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右使仍然一副波瀾不驚的神色,看的洪濤片刻,對身旁一位身材矮小神色頗為猥瑣的漢子點了點頭,那漢子一縱身來到洪濤近前,一抱拳「久聞摘星手的大名,今天小老兒領教高招。」這漢子看面貌年歲必然不大卻口稱「小老兒」,逍遙樓眾人雖不是第一次見卻依然惹的一陣哄笑。洪濤一看這漢子,一頭白髮,面似薄金,八字眉,蒜頭鼻子,一口老鼠牙,手小,腳小,胳膊細,腿細,說起話來尖聲細氣卻又中氣十足,洪濤就明白這漢子八成和自己走的是一個路子,一身功夫多半在身法上,仔細想想又想不出江湖中有這麼一號人物,不敢大意,嘿嘿一笑「名號都不敢報,你爹娘都沒給你取名字嗎?」洪濤此時也恢復了當年的神采,也不管手底下能不能沾了便宜,嘴上肯定不能吃虧,一開口就夠陰損。那猥瑣漢子也不生氣,桀桀一笑「白頭鷂,不過是無名小卒,不說也罷」,話音一落,身體「噌」的彈起,如同腳下裝了彈簧一般,手中也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對判官筆,閃著寒光直奔洪濤。洪濤早就暗中戒備,見白頭鷂突然發難,身形急退,眨眼就退到了樓家祠堂門口,退無可退,此時白頭鷂的去勢已老,判官筆招式的變化已死,洪濤突然上前,揮劍直刺,竟和剛剛樓雲刺雷老虎的一劍頗為相似,只是洪濤的這一劍少了一絲變化,少了一些後手,多了一絲一往無前的決心,多了一絲破釜沉舟的氣勢,少了變化劍勢更快,瞬間已到白頭鷂的咽喉。
就在洪濤突然轉守為攻的時候,白頭鷂依然明白洪濤的意圖,身在空中,雙腳連踏,手中判官筆更是激射而出,這一切使得他向前的身形稍微一頓,此刻,洪濤的劍已到他的咽喉,白頭鷂再想後退,已然不及,眼看著洪濤的赤蛇劍刺入自己的咽喉。洪濤從一開始就明白敵眾我寡絕不能浪費體力,一定要一擊得手,一方面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體力,另一方面也可以震懾對方,所以,洪濤一出手就已經算計好了。其實,單純論功力,洪濤未必就能秒殺了白頭鷂,一是白頭鷂認為對方不過是甕中之鼈,不足為道,犯了輕敵的大錯,一是洪濤有心算無心,這才出奇制勝。但是,洪濤也不是完勝,那白頭鷂在危機之時擲出的判官筆豈是那麼容易化解的。躲閃,必定失去斬殺白頭鷂的機會;不躲,白頭鷂的判官筆直入洪濤的胸口。這一刻,洪濤的經驗發揮了作用,千鈞一髮之間,洪濤抬起左臂護在胸前,任憑兩支判官筆分別釘入小臂和上臂,透骨而出。洪濤用一條胳膊換了白頭鷂的一條命,也算值了。
見洪濤受傷,樓三快步上前,替洪濤包紮。楊右使見白頭鷂一個照面就被取了性命,臉上不悅,嘎嘎一笑,如同夜裡的梟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孩兒們,留下樓公子,其他人一個不留!」,在折了兩員大將之後,楊右使終於收起了貓抓老鼠的心思,一聲令下逍遙樓的百十多人如同獵食的餓虎般奔向樓雲眾人。
逍遙樓眾人一窩蜂的沖向樓家祠堂,約到兩丈範圍,聽得「嘣」「嘣」……響聲不絕,從樓家祠堂中射出一片弩箭。原來樓家在祠堂內設的一道機關竟是弩箭,這弩箭可不是普通的弩弓,而是軍隊中用的強弩,可以連環發射,江湖中人多是單打獨鬥,對這種弩箭不屑一顧,卻不知當今流傳下來的軍中強弩相傳是經過諸葛孔明改良的,不但可以連射,而且裝起箭來很快,射程也遠,比江湖人士的暗器勁道更大。朝廷軍隊在對付一些武林人的時候都配備這種強弩,所以朝廷對這種強弩管制也頗為嚴格,民間絕對禁止製造、擁有,樓家怎麼會有這東西,樓雲等人就不明白了。楊右使的人沒料到樓家還有這種強弩,不查之下,頓時倒下數人。楊右使此刻仍左手捏著下巴,還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洪濤不敢絲毫大意,仔細盯著沖來的逍遙樓幫眾,一群人中有兩個人身手不凡,其中一個一身黃衣,身材修長,一頭長髮隨意的綁在了腦後,如果不是面上佈滿淫邪之色,倒也算俊美,一個鼓鼓囊囊的百寶囊斜挎在腰間,正是楊右使手下大將地龍。另一個穿了一身棕色勁裝,腰間的百寶囊不止一個,全都鼓鼓囊囊,兩隻手呈黑色,卻是用毒的人才有的特徵,這一人喚作孤狼,對用毒頗有研究,雖然比不上萬毒穀的傳人,但在江湖上也有一號。這兩個人分左右兩邊同時沖向樓家祠堂,眨眼就進入了弩箭的射程範圍,兩人身法不凡,多數弩箭能躲開,實在躲不開的雙手揮舞間放出幾隻暗器,竟憑手上的力道將強弩發出的弩箭打偏甚至打飛,可見二人也是暗器的行家。而在楊右使身後還站著四人,包括宋氏兄弟和兩個相貌甚為相近的人,宋氏兄弟說是功夫一般,但那跟誰比,放到武林中也不是泛泛之輩,這兩個相貌相近的人,洪濤不知道什麼來路,不過料想不會是庸手,相貌相似多半是孿生或一奶同胞的兄弟,一般都有壓箱底的合擊殺手。
眨眼間,逍遙樓眾人已經沖到祠堂一丈範圍,強弩不能再發揮很大的作用,樓家死士也現了身形,各持寶劍守在樓雲和洪濤身後。洪濤不敢大意,從懷裡掏出兩粒蠟丸,遞給樓雲一粒,「公子,服下去。」洪濤給樓雲的乃是辟毒丸,看到孤狼的樣子,讓洪濤很顧忌,所以第一時間給了樓雲一顆辟毒丸,但他所剩的辟毒丸也就兩粒,沒辦法照顧到樓家死士。樓雲學洪濤的樣子捏碎蠟封,將泛著藥香的藥丸吞下,一揮手中劍,喊了聲「殺」,沖向殺來的逍遙樓眾人。洪濤趕緊揮劍斬向孤狼,他畢竟經驗充足,知道地龍和孤狼兩人中還是要屬會用毒的孤狼更有威脅,不敢讓樓雲涉險,所以第一時間殺向了孤狼。地龍接住了樓雲,樓家死士和逍遙樓眾人也戰在一處。
洪濤左臂受傷,戰力大減,和孤狼一交手,立刻展開自己拿手的快劍,憑藉自己的身法優勢纏住孤狼。洪濤也明白,自己想短時間內勝孤狼不容易,只要自己能纏住孤狼,不讓他施毒就可以為樓雲和樓家死士爭取時間。孤狼見洪濤的架勢就明瞭了他的意圖,奈何孤狼的功力和洪濤比起來確實差一大截,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洪濤斬於劍下,所以孤狼也不敢大意,打起精神,展開手中兵器和洪濤戰在一處。這孤狼的兵器是一柄蓮花,長有三尺,頂端是一朵直徑約半尺的花骨朵,莖上佈滿了倒刺,這蓮花是用精鐵打造,更是在孤狼煉製的毒藥水中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乃是一柄見血封喉的毒蓮花,施展之間也是妙用無方。
地龍一看樓雲沖向自己,心中也有一絲懼意,剛才他可是親眼目睹了樓雲劍斬雷老虎的一幕,在楊右使手下他和雷老虎的交情還不錯,兩人平日裡也多有切磋,所以他對雷老虎的斤兩也很清楚,江湖好手能殺了雷老虎的人絕對不少,但只用一劍的人並不多,而且還從習武之人防範最嚴密的頭頂刺入,這樣的人更不多,所以,他對樓雲的氣勢上就弱了幾分。他並不知道樓雲只在近日才習得的功夫,一手劍法更是在片刻之前才有所領悟,如果他能知道不知會做何感想。樓雲此時雙目圓睜,原本俊俏的臉上佈滿了狠戾之色,眼中所見皆是敵人,手中劍自是不慢,或削,或刺,或斬,或挑……,每出一劍必有一名逍遙樓的人倒下。逍遙樓的眾人看到樓雲這個煞星過來都不約而同的躲避,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兵對兵,將對將,你去找地龍吧」。樓雲毫不理會,一步跨出前縱半丈,地龍正好被躲閃的逍遙樓幫眾給送到樓雲面前,樓雲手中劍絲毫不停頓,又是一劍刺出,直取地龍的咽喉。地龍看到樓雲的劍刺過來,趕緊揮手中子午鴛鴦鉞來架樓雲的劍,卻不知樓雲此時正處在一個微妙的狀態裡,此刻的樓雲根本不需要去看對手的反應,他每一劍遞出都是在印證腦海中閃爍的影像、喃喃的聲音。在他面前或是揮劍,或是躍動的逍遙樓幫眾不再僅僅是他的敵人,更是他磨練劍法的工具,他每出一劍在旁人眼裡似是極慢,實則極快,他根本不需要考慮對手的防禦。如果地龍在看到樓雲的劍得第一眼就做出後退的選擇,或許,他還能活下來,但是他想接住樓雲的一刺,子午鴛鴦鉞剛剛走到半空,樓雲的劍已刺穿了他的喉嚨。樓雲收劍,轉身,又是一劍揮出。此時,地龍的喉嚨裡才射出一道極細的血箭,地龍兀自瞪圓了雙眼,滿懷不信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