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摸不著頭腦,跟著李頤走了出去,少年看見再無人管他了,稍後,自己從軍營中走了出來,他沒有目的的走著,軍營中處處傳來士兵訓練的喊聲,讓他若有所思,心中微微的一陣掙扎,他似乎不太喜歡這樣的一種氛圍,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出了軍營,不自覺來到鬧市上,沉重喧囂的訊息,讓少年心有所思,沒有顧得上看路,正好與一人撞了一個滿懷,他抬頭,看見三個少年,不過是他的年齡,急促促的扭過頭往回看。
少年心生悶氣,要罵他們無禮,這時,看見另外一個同齡的少年走了上來,那時,那三人一個激靈,看見少年身後有一堆雜物,迅速躲了裡面去,臨別還不忘瞪了少年一眼,那意思,分明就是在威脅少年不得說出他們的藏身處。
那少年走近了,瞥了少年一眼,正打算著離開,少年責怪三人無禮,沖著那堆雜物,使了一道眼色給那少年,那少年神會,慢慢靠近雜物。
躲在裡面的三人心虛,知道少年道出了他們的藏身處,瞬間跳了起來,將那堆雜物使勁往外扔,希望借此脫身。
意料之中,那少年手來手往,將雜物一一擊落,三人看見身側再無可扔得東西,索性跳起攻向那少年,怎料,三人都是無賴的打法,幾個回合,被那少年一手擒了一個,腳底下還踩了一個。
這時,一旁圍了許多觀看的人,少年覺得解氣,便呆在一邊看著,幸災樂禍。
「說,你們為何要搶東西?」那少年言辭激勵,喝問三人。
三人被那少年制住,動彈不了,其中一個只得道:「我們也是被逼的!」
「被逼?」那少年狐疑。
「對,我們聽說秦軍快要打過來了,所以想湊些盤纏離開曆下!」
少年微怒:「哪有你們這般湊盤纏的?再說,大丈夫立於世,怎能臨陣脫逃,螻蟻一生?」
三人被制住,只得連連點頭,那少年臉上正然,很是鄭重,這時,忽而意識到什麼,鬆手,將三人放了,隨手扔下一些錢財:「罷了,你們都只是普通的百姓,不能怪你們,拿了這些,走吧!」
那少年說完,不遲疑,轉身要走。
三人從地上拾起那些錢財,準備著,想離開,忽而,不約而同的停下來,遲疑一陣,忽而追了上去:「等等……」
那少年轉過身,不知他們要幹嘛,盯著看,一人喘著氣,道:「你說得對,我們以後想要……跟著你!」
意料之外,並沒有猜到他們想說的竟是這番話,有些驚詫,遲疑一會,又像是下定了決心:「你們,果真下定了決心!」
三人,齊齊點頭。
那少年想想,點頭,望著深色的秋,那裡,有他一直追尋的東西:「那麼,你們要知道,隨時,準備面對死亡的威脅。」
三人驚詫,看著那少年,沒有人追問,他們都是亂世中的孤兒,本就是賤命一條,卻因為不同的命運,相同的遭遇,相聚在一起,如今,本來想要苟且一生的他們,被那少年的一番話激勵,他們平時也聽說過那些沙場征戰的將軍們得威風,卻只有羡慕的份兒,心中不覺幻想起那一幕幕榮耀的時刻,亂世出英雄,誰說的定,誰又是下一個英雄。
堅定的點頭,誰不知道,以後的路,都會走的艱難許多,卻也會走得精彩的多……
一片深秋,一片燦爛,一片頹廢,這屬於它獨有的景象,從曆下城一直延伸,在郊外的一條小道,重新歸於黯淡蕭瑟了。
一條小道,蕭瑟其中,小道兩側,是枯黃的衰草,平伸過去,遠遠的一條河流,奔湧著西南方向流去。
水滔滔,蒼茫茫,慢慢飛來,北去的雁,那時,在空氣中,天邊傳遞過來的孤鳴,落下的時候,突兀的迎來小道之上,一人的抬頭一顧:「爺爺,你說,這些大雁,它們要飛到哪裡去?」
小道之上,一老一幼,他們穿的有些破爛,似乎便是兩個衣著闌珊的乞丐,戰亂的世界,無處,不存在這樣的孤獨殘酷的景象,所有,只能,相持以行,歸於那落寞的秋,身影在背後被拉得很長很長。
可是,在他們身上,並沒有那些亂世百姓具有的驚恐與迷惘,反而是一種沉穩,一種和氣,一種安定與悠然。
說話的是其中那個小乞丐,臉上還有著稚氣,很好奇的指著天邊正飛的漸漸看不見的大雁,回頭,問著身邊的老丐。
老丐微微一笑,那時的大雁,已經在天邊,成為點綴天際的幾個黑點,回身,看著小乞丐,慈祥又愛憐:「雁離巢,當然是要飛回自己的故鄉!」
小乞丐仰起頭,已經看不見那群大雁,望著那深色淺色的空,問:「大雁都有故鄉,爺爺,我們的故鄉在哪裡啊?」
輕輕的笑著,神色中卻有著一種時間的蒼老:「你長大了,自然會知道的!」
小乞丐嘟起嘴,不滿:「我已經長得很大了,你知道嗎,今天,在城裡,十幾個惡霸,都是人高馬大的,被我打得屁滾尿流,夾尾而逃。」
老丐一愣,看著小乞丐的美滋滋,道:「你這小鬼頭,平時古靈精怪的,今日又在外面搗亂了!城裡,只怕,又被你攪得天翻地覆了吧?」言下輕敲小乞丐腦袋,卻是慈愛異常。
小乞丐一笑,道:「才沒有呢?今天,就碰上了那些惡霸,而且,這些天,城中的百姓都像變了一個人似地,平時活絡的酒店,這幾天也變得死氣沉沉。」
老丐若有所思:「莫非城中發生什麼事情了?」
小乞丐一腳將一顆石子踢飛,漫不經心:「聽說是秦國的軍隊打過來了。」
「秦國!」老丐抬起頭,那裡,西去的方向,曾經一個夢的開始,卻終於成了一個夢的終結。
小乞丐忽而嘿嘿一笑,想起什麼,道:「爺爺,我們來到齊國五年了,已經好久,沒有看見追殺我們的人了,他們是不是都怕了爺爺你啊,不敢來了?」
老丐驚訝,半開玩笑:「難道你想他們天天拿著刀子追著你砍?」
「當然不是,不過,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好無聊的!」
老丐忽而歎道:「爺爺老了……」
小乞丐回過頭,望著爺爺,漸漸長大的他,能夠體會到爺爺心中的一些想法,爺爺的這番話,他總感覺要向自己暗示些什麼。
那時的風起,吹得兩邊的草,身不由己的,四面八方的傾倒,也吹亂老丐有些破爛的衣服,那時,老丐的聲音中伴著歎息:「爺爺,總有一天要塵歸黃土的,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你現在就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儘快的堅強,才能真正的強大起來,才能真正的不再受人欺負,成為獨當一面的強者,那時候便不再需要爺爺的保護,爺爺才能夠真正的安心。」
一頓,轉身,意味深長的目光,有些沉重的落在小乞丐的身上:「那時,你便真的長大了,會明白,你的故鄉在哪裡!」
小乞丐低著頭想著,這就是爺爺想要告訴我的嗎?
他的記憶,或許不是完整的,是從八歲之後才開始擁有的,八歲之前,如同一個掏空的容器,一無所有,他有時候會疑惑不解,到底,八歲以前,自己到底做了一些什麼,看過一些什麼,長大或,這些,愈加的成為多年一直,壓抑在他心中大大的沉重,他,忽而,會害怕,因為不知自己來自於何方,更加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往哪裡?
完完全全,卻也被迫殘缺,並不是十全十美,反而是殘垣斷壁的遺跡。
那時,很單純,只是記得,一直纏繞交織在腦間的,就在他八歲之後的記憶,這個老者,也就是現在小乞丐叫做爺爺的老丐,出現在他的面前,還曾經一次次不顧性命的保護著自己。
小乞丐從來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會有許許多多的兇神惡煞的人對自己窮追不捨,八歲以後的記憶,是在不斷的逃亡中建立起來的,小乞丐有時候會想,自己的父母到底是怎樣的人呢,往往這個時候,小乞丐便會問起自己的爹娘,老丐就會常常的以小乞丐沒有長大作為藉口,搪塞過去,有時候,小乞丐自己會這樣想,是不是自己的爹娘是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壞人,不然為什麼每次問起爺爺,爺爺都是吞吞吐吐。
如今,小乞丐已經慢慢長大,不覺間,想起這些年來一直藏著的疑問,便問:「爺爺,我的爹娘,到底是什麼人啊?」
老丐一愣,沉重的心情,開始一落千丈,他把這個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已經七年,忽然聽見小乞丐問起,那時,他清楚地記得,當年受到友人託付的時候,說小乞丐的父母只是希望他做一個平凡的百姓,安安樂樂,快快活活,度過一生。
只是,許多年前,在他趕到寄養小乞丐的處所時,負責撫養小乞丐的人已經被得到消息的趕去的追殺的人殺死,小乞丐那個時候只有八歲,看見那種血腥的場景,早已嚇得不省人事,。
老丐拼死著搶過小乞丐,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在小乞丐長大的時候告訴他所有的一切,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小乞丐八歲之前的記憶已經完完全全的消失了,這正好打消了他的疑慮,那個秘密就一直那樣藏了下去。
小乞丐,慢慢長大,有時候,看見別家的孩子與父母團團圓圓,和和睦睦,他就會忍不住的問:「為什麼別的小孩都有爸爸媽媽,而我卻沒有呢?」
這個時候,老丐就會輕撫著小乞丐小小的腦袋,道:「你不是有爺爺嗎,難道你不想要爺爺了?」
小乞丐便會撒嬌地倒在老丐的懷中,道:「要,要,當然要!」
小乞丐慢慢的長大,仍會不時地問起自己的身世,老丐都會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過去,可是,如今的小乞丐,已經長成了一個活潑好動的少年,十五歲的年齡,對許多的事情,已經有了自己獨特的想法,老丐的老一套方法,對付小乞丐的盤問,已經慢慢的失去了效果。
於是,在他心中,開始衍生了一個想法,對於自己,很殘忍,很可怕的想法,有時候,掙扎過,然而,看著眼前的已然長大成人的小乞丐,有一種感覺,也是一種情意,一種牽掛,原來,這些年來,雖然在不斷的逃亡中,但是有了小乞丐在身邊,老丐體會到了那濃濃的祖孫情懷,如此,便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
風過,悄無聲息的帶走老丐的歎息,留下他蒼老的聲音:「現在的我,只能告訴你,你的爹爹,曾經是一個頂天立地,驚世絕倫的英雄,你的娘親,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小乞丐在心中幻想,腦海中,那時,會突兀的出現一些片段,那些,或許,便是自己八歲之前的記憶,可是,無論如此努力的去回想,想記起,只能是徒勞,有時,還會頭疼。
回望著小乞丐的思索模樣,心頭趟過一絲溫情,原來,已經過了起來,非兒,已經長大,情不自禁的把手掌按在小乞丐的頭上,輕輕的撫摸。
小乞丐醒悟,抬頭看向老丐,那時,老丐默立,正望著望著遠處,發著呆,他在心中好奇,想道:難道,長大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嗎?忽而,感覺有所不對,這樣不是承認自己還沒長大麼,心中「呸呸呸」幾聲,卻是學著老丐的模樣,靈動巧目遠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一顆心,委實,不知道落在了哪裡。
其實,在老丐的心中,他一直,都是一個孩子,需要老丐保護愛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