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芳草綠青巒 別情隔昏曉 第十章 不再對你愧疚

當晨曦的微光透過窗紙漏進室內，莫莉睜開明麗的雙眸，從香甜的睡夢中醒來。

院子裡靜悄悄的，住宿的客人還在沉睡。莫莉輕手輕腳的起身，生怕驚動了隔壁的王爺。她輕輕的打開房門，躡手躡腳的朝前院走去。

夥計已經忙碌著開始準備早上的吃食，莫莉穿過門廊，來到街面。時辰尚早，街市上除了偶爾一兩個給客棧送貨的農人，幾乎不見人跡。莫莉站在青石板路的中央，順著兩邊黛瓦紅牆鱗次櫛比的店鋪遠遠望去，青石的小路與灰濛濛的天空融在了一處。這就是日月帝國的都城玄武城嗎？陌生的街市陌生的天空，蒼茫茫的灰暗，全不似家鄉的天空粹藍的耀人眼目。三年，她就要在人人嚮往的這片天空下生活三年，沒有娘親，沒有村裡的玩伴，一絲惆悵灰濛濛的遮蔽了清亮的眸光。

「莫莉，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得得的馬蹄倏然而至，和成傑飛身下馬，落在莫莉身前。

「和、和大哥？」莫莉驚詫的張大嘴，還以為他沒起身呢。

「我去送王爺，是不是找不到我們著急了？」汗水順著和成傑俊朗的臉頰滴答而落。

「不、不是，我還以為你們沒起身。」天不過剛濛濛亮，王爺竟然已經離開了客棧，莫莉還以為自己起的最早呢。

「o(∩_∩)o…」和成傑朗聲笑道：「王爺今日覲見皇上，我和王爺去把進貢的禮品準備好，所以早起了些時。」

「和大哥你不用陪同王爺進宮嗎？」莫莉問道。

「我不是答應帶你在皇城逛逛，過兩天衣服做好，進了宮，再想出來可就難了。」

「真的？太好了和大哥!」莫莉興奮的叫起來，昨天王爺無端的發脾氣，還未逛多一會兒，就不得不灰溜溜的回來，現下和成傑要帶她出去玩，莫莉當然高興的跳了起來。

兩人說笑著走進客棧，收拾停當，吃過早餐，依舊雇了馬車朝城中繁華地段奔去。

玄武帝的紫宇宮坐落在皇城的正中位置，巍峨的城牆高聳而立，牆外是一條寬約二十丈的護城河。晨起的微陽映照得水面金波蕩蕩，仿似金龍的鱗片，遊移擺動，壯觀至極。

博野落楓身著石青緞地織錦五彩雲紋官袍，身後跟著一眾運送禮品的親兵，朝著紫宇宮氣勢恢宏的正門行去。他不知道此次玄武帝為何召見他，皇帝竟是一絲消息也未露出，不過這個對於博野落楓來說不算什麼，玄武帝故弄玄虛也不是第一次，他並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如何讓皇帝減免自己轄內百姓的賦稅，叫他費了不少心思。莫莉，莫莉可以做到嗎？莫莉可以討得老皇上的歡心嗎？博野落楓不無擔憂，她還只是個孩子，那份出污泥而不染的純淨，不該被隨意的踐踏。雖然是為了一方百姓的生活，但用莫莉作為賭注，是不是有點兒過於卑鄙了？他昂首挺胸氣宇軒昂的走著，俊逸瀟灑的模樣頻頻惹得宮裡的侍從和朝中的官員回首，然而腦中紛亂的思緒，卻如三月飛揚的的柳絮漫天飛舞，全無了那份倜儻風韻。

紫宇宮的靜心殿，紅牆黃瓦、朱楹金扉，晨光下金碧輝煌。玄冥帝身著金地緙絲孔雀羽龍袍,手執一份摺子，眸光深沉，緊鎖眉峰，來回緩緩踱步。剛下了早朝，就接到西部白金王八百里加急的奏章，邊關戰事告急，武威老將又剛好染病臥床，那幾個年輕的小將雖然驍勇，但缺少智謀，唉~~該派誰去呢，玄冥帝左思右想正舉棋不定間，忽聽外間小太監尖細的嗓音傳來：「朱雀城主赤鳳王覲見~~」

「赤鳳王博野落楓，」皇上喃喃自語，「呵呵~~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赤鳳王當真是朕的福星呢……」玄冥帝手撚須髯無聲的笑了起來。

「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博野落楓清朗的聲音在空曠的靜心殿梁脊間回蕩。

「愛卿免禮平身，快快起來讓朕看看，」玄冥帝說著拉起博野落楓的手，「瘦了，又瘦了……」皇上蹙了蹙眉頭，「不過看起來卻更結實了些，朕都快兩年沒見你了……」此時的皇上慈祥的如同父輩般，全無平時的威儀，博野落楓也不禁有些動容。

皇上拉著博野落楓絮絮的話了會兒家常，少頃方扯入正題。

「落楓啊，其實原本叫你來，一是朕著實想你了，二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太后一直惦記著九公主若蓮和你的婚事。若蓮再過兩個月就滿了十五，已經到了及笄的年齡，而你今年也該二十四歲，一直未冊立正室，諾大一座王府，沒個女人為你操持怎麼行呢……」

原來還是同九公主若蓮的婚事，前年進宮覲見太后的時候，博野落楓假借年齡懸殊，況且已有了孩子，以為推脫掉了，沒想到太后依舊不死心，執著的非要將若蓮下嫁給他。娶若蓮容易，可她是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哪方面擔待不周，惹惱了這位皇妹事兒小，要是皇上一高興也摻和進來，恐怕到時遭殃的就不止他博野落楓一人了，整個王府，或許連朱雀城的百姓也會殃及，所以這尊菩薩可不是那麼好請的，博野落楓可不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思及此，博野落楓當即跪倒，先是感恩了一通，而後謝罪，恐難承皇命，自己家中不但已經娶了六位夫人，且個個刁鑽頑劣，陽奉陰違，爭風吃醋，少有賢淑之輩。這等家中醜事本不應提及，但事關公主未來之幸福，所以不得已他才講了出來。

皇帝深知後宮妃嬪之間永無休止的明爭暗鬥，若是掌管後宮的皇后軟弱無能，一眾妃嬪不定得鬧到什麼程度。唉~~九妹若蓮自幼身子嬌弱，性子也過於柔弱，若真遇到那一群悍婦，恐怕毫無心機的九公主還真無招架之力。思及此，皇上輕咳了兩聲，道：「愛卿所慮之事，朕自會同太后稟明，這個暫且放放，朕還有一件至關緊急的事要與愛卿商議。」玄冥帝說著將剛剛看過的奏摺遞給博野落楓。

博野落楓疑惑的接過，烏眉微蹙，不知皇上何意。

「你看吧，這是朕剛剛接到的白金王的八百里加急奏摺。」

博野落楓邊讀著奏摺，邊聽得皇上又說道：「邊關戰事告急，白金王的人馬已經損失慘重，兵臨城下，白虎城已岌岌可危。先前派去的兩路增援人馬也折損大半，看來月氏、烏孫兩族此次集聚了相當強勢的力量，勢要與我日月帝國抗衡，先前朕倒是小看了他們」

皇上端起桌上的水點桃花細瓷茶碗，極小的呷了一口，茶已微涼，失了那份撲鼻的清氣，他重重的將茶碗摔放在桌上。

「來人，換茶！」皇上的語音裡帶著些微的怒意。

門外的小太監，急忙低頭奔進來，端起茶盞，大氣不敢出，低首倒退出靜心殿。

「皇上，微臣此次帶了些新近窨制的珠蘭花茶、玳玳花茶、白蘭花茶、玫瑰花茶、桂花花茶還有、」說道此處，博野落楓不由自主的頓了頓，「還有、九窨一提的茉莉蘇萌毫，皇上可否願意一試？」

「難得愛卿你這麼有心，不過那些個花花草草還是留給宮裡的女人們享用吧，只是這茉莉蘇萌毫，朕到真想試上一試。茉莉花的味道清爽怡神，香氣優雅清高，不失為花茶中的上品。」

博野落楓適時的化解了皇上剛剛乍現的怒意，於是步出靜心殿，吩咐小太監去取了茉莉蘇萌毫，方才折步回來。

「西部戰事十萬火急，如今朝中能夠百戰不殆的將軍只剩武威愛卿一人，」皇上見博野落楓轉回，複又將話題扯回邊關戰事之上，「可此時武威愛卿又染病臥床，其他個新任的武將軍雖然驍勇，但缺少智謀，即便去了，恐怕也會如前面的兩支援軍一般慘敗而歸。」皇上抬起頭，目光充滿希翼的看向博野落楓。

博野落楓何等聰明，其實他早就從皇上的話語裡聽出了玄冥帝的意思，領兵打仗，對於博野落楓來說已非第一次，他所顧慮的不過是不願同白金王合作罷了。想當年，要不是白金王自私自利，只顧保全自己實力，見死不救，父親也不會身負重傷慘死疆場，如今，要自己去救他，博野落楓心底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皇上，您是希望微臣率軍前往解圍白金王？」

「正是，愛卿！朕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你身上了。」皇上雙目放光，熱切的盯著博野落楓。

「可是皇上，微臣、微臣實難從命」

看著博野落楓微露的淒憤目光，玄冥帝走至近前，一隻手有力的落在了博野落楓的肩頭，「落楓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死不能複生，你總不能記恨白金王一輩子，況且那件事之後朕也嚴懲了白金王。你總要以朕的社稷為重，天下的蒼生性命為憂啊。」

「可是」

「朕知道這讓你心裡不好受，不過朕可以答應你一件事，此次西征你若能擊退月氏、烏孫兩股蠻夷，凱旋而歸，朕將免去你轄內百姓三年賦稅。」

博野落楓每次見到皇上，他總是想方設法說服皇上減免一些地方的稅負，以減輕百姓的負擔。皇上深知博野落楓的軟肋，所以他不許他官，不許他珠寶，不許他美人，他知道那些不為博野落楓所貪圖。

博野落楓果然動心了，如果這樣就可以減免百姓的賦稅，那麼就不用將莫莉獻給皇上，自己也就不會對那個純淨的孩子充滿愧疚了。

博野落楓欣然領命，他將率領大軍，奔赴黃沙莽莽的西部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