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⒎『生日禮物（下）』

天花板上像蒙著一層什麼東西，看不清楚，窗戶關著，但沒拉上窗簾，窗外漆黑一片。

腦中滿滿是易筱依偎在那個俊秀的男孩懷中，楊陽又想起了電視機裡那些不喜歡的肥皂劇，男主角會和女主角結婚，甚至會有未來。不知道是真實還是誇張，他摸了摸被褥裡的棉衣，柔軟的就像羽毛，很柔軟的羽毛……

門被推開來……

楊陽覺得身體裡的某根神經突然繃緊了。

他轉過頭，笑著說，生日快樂。

易筱站在昏暗的燈下，望著滿滿一桌的飯菜，和中間那個生日蛋糕，淚水似乎有些模糊…

楊陽一臉笑意，本能的拉著易筱在桌前坐下，然後喃喃道：「易筱小姐，生日快樂。」

這句生日快樂，猶如一個冰錐，深深的刺進易筱的心臟，然後冰錐的頂頭被融化開來，滴滴滲入心臟之中，緩緩的在流淌。

昏暗的燈光下，楊陽低著頭，易筱看不見他的表情，細長的劉海將臉龐遮擋的只剩下一個鼻樑來。

楊陽多希望自己沒有沖出門外，然後不去找她，也就不會看見她依偎在別人懷中，或許的或許，這一切都會不一樣。

仿佛站立在喧囂裡，漸漸恢復了心跳，他輕輕的打開生日蛋糕的塑膠殼，劇烈的疼痛登時在他心底蔓延開來，他忽然想到一句經典的話。

「她竟然不屬於你，就在適當的時候離開吧！」

漸漸看清楚了周圍的格局，他掏出打火機，點亮十五根蠟燭，笑著說：「易筱跟我同齡了，不過比我小幾個月而已，成了大姑娘了。」

易筱聽完，幾乎要失明般的刺痛感，拉扯著視網膜，投下紛繁而複雜的影子。

眼淚長長的掛在臉上，被風一吹就變得冰涼。

楊陽說，許個願吧。

易筱點了點頭，她祈禱了一陣，凹陷的眼眶裡看不出神色，一點光也沒，像是黑洞般噝噝地吸納著自己的生命力。

易筱今天過了兩個生日，而第一個生日卻平凡的就像人一樣，而楊陽的生日卻是像很亮的彩燈，照耀自己整個世界。

而這些都不重要。

楊陽遞過一件棉衣來，他說，易筱很辛苦，冬天又冷，穿著就不感冒了！

易筱提著輕盈的棉衣，她抬起頭，和楊陽對看著。

目光繃緊，像弦一樣糾纏拉著，從一團亂麻到繃成直線。

誰都沒把目光收回去，只是劇本上，顛倒了角色。

直到易筱眼中的光亮忽然暗了下去，她像一個背叛了老師的孩子，目光逐漸變得空洞起來。

「你哪來的錢買這些貴東西？」易筱忽然抬起頭問道。

「我把我老爸送我的表賣了。」語氣堅定，冷血。

「你說什麼？」易筱驚訝的問。

「我說，我把老爸送的表賣了。」聲音高了許多。

易筱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地抓住那件輕盈的棉衣。被手抓緊的褶皺，順著衣服材質往上沿出兩三條更小的紋路。

「他竟然已將我拋下了，他的東西，破東西也值不了多少錢。」楊陽堅定的說。

窗外，黑漆漆的路口，有一個推著車停駐在路燈下的黑髮少年。

他遠遠望過來的目光，溫柔而悲傷的籠罩在易筱身上。

楊陽輕輕站起身子，用力的按下電視機的開關按鈕，直到麻麻花花出現。

易筱低著頭，輕輕的挖起一塊蛋糕，塞進嘴裡，黏黏的奶油，順喉滑下，滑進她的心坎上，然後蔓延開啦。

她對正在按電視機的楊陽說，蛋糕可能過期了，不過，還是很甜。

楊陽扭過頭，無限漫長時光裡的溫柔。

忽然，齊秦的老歌從電視機那嘈雜的喇叭裡傳出來，「沒有我的日子裡，你要更加珍惜自己，沒有我的歲月裡，你要保重你自己……沒有……」

易筱然後大聲說，這首歌，曾經我很愛聽，不過，這個時候，不適合我現在的心情。

「關了吧！」

「求求你了！」

楊陽再次用力的按了按鈕。

昏黃的路燈下，黑暗裡照出一個小缺口，一些水槽和垃圾桶顯影出一層混色的輪廊，而那個黑髮少年卻不知道何時已經離去，就像被風吹起的白色塑膠袋，從視窗飄過去，然後消失在黑暗裡。

易筱抬手擦掉眼角快要滴落的淚水，轉身脫掉衣服，朝床上走去，閉起眼睛睡覺。

楊陽看著易筱，他不知道會不會再有勇氣躺在她身邊，當著帶體溫的娃娃，然後幫她溫暖被窩……

早晨的時候，北京的天氣還是再下降，仿佛不把這個城市凍成冰塊，就不會甘心。

易筱從夢中驚醒，她最近夢見一個嶄新的夢，關於楊陽的夢，而且悲傷的無法用語言表達。

「楊陽死了。」悲傷而嶄新的夢。

以前總是夢見爸爸抱著自己，夢見媽媽拿著竹條打自己，這些她都習慣了，可是，昨晚的夢，讓她突然間走進了冰河世紀般，在裡面緩緩的蠕動著，然後再結成硬梆梆的冰塊，最後，完全停止呼吸。

淩晨四點，頭頂依舊是白寥寥的天關，易筱如機器般推開木門，轉過頭，看了看正安詳的楊陽，低低的自言自語。

她遠去的背影，就像一張被定格在相框的黑白照片，無論她表情的如何，笑的多燦爛，悲傷的多失落，也一定會看不出些感覺來。

沉甸甸地浮動在眼眶裡。

周圍走動著的幾個人影，頭頂錯亂嘈雜的風聲，被躁動的情緒不停的拍打著那些垃圾桶。遠遠的響起車鳴聲，這些統統都消失不見。

只剩下一個黑髮少年定格在斑馬線的盡頭上。

和預想中的不一樣，易筱以為會撿到很多很多的塑膠瓶，卻並沒有想像中林俊出現的場景。

在來這繁華的三環時，易筱早已打算好，早點回去，然後和楊陽在溫暖的度過一天。

可林俊將易筱所有的計畫都打斷了。

但當林俊推著車，走進易筱的時候，易筱卻沒有任何一絲驚喜，反而低著頭，像一個犯錯的孩子，等著老師的挨駡。

林俊的體香幽幽鑽入易筱的的心中，她松了口氣，卻又轉瞬間浮起一陣若有若無的心悸。

「你住的地方為什麼會有另一個男的」林俊恨恨的說。

易筱驚訝的望著林俊，手中的塑膠瓶瞬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