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⒍『生日禮物（上 ）』

易筱喃喃道：「活就象，過季的青蔥。」

兩人在暖暖的被窩裡互相喃喃著。

楊陽扭過頭，說，易筱，是你救的我吧，那天我看見了一個天使，跟你一樣美麗的眼睛。

易筱突然冒出一句詞來：「折翼的天使，帶著，枯萎的痕跡，滿面的憂傷，墜落人間，躲在，黑暗的角落，等待，寂寞的吞噬，傍晚，她救了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孩，然後那個男孩說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

漆黑的夜晚，沒有風聲，楊陽靜靜的聽著易筱在他耳旁喃喃低語，他多想停留在這一刻，永遠停在這裡。

那天，他聽著易筱的話，漸漸沉睡，進了夢鄉。

淩晨四點，易筱還是早早的起來，今天是她的生日，本來已經消失在記憶裡的她，卻想到了一件很遙遠的事情。

天上的雪越落越大，不一會就變得白茫茫的一片。

易筱不由的加快了腳下的速度，歪歪斜斜的踩在滑腳的雪地裡。臉上的雪水，順著脖根滑下，易筱伸手抹了又抹，覺得粘的發膩。

凍得直打哆嗦，摸了摸輕盈而逐漸變得沉重的塑膠袋，朝遠處一路小跑。

轉眼間，大街上露出稀少的光線來，黑暗裡，誰為她拉亮一盞明燈。

易筱在一個垃圾桶裡翻來翻去，手上沾滿了黏糊糊的怪東西，過了一會，她露出一片潔牙，會意的笑了笑，一個不小不大的康師傅瓶子，被她發現了……

她對自己說，大瓶兩毛，小瓶一毛，就像算數學般那樣簡單容易。

僅僅在一個小時內，她翻遍了這條街上所有的垃圾桶，收穫不小，塑膠袋鼓的滿滿的。

原本顯得淒涼的大街上也露出些許人頭來，笑聲四溢，公車的鳴叫，小孩歡快的笑聲，易筱怔怔的望著那些大人，牽著小孩，然後空中低喃著，好好讀書啊，媽媽回來給你做紅燒肉啊！在學校聽老師的話，別學壞啊！記住啊……一定要記……

溫和的語言漸漸消失的無影無蹤。

易筱心裡一種莫名的心痛，那種心痛，綿延在太陽穴上。

楊陽按亮房間的燈，從床上坐起來。

床邊殘留著余香，易筱的香味，他打開窗，寒氣像颶風般地朝屋子裡倒灌進來。

今天是易筱的生日，該送點什麼東西給他呢！楊陽思考著……

「賤貨，又在翻這裡的垃圾箱啊，你可千萬別翻爛了，聽明白了麼？」一聲尖銳的聲音在狹長的大街上回蕩著。

易筱沒有搭理，依舊在難聞而骯髒的垃圾桶裡翻來翻去。

「賤貨，叫你呢，你聽不懂人話嗎？」這次聲音越來越近。

太陽穴像針刺著一樣疼。

忽然，遠處跑來一個俊秀的身影，一米七五左右，他喝了聲：「滾蛋，她翻她的，你少在這瞎叫。」

易筱停下，轉頭望去。

他是林俊，易筱心中的白馬王子，一雙動人的雙眼皮，彎眉上有一顆很小很小的痣，他穿著一身運動服，柔順的劉海就差一點點遮住了眼睛。

易筱說，很好看，非常好看。

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哎呦，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林家的公子哥啊。」

「你再在這瞎吼吼，我就把你的牙打斷，你信不信！」

易筱一動不動的盯著林俊，臉上的表情，悲傷的，痛苦的，憤怒的，求饒的，欣喜的，喊著「俊」

那個尖銳的聲音開始遠去，但還是陸陸續續傳來：「賤貨，學啥女大學生傍大款啊，你傍的起麼，騷貨，呸！你還沒這個資本。」

林俊笑了笑，這樣的人，沒啥素質，別介意！

易筱清晰的聞到了林俊身上的幽香，雜加著那些晨霧，然後寒冷的氣息也漸漸遠去，很遠。

早晨的光線從大地洶湧開來，照耀著那個低頭的少女，還有那個定格一般的少年。

世界一片寂靜，安靜的格外出奇。

林俊笑了笑，今天是易筱小姐的生日啊，我能有幸邀請易筱小姐共餐麽！

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的鐘聲，來回地響著。

易筱重重的點了點頭，睜開眼，把鈍重的痛感傳向遠方，固定在桌上。

林俊微笑起來，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像一個天使，很俊俏的天使。

塑膠袋一路跟隨著易筱，原本鼓鼓的，但不知在路上已孤獨落下了幾個。

她想回過頭，可，林俊的手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就像牽著一條寵物狗，然後被風吹的來回擺動。

跑了一陣，易筱的手被松了下來，源源不斷的血液恢復流動，然後蔓遍全身。

一個妖豔的身影，在陽光下靜靜的望向自己。

聲音溫柔得像一池體溫的水。「這是誰啊，俊兒啊，我跟你講多少次了，別帶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回家。」

有些事情在劫難逃。

友情其實和愛情一樣，很多的時候，距離才可以讓彼此懂得。

林俊吼道：「媽，這時我很要好的同學。」

那女人打量了一眼易筱，髒兮兮的臉，腳上裹著一雙布棉鞋，唯獨那粉色的大棉襖看的過眼。

「進去脫鞋啊」格外刺耳的聲音。

那天，楊陽把父親送給他的勞力士手錶當了，錢，少的可憐，但還是綽綽有餘買一個生日蛋糕和一件棉衣。他心裡盤算著，打算給易筱一個驚喜。

暮色四合，楊陽趴在桌上，將桌上冰涼的飯菜，熱了又熱，直到等著易筱回來，然後給她一個驚喜。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十點，他有些等不及了，他沖出門外，一路狂奔，他害怕，害怕黑夜，但更害怕易筱出事。

那天，林俊約了一大幫朋友，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餐館相聚，有亮麗的燈光，有震動的音樂，玻璃窗外，寒氣隔絕了一切。

當她依偎到林俊的懷抱，她多想停留在這一秒，然後聽著林俊的心跳聲，把愛藏在心裡，一直到老。

銀屏上放出了生日歌，很歡快的生日歌……

而楊陽發了瘋似得在大街上來回尋找，奔跑，直到氣喘唏噓，然後肺裡的空氣都被抽幹……

他抬頭那刻，看到一個女孩依偎在一個俊秀的男孩懷抱，他才終於知道，原來我不是你最終的依靠。

楊陽怔怔的望著玻璃窗前的易筱，很甜蜜，但，心底莫名的一股揪心的痛，沉默，卻難割捨。

他笑了笑，抬手抹去不知是汗水還是眼淚，脫著沉重的步伐，艱難的在大街上走著………

霧氣和眼淚。

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夜光把他的背影照的幾乎要吞噬乾淨，逆光裡黑色的剪影，沉澱出悲傷的輪廊來。

楊陽朝天空望上去，幾多寂寞的雲，停在天上一動不動。

他推開門，房間裡彌漫著各種飯菜的香味。