弟了。師傅，他叫什麼？」

「白澤，他叫白澤。」少女看向嬰兒，卻又似乎在透過嬰兒看白澤這個名字，眼神有一瞬的晃神：「你要幫著師傅好好照顧師弟，好嗎？」

「恩，我會是個好姐姐的！」素問開心的點點頭，還有些胖嘟嘟的小手舉起來發誓道：「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他的。」

少女的手撫上素問的頭，微笑中摻雜這一絲複雜的情緒。她並不瞭解紅塵中的人情，或者說她在決議入道修仙後，早已拋棄了人情。拿著人間的師生，姐弟之情來牽絆魔星，不知這步棋下的是對還是錯。

[1]蠃魚生長在邽山的洋水裡。魚有雙翼，叫聲猶如鴛鴦。平時輕易不出現，一旦在哪裡出現，哪裡就要發大水。在渭水河裡。

[2]邽山，山上有一種野獸，形狀像一般的牛，但全身長著刺蝟毛，名稱是窮奇，發出的聲音如同狗叫，吃人。

[3]青丘山，山中有一種野獸，形狀像狐狸卻長著九條尾巴，吼叫的聲音與嬰兒啼哭相似，能吞食人；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中妖邪毒氣。

[4]昆侖山上著名的神獸，渾身雪白，能說人話，通萬物之情，很少出沒，除非當時有聖人治理天下，才奉書而至。是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