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劍賭輕狂,何惜輕七尺 第2章 遁

夜色已晚,長安城卻還沐浴在一片燈光之中。洪伯帶著樓雲大步疾行,樓夫人也許不知,洪伯卻知道,在他和樓雲走出樓府的時刻,早已被人跟蹤,所以不敢有絲毫停留,趁著夜色轉入繁華的城區。片刻,到了一個條長街,在街得入口掛著一個大牌子——「逍遙街」,街的兩旁高樓林立,建的是古香古色,雕龍畫鳳,極為奢華。街中都是耍把式賣藝的、各色小吃,琳琅滿目,街邊最為奢華的高樓中傳出陣陣脂粉香氣,正門口站著幾個頗為俏麗的女子,衣衫極為華貴卻十分單薄,舉動間豐乳肥臀若隱若現,此處正是長安城中的銷金窟。此刻雖已是半夜,人卻依然很多。洪伯帶著樓雲走到一個賣包子的攤前,並不說話,左右張望一番,確定跟蹤的人還沒有跟上之後,伸手遞出一個玉牌,淡青色,上面刻這一隻手,一隻摘星手,栩栩如生。包子攤的主人是一個壯漢,赤著上身,胸口一巴掌寬的胸毛,四四方方的臉,黝黑發亮,臉上一道疤痕,從左眼眼角一直延伸到左邊嘴角上方。此刻,壯漢右手正在把玩著一把剔骨尖刀,雖說是剔骨尖刀卻比市面上的要長半尺,也重一倍,而且在刀柄上還鑲著一顆寶石,金綠色的貓眼,夜色中在燈光的隱射下仿佛真有那麼一隻眼在靜靜的凝視著這個世界。壯漢看到玉牌也不說話,轉身就走,包子攤也不顧了,洪伯也不言語,一拉樓雲跟在壯漢身後就走。

壯漢對這一帶自是極為熟悉,七拐八繞就甩開了跟在後面的人,來到了一個小院裡面,很優雅的一個小院,正中一株老槐,槐下一張不大的石桌,四張石凳,再往裡是正堂,和普通人家沒什麼兩樣,只是借著昏暗的燈光依稀可見屋內陳設極為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正堂中只擺一張八仙桌和兩把太師椅,八仙桌的上牆壁上是一副猛虎下山圖,再無它物。此刻園中石桌上放著一壺茶兩個茶杯,其中一個杯子裡有茶香嫋嫋升起,在石桌旁做著一人,夜色中依稀可見此人頭戴道冠身穿道袍,白麵長須,聽的有人進來,微微一皺眉「老二,終於來了嗎?」此人卻是一個瞎子。洪伯一抱拳「一別數年,宋老大過的更逍遙了,今日我受人之托要保公子周全,還望成全!」老道冷冷一笑「欠的債總要還的,早還早安心。老二,帶他們去吧。」宋老二嘿嘿一笑,帶著洪伯兩人就進了正堂。宋老二走到八仙桌旁,蒲扇大的一隻手按在桌子正中,微微發力,只聽咯吱吱響聲不絕,在八仙桌的正下方出了一個黑糊糊的洞口,宋老二也不廢話,一抱拳「請,今後我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們!」洪伯慘然一笑「宋家兄弟還是二十年前的宋家兄弟,我洪某人今生有幸!」取過備好的火把,毅然而去。

地道入口呈斜坡狀,不是很陡峭,簡單做出了臺階的樣子,兩人走了約有盞茶時間地道成了平直向前,此時已離地面極深。當兩人剛走下斜坡時,後面一道暗門將地道隔開,耳中傳來一聲悶響,來時的地道竟已被重新封死,如此,就算有人發現宋家兄弟有問題,也決計找不到洪伯二人的去向。樓雲一驚「洪伯,為何宋家兄弟不隨我們一起逃走呢?」洪伯一生歎息「公子,江湖中的債是要用血來償的。」原來,這宋家兄弟多年前也是一號人物,宋老大一把拂塵得自武當傳承,一手流雲三十六式深得精髓,宋老二一把剔骨尖刀卻是走的偏鋒,不知從何處學得一手截骨打穴的本事,這兄弟二人雖然出身草莽,卻是極有正氣,平日也好抱打不平,在江湖上做些懲善除惡的善舉,慢慢的也在綠林中闖出點諢號。不過,做的善事多了難免會得罪一些人,終於有人設了個圈套,將二人陷害,兩人被送到當時的武林盟那裡,雖然很多人並不相信兄弟二人會做下不恥的勾當,但是證據確鑿。這時有人就提出只要二人承認並當眾道歉就放了二人,卻不知這兄弟兩人極是硬氣,竟不承認。於是,在苦主的要求下武林盟準備殺了兩人以儆效尤。此時,洪伯還是個獨行大盜,知道此事後故意找武林盟的晦氣,在刑台之上劫了兩人出來。也是宋氏兄弟平素名聲不錯,大多好漢並不認為兩人該死,所以在洪伯劫人的時候都是出工不出力的象徵性的攔截了一下,不然,有幾個洪伯也要掛了。從那之後,宋氏兄弟就在長安城的逍遙街安頓了下來,也不再談論江湖,每日裡為生計奔波。雖然洪伯當時救兩人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出口惡氣,但宋氏兄弟依然認為欠了洪伯的,所以約定要為洪伯辦一件事。

洪伯和樓雲二人邊說邊走,竟走了兩頓飯的時間,才隱約看到地道的盡頭。又過片刻,兩人走到地道盡頭,洪伯停了下來,「公子,稍微休息一下,出去之後未必就會安全。」,回頭一看樓雲,並沒有多少疲態,洪伯微驚「公子可有家傳武學?」。樓雲一愣隨即道「洪伯,我樓家以文起家,所以並未曾有過習武的先祖,不過倒是有一套靜坐養生的法子,據說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還要求每一個樓家嫡傳子孫都要習練,我練了這些年只是覺得身體輕快,沒什麼大的用處,不過在打坐的時候老覺得有一股很舒服的感覺,如同老鼠般在我任督二脈跑來跑去」。洪伯大驚,這樓雲習練的分明是極為高明的內功啊,在樓雲這般年紀就已經通了任督二脈,這太驚世駭俗了!

你道洪伯為什麼在出地道的時候有這麼一問呢?要知道洪伯當年也是獨行大盜,一身功夫不可小瞧,如果他一個人走的話尋常高手還真沒辦法,可是帶上樓雲,就很難說了,所以這樓雲有沒有功夫差別可就大了。此時,知道樓雲竟有修習高深內功,洪伯一喜,「天不亡樓家!」,當下將輕身的運氣法門仔細說于樓雲,這樓雲天資聰慧,洪伯講的兩遍他已經完全明白,所缺的只是練習了。二人再不耽擱,推開地道的暗門,出了地道,環顧四周卻已到了城外。此刻,天剛濛濛亮,回望長安城,陡見一處火光沖天,洪伯略一估算,正是逍遙街附近,想必是宋家兄弟二人已遭了不測。洪伯一聲長歎,拉起樓雲,吩咐一聲「按我教你的法門運氣」,也不管路上已有早起的行人,展開輕功,奔太行山方向而去。

洪伯和樓雲也顧不得驚世駭俗,全力展開輕功,向太行山脈方向奔去。起初,樓雲還不能熟練按洪伯教的法門運氣呼吸,還需洪伯攜帶,待奔出二十餘裡之後,已能勉強跟上洪伯的速度。洪伯看在眼裡也是暗暗心驚,這樓家傳下的吐納功夫也太過強悍,這樓雲如此年紀竟有這份修為,他卻不知樓雲此刻的情況,如果知道只怕要驚訝的停步不走了。樓雲此刻心無外物,專心按照洪伯的法門運轉內力,一開始還有些氣喘,奔行片刻之後,但覺氣血湧動,渾身暖洋洋的,和他靜坐吐納時的情景頗有幾分相像,不單沒有內力不續之感,反倒覺得內力生生不息,似乎還在不停的壯大。這也是洪伯所傳的輕功的緣故,洪伯早年是江湖中有名的獨行大盜,這輕身功夫自有獨到之處,更在中年之時偶然間得到了數百年前江湖異人的輕身功法——飄渺訣,這飄渺訣號稱一旦施展速度奇快,更兼蹤跡難尋,完全讓人無法捉摸下一步的去向,最讓武林中瘋狂的是據說這飄渺訣施展起來不是單純消耗內力,而是根據施展者自身功法運轉內力,也就是說這飄渺訣甚至可以單獨作為修煉內力的功法使用。洪伯得到飄渺訣之後自是視如珍寶,勤加練習,也是洪伯在輕功上很有天賦,不過兩三年時間就已練至大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感覺到內力的增長,這卻是他年事已高經脈定型,難有潛力之故,沒想到現在便宜了樓雲。

人在絕境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潛能,這話一點不假。樓雲本來是一介弱書生,雖有家傳的內功法門卻不懂運用,如同守著金山卻不會花錢。在逃命的路上,樓雲才發現自己從未對力量有如此的渴望,如果自己能夠習武,能夠保護母親,也不必這般如喪家之犬惶惶而逃,不,此刻的他就是一隻喪家之犬,從這一刻起他幾乎失去了一切,要想再得到這些就必須靠他自己的雙手。對,再靠自己把失去的一切奪回來,靠自己把母親救出來,這是此刻樓雲唯一的信念。正是這個信念讓樓雲無比專注的運行著洪伯教給他的法門,雖然只是一個輕身功夫,卻是標誌著樓雲再也不會是一個公子哥了,即便一個落魄的公子哥,卻也好過刀頭添血的江湖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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