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花落知多少 第3章 生死一劫

車行駛到了孤兒院門口，護士阿姨細心的將幼小的北堂水櫻送到了院長的手裡，看樣子她是很喜歡水櫻的，但是她還是將她送掉了，也或者說遺棄了她，但水櫻能有什麼辦法呢？自己的親生父母亦是這樣對她了，別人算是好的了吧。她這樣想。於是覺得合情合理。

到了孤兒院院長一直在問她的名字，她不肯說，一直搖頭，只差眼裡的淚水沒有滾落下來，誰也拿她沒有辦法，無奈之下，院長替她取名為沈紫汐，這姓是院長自己的姓，而水櫻也不排斥。於是漸漸地她的名字自然而然變成了這三個字，取而代之彼時的那四個字。

院長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開了這家孤兒院，她沒有任何的親人，在這個世界上既無牽無掛又無依無靠，她很喜歡水櫻這個丫頭，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呵護倍加，在和水櫻的相處當中，她瞭解到水櫻雖然只有八歲但是她所經歷的事情或者說她有意無意表現出得那種洞察力遠遠超乎她的年紀，不過水櫻既然不肯說，她自然也並不強求。

要換成以前的北堂水櫻，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心交換於任何一個人，可現在的她是沈紫汐，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她信任了，就連自己她也不肯輕易相信。

像所有孤兒院的人一樣，沒有因為院長的特殊照顧而停止與所有孤兒明爭暗鬥，現實就是那麼殘酷，而她也因此在練就她的力量，她的迎合、偽善。你臉上在笑並不能證明你真的在笑，你臉上在流淚並不能證明你真的在傷心，這些都只不過是在孤兒院孩子的生存法則，如果你做不到，如果你的眼淚，你的微笑是真的，那麼你就是那個淘汰者，你將會失去生存的機會，如果那樣你還能做到周敦頤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嗎？

最起碼，沈紫汐做不到。她再平凡不過了，除去了大小姐的光環，她也不過是一個長相頗秀氣的普通女生罷了。

她就在這樣的人與人之間緊密聯結著的環境下生活了十年，十年的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可有些的東西是怎麼也改變不掉的，例如沈紫汐的人生觀，與大多數同齡的女孩相比較起來，不管是孤兒院的還是正常的家庭裡出來的，她追求的一切都必須是靠自己的雙手得來的。擁有獨立的當今社會女性價值觀。

她沒有上過大學，卻比那些去上大學的人更有頭腦，或者說她比誰都努力的生活。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在生活。

可能因為那樣她善於一切不管是體力的還是腦力的工作，原本是該放飛夢想的時刻，她卻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孤兒院，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成年了。她在學校成績，從小學初中至高中都是一般，卻在高考中發揮超長，她收到了本市最好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可就在這個當口，她斷然拒絕了，院長儘管有多麼想贊助她上大學，也拗不過她的脾氣，而她能做的只有放她走，讓她去創造屬於她自己的另一片天空，去實踐她口中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她拒絕自然不是清高什麼的，她當然也希望自己能夠去上大學，拿到學歷，就像當時因為高考，大家互相鼓勵的那樣「這是人生的轉捩點」確實也是這樣的，可……她不想再欠著別人了，大學，無疑是給自己又埋下一筆巨額的債務，她可不想，每天為錢擔擾，儘管她清楚知道院長是真的對自己好，但她過不去自己心裡邊那一關，院長是視她為己出，可她呢，門心自問，她真的很吝嗇，她甚至無法給予院長一樣溫暖的擁抱。

所以，她不能欠任何了。

所以，她離開了孤兒院。

走南闖北，她還是沒有捨得離開這座大原原本本就屬於她城市。她也懂得了如何看別人的臉色在這個繁華的都市生活下來。離開孤兒院，在外面生活的兩年，她從事了數不清的職業。

刷碗、洗衣服、拖地、掃廁所、掃大街、陪酒、賣笑、送快遞……保潔員、保姆、陪酒女郎、業務員……她什麼都肯幹，什麼都可以幹，只差沒把自己賣了。

「沈紫汐——」

「……」

「姿席——」

這應該就是她的工作，她的工作就是別人可以任意的叫他的名字，無論是誰都可以。

也許對於一個大小姐來說，僕人的任意兩聲呼喚就生厭了，就可以開始叫駡了，因為聽得不耐煩。可是對於一個討生活的人來說，她並沒有這種權利。

於是，漸漸地也會成為一種習慣。平庸卻很自知。

是這樣的一種習慣。

帶著無數的無可奈何。

然後只能自嘲。

當然，即便是討生活的人也有自己的應變能力，只要他們的心還沒有完全地麻木，一切也都還來得及。正當沈紫汐18歲之際，她的人生也在發生著微渺的轉變。

「小汐——」

這個聲音是不同的，說不上哪裡不同，就是不一樣。他是淩辰軒，是可以說話的人，算是朋友，他是她唯一談的來又或者說可以談的人。這是兩年來一直陪伴著她的人，他會保護她不被傷害，他也是她可以數落的物件。

總之，不切都剛剛好。

二十歲的沈紫汐是耀眼的，清純的外表，乾淨的臉蛋，氣質與別人不同。這樣的她無疑會成為眾多男生角逐的對象。儘管她正處在本因待在學校的年紀，卻早早踏入社會，卻還是不乏學校裡邊的那種純情少年的追求。

只是她卻無心任何一場約會。

淩辰軒也常常對她說她可以不接受自己的幫助，卻屢次在說笑的時候勸她找一個好男人嫁了。聽他一個大男人苦口婆心說這些個瑣碎事情時，她總是笑著，總是讓他弄不清楚她真實的想法。她一本正經的說，她要嫁也要嫁給他。他很爽快的說你若以身相許，我必保駕護航。她笑著說，她只是開玩笑。要他為他的真命天女保駕護航去。他真的是哭笑不得。

其實很多時候看似玩笑的一句話，囊括了很多資訊。若是換了別人我還會這麼說這麼同樣一句話嗎。有時候我們也得這樣嚴謹的質問自己。

隨著這聲呼喊。

人潮中多數女孩子都轉過了身來，只因呼喊聲沙啞卻非常迷人。

這是他第幾次來自己工作的地方呢？

淩辰軒的呼喊聲早已讓沈紫汐很有壓迫感，她有預感今天的工作絕對泡湯，儘管他事後會彌補給自己相應金錢上面的損失，也一還是會讓她次次措手不及。

所以她就當做沒聽見，依舊在人群中發傳單。

一群女孩子都化了點淡妝，頭髮也拉直的拉直、造型的造型，都精心的打扮過了，只有沈紫汐素面向天，又黑又亮的頭髮很通順的搭在肩頭——可能就是這樣，很容易就把她從一群人中一眼認出來。

便不顧他人，大步上前，拉起了她的胳膊。直直的看了她兩眼，看她的神情是很疲憊了，但是一雙帶點淺灰色的眸子，依然清涼的象沙漠裡的甘泉一樣，清澈明亮的如同一泓碧水，令人見而心生憐惜。

這是她身上的亮點。由他與她的朝夕相處中發現的。

「走啦——」淩辰軒從人群中拉出了紫汐，隨即將她手上的傳單向後面圍觀的女生一撒，搞得一群女生摸不著頭腦。

又惱又羞。

而沈紫汐卻又不直是這麼簡單的想法了，她在想，他是不是整天就閑著，沒事幹！不過，細細想去，她還是沒想法了，也就任淩辰軒罷步了。

起碼，她對他是不自覺地，幾乎是源於本能的相信。

「上車——」淩辰軒很紳士的替沈紫汐開了車門，外加系上了安全帶。

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她真是他的女朋友，他對她這樣呵護倍至。

可，事實勝於雄辯。她只是他的一個朋友。

純聊天。

再不然，就是飯友。

僅此。

「為什麼不問我上哪兒？」淩辰軒上了車，手持方向盤，不經意地看向了前視鏡，瞥了眼她。

就這樣看著現在安安分分坐在自己旁邊的沈紫汐，很多瞬間都覺得這樣真好。別無所求。

她輕笑。

「你覺得你有那個能力賣掉姐嗎？」沈紫汐抬眼直視淩辰軒。

坦蕩地微笑。

大概是臨近夜晚，太陽正當落山，有一層淡淡地紅色從車窗暈染開來。

照的沈紫汐分外開懷。

「哎，你是真的信了我才會毫不懷疑。」淩辰軒輕笑。

像是暖陽般，溫暖了紫汐的心。

確實，既定事實她也不想去否認，也不願意矯情承認。

「少廢話，開車。」紫汐道。

「好嘞。」

於是一路狂飆。

紫汐感覺到了他惡意的挑釁，可惜她再也不會開車了。

那一次她任自己喝得爛醉，放縱自己，是因為生活帶給她的壓力太重，是因為她等的人還沒有來，而自己還沒有能力去找他。只是恰好那次認識了他——淩辰軒。

他發現她的遲疑。

於是，腦海裡又想過了那一幕，那是他們初遇。

他第一次認識她是在【夜不寐】，說來也巧那天她喝醉了酒，著急離開，他作為她的客人之一，提出送她回家，所以沒有任何人的阻擾，可她一直沒有說自己家住在哪裡，他不知道該送她去哪兒，正當他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沒想到沈紫汐已經把她趕下了車，他被迫讓她開車，說實話她開車的技術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較的。那一刻他打從心底裡佩服她，因為很少有人的車技跟自己不相上下。

而紫汐也清楚地記得當時，雖然醉了酒，但是她還是很清醒的，因為她直到現在還記得她那時心還是在痛，一如既往。她把車開到了海邊，看到了海，她就歡呼雀躍了起來，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除了心中那個俏皮的小丫頭以外另一個女生，沒有任何雜質的眼神。那天，就是那天他決定會好好保護這個女孩，不為別的，只為心中所愛。

他清楚的記得那天她朝著大海喊道：「我不會認輸的！日子還是要過！明天還要繼續！ 相信總比頹廢來得好！就讓一切的不甘和不願化作人生的動力！」

還有一句是她在心裡默念的，當然他聽不見，也無從得知：「 炫，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也許，現在的淩辰軒就在帶著她通向那條路，不知道為什麼越近一步，她的心就越緊，是因為什麼呢？

「帶我來這兒做什麼？」她明知故問，用她那疑惑的眼神望著此時正享受著陽光的淩辰軒。

「重溫舊夢。」他條件反射的說道，「偶爾放鬆一下不好嗎？」望著沈紫汐出神的樣子軒問道。

「……謝謝哦。」紫汐失神地說。

「小汐，在想什麼？」

「沒什麼。」

「你鐵定在想什麼，你看看你這心神不寧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一面鏡子……

「像個女人一樣。」

「什麼啊……？」淩辰軒不屑。

沈紫汐只是笑。

「我覺得你有很多秘密。」吵了半天，淩辰軒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正兒八經的話，讓紫汐似乎有點兒不知所措。

她那麼普通的人，怎麼會有秘密，還很多？

除了曾經那段歲月，如今她哪有秘密。

她的秘密帶著時光的痕跡，早已被人世遺忘乾淨。

「那你呢？你不也是嗎。」紫汐做了一副‘我們都半斤八兩’的表情。

「是啊，我們都一樣。」淩辰軒淡淡一笑。

一切了然，卻又像隔了一層煙霧。

「我們既然都不願意告訴對方，不如告訴海吧，告訴海，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好嗎，小汐？」

兩個人相互示意，表示同意，兩個人都閉著雙眼，心裡默許：「我在等人——」

「我在找人——」

然後各自舒了一口氣，兩人朝著對方笑著，久久沒有平靜下來。

直到夕陽西下，兩個人就一直沐浴著大自然最原始的美，脫離世事，放懷得失。

可是夕陽再美好也會幻滅的，沒聽過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在美好的人或物，轉瞬即逝，我們只是凡夫俗子，能做的就只有把自己過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