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惜夕歎 第九章 要你一副丹青

鑽進被窩，舒服地躺下去，衣服自然沒脫，邱笙還在，而且我也懶得脫了，反正明天起來還得穿。

眼睛剛剛閉上，就聽見邱笙喚了一句。

「秦姑娘。」

便撐著眼皮坐了起來。

「小惜，前幾天聽說你病得不輕，本是想來看你的，只是消息傳來的第二天，四爺便說你要靜心養病，任何人不得打擾，今天聽說你好些了，所以特地帶了點自己做的魚片粥給你。而且，離王上的壽辰也不遠了，所以想讓小惜再幫我聽聽最近練習的成果。」

我從身後把邱笙拖出來，拉到秦沁面前。

「秦姐姐，這是我的義弟，邱笙，你們見過的，還記得嗎。」

邱笙禮貌笑。

秦沁看了看他，亦笑道。

「我記得。有一次站在一邊聽過我一曲。」

邀請了秦沁進屋裡，她將帶來的粥放到桌上，正好看到了我剛才隨手放到一邊的破衣服。

「這是……」

「哦，是小笙的衣服，剛才不當心弄壞了。」

秦沁拿起衣服，仔細看了看，笑道。

「我拿回去縫好了，這種針線活交給姑娘家就是了。」

「不用麻煩姑娘，這衣服我回去自己縫補就好。」

秦沁笑著不肯將衣服遞還給邱笙。

「怎會麻煩。莫要和我客氣，我與小惜的關係如此好，自然也將你當做自己的弟弟一般……」

邱笙姍姍笑笑。

「不打擾你們撫箏了，我還是先回去了。」

邱笙離開，秦沁不甚在意似地將剛才帶來的粥從竹籃裡拿了出來，細心盛了一碗，將魚片粥推到我面前。

「撫箏不急，這是我剛剛熬好的，趁熱吃了吧。」

我感激朝秦沁笑了笑，的確一日未曾吃過什麼東西，半刻功夫就將一碗粥掃了一空。

秦沁滿意地看著空了的碗，收拾好開始手撫箏弦。

的確又次前幾日精進不少，本應是好心情，聽著聽著看著外面不再變深的夜色，卻漸漸擔憂起來。

欲言又止，想起下午情景，還是忍不住道。

「秦姐姐，你畢竟是女子，以後還是不要這麼晚的時候都來找我，你的曲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不用這麼著急的。」

音律停止，秦沁抬手看我，玩笑道。

「小惜你這是擔心我，還是嫌棄我。」

「不不，怎麼會嫌棄秦姐姐。」

秦沁笑笑，抱箏而起。

「好吧，聽你一言。明天我再來看你。」

我點點頭，送了秦沁出去。

回到房間，看到桌上的衣衫，才覺秦沁落下了邱笙的那件破衣服。

我拿過衣服，本有心思自己幫邱笙來補，畢竟是自己闖的禍，只是想起那不敢恭維的針線女紅技術，還是抬步追了出去。

才到門口，秦沁蹤影早就不見，卻見一根柱子後站了一人。

看著邱笙無聲走了出來。

看著我手上衣服就準備接過去。

「忘了沒關係，我自己補補就好。」

我手頓了頓，沒將衣服遞還於他，濃濃夜色下，笑道。

「不怕，小笙，這件衣服我來幫你縫好。」

邱笙看著我，笑了。

我拖著邱笙搬了桌子與椅子坐到了院子裡，一晚上看不是很明亮的月亮數著點點繁星，也算是家人間培養感情，說著，說著，兩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漫天星斗很亮很亮，晚上的夜風很涼很涼……

「啊秋！！」

我燙著鼻涕，璃未來看我，連脈都不用把了，直接對我說。

「這兩天好好在房間待著，不准出去。」

我頓時欲哭無淚。

璃未剛要出去，我忙扯住他的衣角。

「給我把箏吧，我好生無聊。」

璃未轉過身來，拿開我拽著他衣服下垂的手，柔聲道。

「撫箏傷神，等你好了再說。」

他又要走，我再拽，他轉身，興許是因為感冒淌鼻涕的關係，眼睛裡都有些氤氳水色，看上起甚是可憐。

他終於歎息一聲。

「我叫人那些樂譜來讓你看可好。」

手不放，我搖頭。

「不夠。」

「可要喝蛋花粥。」

「要，」搖頭，「可還不夠。」

璃未沉默片刻，倒是不打算再走。

坐在床頭看我半晌。

「你想要什麼，只要不出這間房，我定滿足你。」

我其實並未想好，抬頭看看璃未，不說又不解氣，越看他的臉越入神。

「我要一副你的丹青。」

璃未一怔，瞬間又恢復笑意，戲謔道。

「要我的丹青做什麼。」

我笑笑，不語。

「可是府中沒有。」

「你作畫技術如何。」

「不算大家，但尚可。」

我笑笑，指向自己房間裡的宣紙硯臺。

「那便直接畫吧，我看著，也不會覺得如現在般沒意思。」

他笑笑，果然站起身來朝書桌走去。

璃未在離開我有些遠的窗臺邊的書桌上作畫，靜靜地不出聲音，只是偶爾筆鋒過處會有毛筆溫柔與宣紙接觸的聲音留下。

我偶望窗外飄葉秋景，偶看璃未淡笑下筆，漸漸覺得璃未的笑與秋景倒是映襯。

「還沒好嗎。」

「就快了。」

「璃未。」

「怎麼了。」

「看著好無聊，陪我說說話。」

「你要說什麼。」

他未曾抬過頭，我也靜靜看著窗戶與他之間的空白牆壁。

「說實話，你當初為何救我。」

璃未靜默片刻，手下筆墨不停。

「可記得，你問我為何出現牢房，我怎麼同你說的？」

幾片落葉在窗臺被風吹下，我眨了眨眼。

「記得。你說是為了遇上我……可我不信。」

璃未落筆重重，最後一勾似乎已經完成，他悠悠將筆放下筆架，剛要離手。

「等等，將筆一併帶來。」

他看我一眼，雖不解，但仍舊拿起筆一併舉起丹青，朝我這邊走來，邊道。

「你身在皇宮，雖然你父王護你如斯，但應該明白權利中心爭鬥的難處。我一個他國皇子在靈郡國內處境自然複雜，不是人人都和夜朔一樣，會待我如此。話雖如此，真的與我作對，與璃舞國的面子上也過不去，便有了上次一番景象，」到了面前，又笑笑，看我，「如果我說，其實上次，我是故意入牢，就為遇上你，可信。」

我夠不到他，示意他到我身邊坐下。

解下筆來，夠到丹青。

一抹壞掉到了眼底。

「不信！」

兩筆黑墨叫璃未的丹青長了兩撇鬍子，又朝眼睛方向進發，滿意笑道。

「你毀我落葉一次，我毀你丹青一次。很公平。」

璃未看著丹青，有些哭笑不得的無奈。

直到一副丹青全找不到主人的樣子，才道。

「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